甜姨的突然離去,無疑對孟小冬是個巨大的打擊。一連幾天,她的精神始終萎靡不振,任我和美心如何逗她開心,她最多隻是淡淡的一笑,我們還能從她的笑容中感覺到失落與落寞。
她們在一起的時間已經超過六年,這對孟小冬來說,幾乎就是母女般的感情了。幾年來,甜姨的悉心照料才能讓高枕無憂,無憂無慮。從她的飲食起居,到她在外面的應酬接待,無處不看到甜姨的影子。這比一般的母女感情來得更爲深厚啊。
我知道,甜姨是孟小冬最信賴的人。
從她跟聊天裡,我大概知道了甜姨的來龍去脈。
甜姨是廣西人,這點千真萬確。孟小冬說起甜姨的家鄉時,我不由微微一笑。想起在桂林遇到的於伯,開始深信不疑。
十六歲的甜姨跟着親戚來深圳打工,因爲年齡的原因不能進廠工作,只好在親戚的幫助下,去了一傢俬家會所做服務員。
當時的甜姨還不叫甜姨,所有人都叫她“於甜”或者“甜妹子”。
甜妹子眉清目秀,典型的一個美人胚子。一雙眼睛就像會說話一樣,讓人看一眼就不想移開。眉毛如黛,媚眼如絲,加上她青春勃發的身體,在會所不久的時間,就成了一道美麗的風景。
於甜的想法很單純,在會所幹到可以進廠的年齡,她就離開會所去工廠打工。等到身邊存了一點錢了,她就回去嫁人,相夫教子。
在會所裡上班的於甜,心靈手巧,人又勤快,老闆對她是青眼有加,一年時間不到,就讓她做了領班。
會所是私人會所,不對外營業。來的人非富即貴,是老闆勾營生計的一扇重要窗口。
雖說做了領班,很多事她依舊親力親爲。但凡是來了重要客人,必定是她親自出面服務。
來會所的人並不算多,時間一長,她基本也能認得。
其中有一個身材矮小,但精力旺盛的男人,每次來,老闆必定如臨大敵般伺候。於甜知道來人身份肯定非同小可,因此每次她都是親力親爲。
矮男人姓徐,是深圳這座城市的大官。至於官大到什麼程度,於甜並不想知道。但每次看到老闆在他面前點頭哈腰,於甜就知道此人不是一般的人。
我們姑且叫矮男人“徐大官”,因爲老闆從來沒給她說過矮男人的全名。甚至在提起他的時候,總是無比敬佩和神往的仰慕。
徐大官似乎很喜歡於甜的服務。有次他來沒看到於甜,得知她休假了,徐大官居然扭頭就走了。這讓會所老闆知道了於甜的重要性,因此從此以後,只要得知徐大官回來,就算於甜有天大的事,老闆也會涎着臉哀求她在會所等着
老闆。
這樣的結果就是每年過年,老闆會給於甜一個數目相當可觀的紅包。
於甜的老闆是個香港人,大腹便便。沒有多少文化,生意卻做得風生水起。深圳的很多大項目,都能看到老闆的影子。誰都知道,這一切都拜徐大官所爲,也就是說,徐大官就是老闆的財神爺。
商場上的人,最大的本事就是善於察言觀色。於甜的老闆更是精於此道,因此到後來,於甜在會所的地位,幾乎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徐大官在會所來來往往了兩年,跟於甜說的話居然沒超過二十句。
徐大官不主動找她說話,於甜自然不會舔着臉上去找話說。何況在於甜她看來,徐大官來會所就是客,只要是客人,她就必須笑臉相待,迎來送往。
兩年後的於甜出落得簡直就如天仙一般的美麗,彷彿她全身都罩有一層炫目的光環,令人不敢去直視。一個女人美到讓人不敢直視,可見於甜的美,不是簡單的美。
事情的轉機出現在一個盛夏的晚上。
徐大官輕車簡從,一個人悄悄來到會所。
會所有一套專門爲他準備的套間,寬大的會客廳後面,還有一間佈置得十分精巧的休息室。
徐大官從來沒在休息室裡休息過,每次來,他都是帶着一大幫子人,宴席一散,他立馬起身走人。
儘管他不去休息,會所老闆卻不敢怠慢。依舊將休息室維持得一塵不染。
這套爲徐大官准備的套間,除了他來,從來不對外開放。
於甜親自出馬服務的套間,也幾乎就在這個套間裡。
套間的休息室於甜也去瞻仰過,暗自驚歎佈置的奢華。私下想,要是自己有這麼一個小房間,就算是耗盡一生的精力,她也願意。
徐大官這次來得毫無徵兆,以至於會所老闆也有點手忙腳亂。
徐大官這次倒沒直接點名叫於甜,而是自己輕車熟路來到套間,讓會所老闆送了一瓶茅臺酒和一碟花生米,一個人關了門在裡面喝。
徐大官的舉動太反常,平常他是個喜歡熱鬧的人。身邊總會圍着一大幫子趨炎附勢的人。而今天居然每一個人,還叫了一瓶酒自己一個人關着門喝,這讓會所老闆心裡像吊着一顆炸彈一樣,惶惶不安。
會所老闆當然是個手眼通天的人,他要打聽一個事簡直比喝一杯水還容易。
於是幾通電話打出去,得知徐大官還如往常一樣,並沒有一絲不利於他的傳言。徐大官官場沒事,獨自一人來會所,必定是個人的原因了。
會所老闆趕緊去找了於甜來,叮囑她一定要好好伺候徐大官,如果可以
,最好是探聽一下他獨自來會所的原因。
於甜帶着任務去服務,一推開門,就被滿屋的濃烈酒香薰得皺了皺眉頭。
徐大官趴在桌子上,一瓶酒已經喝去了大半,花生米卻是一顆沒動。
看到於甜進來,徐大官眯着眼睛笑了笑。
於甜便走過去想扶他,徐大官推着她的手說:“我又沒醉,不要扶我。”
於甜巧笑嫣然,柔聲說:“領導,酒傷肝。喝悶酒傷心。”
徐大官就嘿嘿地笑,大聲說:“要不,你陪我一起喝?”
於甜不喝酒,她是個沾酒就醉的人。十八年來,她從來沒喝過超過一杯子的啤酒,更別說讓她聞到酒味就噁心的白酒了。
可是徐大官是個非常霸道的人,於甜就看過他將一杯酒兜頭淋在別人頭上的事,而且對方還是個女人。
於甜明白,如果自己拒絕徐大官的邀請,說不定也會招來被酒淋的命運。好在徐大官這次並沒有生氣,看於甜不言語,知道她是無聲的拒絕,便苦笑了一下,顧自將酒全部倒進杯子裡,仰頭一口灌下去。
徐大官的這般喝法確實讓於甜有些心驚膽顫。過去徐大官來會所,每次喝酒他都很矜持,別人敬他的酒,他一般都是淺嘗輒止,換了他來敬別人,必定是先乾爲敬。
徐大官的豪爽讓於甜從心眼裡佩服,每次看到徐大官喝酒,她都會站在一邊抿着嘴巴微笑。
會所的套間都有博古架。博古架上不擺文玩,都擺了名貴的酒。
徐大官搖了搖瓶子,喃喃說道:“沒酒了麼?”
於甜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已經自己站起身,徑直走到博古架邊,取了一瓶四十五年的茅臺,看了看,遞給於甜要她打開。
於甜知道這些酒都是老闆拿來擺面子的,並不是要喝的。何況這瓶四十五年的茅臺,價值幾乎不可用錢來計算。
於是小心翼翼地說:“領導,這瓶酒要專門工具才能開,要不,我拿出去開好再送進來?”
徐大官擺擺手表示同意。
於甜便如蒙大赦一般從套間裡出來。會所老闆一直站在門邊偷聽,於甜出來差點將他撞個人仰馬翻。
其實於甜說了個謊話,茅臺酒並不需要什麼專門工具開。徐大官是什麼樣的人,他難道不明白?
他之所以讓於甜拿着這個藉口出去,就是想看到於甜驚慌失措的像頭小鹿一般的可愛。
果然,會所老闆搖着手說:“甜妹子,你別問我了,只要領導喜歡喝,什麼酒都行,你不必來問我。”
於甜只好回房間去,拿着酒瓶子問:“領導,你真還要喝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