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光宮內的風雲變幻,並未影響警察控制北斗大廈的進程。
北斗集團是個巨無霸,明面上就涉及建築、紡織、海運、化工、橡膠等行業,所有企業都在北斗大廈設有一兩間辦公室,派有常駐人員,佔了三樓和四樓。
被蔣破軍稱爲“未來之星”的玉衡電器,總部乾脆設在北斗大廈五樓,佔了一個樓層。這次蔣破軍把沈錦臣調回來,就是準備讓他接管玉衡電器的。按照規劃,集團所有資源將優先爲玉衡電器服務,把玉衡電器打造成爲北斗集團的第一個上市企業。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出師未捷身先死啊!
十一樓是戰略發展規劃中心,十樓是計劃財務中心,九樓是人力資源中心……可以說是組織健全,人才濟濟,政令暢通,運轉高效,北斗大廈遙控着北斗集團所有企業有序運營。
可是現在,集團所有工作人員都被集中到了一樓大廳、榮譽廳、會客廳等地,粗點一下就有四五百人。
韋勝津傻眼了。這次行動以奇襲並保密爲原則,寧缺毋濫,總共才帶了不到六十人,倒是有二十多人在頂樓忙活。剩下不到四十人,還包括技偵、法醫等專業技術人員,怎麼幹活?
梅掩城此來急促,也只不過是想搞死蔣破軍和於根順等人罷了,並沒有查封北斗集團的計劃。北斗集團架太大,影響面太廣,如果整個集團關門大吉,對滄海經濟發展都是一個不大不小的衝擊。可以預料將會遇到很大的阻力和壓力,無論於公於私,於白於黑。
但此時箭在弦上,騎虎難下,梅掩城已經臨場決斷了,現在也只好作出指示,“抓大放小,首犯必辦,脅從不究。”梅掩城作出指示時,搖光宮裡已經塵埃落定,並沒有什麼不足對外人道的事件發生,韋勝津就緊急調遣警力火速支援。
不久,頭一輛警車趕到,卻是個平陽車牌。
外圍把門的刑警牛叉拉轟地揮手攔住,車很硬,牌太軟。無論你在縣裡多牛叉,到市裡一律不好使。這個道理你要懂,否則早晚吃大虧。
大切諾基的車窗滑了下來,司機伸出一個指頭指了指後面。後面的黑色奧迪剛好緩緩停下。刑警一看傻眼了,桑B00081!
除了小於一百之外,這個號碼並不算特殊。因爲市裡領導並不像縣裡領導那麼二。縣裡領導通常按常委座次給座駕掛牌,讓人一看就知道,縣委書記親自蒞臨本店檢查指導腳部清潔工作。
不過,千萬不要小瞧了人民警察的智慧,所有副市級以上領導,甚至要害部門一把手的車牌,無論隱藏得多深,他們都牢記於心……這是市委常委、市委秘書長楚向前的座駕!
奧迪副駕駛位置的車窗玻璃滑下,探出半張笑臉,向保安室方向招呼了一聲,“李大隊,執勤啊!”
“啊?!哦!付主任!”李晉江忙不迭地指揮兩個笨蛋刑警放行。這兩個刑警是李晉江升任副大隊長後調來的老轉,梯己人。
大切諾基一腳油門衝了過去,奧迪緊隨隨後,徑直停在一排紫荊花前。再過去就是太湖石夾雜在綠草茵茵之中了,隔出小道宛轉幽深。衆多警車也都停在這裡,還有一輛救護車。
後面的李晉江一身冷汗。李晉江調入刑警支隊,任中隊長,提副大隊長,都是韋勝津一手操辦的,再加上有付清一的淵源,所以逐漸被韋勝津接納。李晉江纔有機會隨隊行動,當然也不過是在外圍打個醬油,未能登堂入室參與機宜。可是前景看好啊,不是嗎?
現在李晉江卻不知道是福是禍了。付清一此來,說不定就和我早上打的電話有關!說不定市委秘書長楚向前就在車裡!付主任或者楚秘書長,和韋支隊的這次行動,到底有什麼關聯呢?
“韋支隊,付清一主任坐市委八十一號車來,楚秘書長很可能在車內!”雖然內心忐忑彷徨,李晉江還是毫不遲疑地給韋勝津通報了消息。這一上午,他就這點職責,閒人免進。再說了,楚向前已經親自過來,無須保密,更無可轉圜。
韋勝津一頭汗地迎出北斗大廈時,楚向前一行五人已經通過了金水橋。
“於根順在哪裡?”楚向前還沒有發話,楚楠已經聲色俱厲地喊了出來。雖然韋勝津是三級警監,而楚楠不過是個三級警司,差了十萬八千里。
“啊?!”韋勝津有點愣,看了一眼這個嫩娃,忙不迭地給楚向前敬禮。但楚向前只當沒看見,速度不變地走向北斗大廈前廳。韋勝津趕忙跟上,側着身一溜小跑。路太窄,楚向前走的又是路中央,韋勝津只好走在草地裡。
顧大同和楚楠並排走在楚向前身後,付清一和王偉光又並排跟在他倆身後。顧大同轉頭剛好看見韋勝津的標準柿餅臉,他笑眯眯地發話了,“哎!我說,問你話呢!”
“在樓上,十二樓!”韋勝津雖然不認識顧大同,但還是趕緊答話了。好在顧大同是三級警督銜,只差着五萬四千裡。答話的理由也很簡單,被稱爲“哎”的,沒人權。
“厲害了!市人大代表,說抓就抓啊,連招呼都不用打一個。”顧大同仍舊是笑眯眯的,作聊天狀。
韋勝津的汗登時就下來了,早已忘記警監和警督乃至警司之間的天壤之別,說話已經是報告甚至解釋的語氣,“梅局長親自帶隊辦案!具體情況,呵呵,我也不是很清楚。”
“梅掩城來了?好大聲勢!”顧大同眉頭皺了下,“既然梅掩城都來了,應該沒出什麼亂吧?”
“救護車都來了!十二樓的玻璃全碎了!”楚楠立住了腳,眼睛發紅,嘴脣發顫,聲音已經帶出了哭腔,“於根順要是出了什麼問題,我和你們沒完!”
“絕對沒有!一切正常!”韋勝津暗自叫苦,甚至腳下一個不穩差點摔倒。跟秘書長來的兩個警察,肯定是京城來人!否則怎麼會這麼大架,這麼大口氣呢?楚秘書長想必也承受着巨大壓力,否則怎麼不像以前那麼平易近人呢?
韋勝津倒是不知道,楚楠說的“沒完”,只不過是針對老楚和小老顧而已。韋勝津卻自作多情地把“你們”當成倒黴的刑警支隊了。
梅頭怎麼還不下來啊?我哪知道怎麼應對楚向前!韋勝津一邊跟着小跑,一邊焦急地向大廳內看。往外迎接時,韋勝津已經給梅掩城通報了消息。
“啊?!於根順!”
楚楠突然驚喜地叫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衝到了前面。這一瞬間,世界消失了,於根順就是整個的世界。是他!光膀穿了個背心,急匆匆向外面走來!他沒事!沒事真好……咦,他怎麼抱着一個人?腿耷拉着,腦袋也耷拉着,莫非是具屍體?
“楚所,你怎麼來了?”於根順應聲時,已經跑到了楚楠跟前,表情多少有點詫異。問完了他才覺得有點過意不去。唉,她當然不是沒事跑來看光景的……於根順不由得地放慢了速度,還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莫非我做了什麼虧心事?
“我怎麼來了?!是你怎麼來了!”楚楠秀眉大蹙,緊咬下脣。這個沒心沒肺的混蛋,死了纔好!
“呃,我就是幫着搬一下死屍!我力氣大,嘿嘿!”於根順說着,已經繞過了楚楠,又要疾步往救護車那邊走。路被人佔着,我走草地好了。
楚楠此時卻是心細如髮,順着於根順的目光往後一瞧,正見一個迷彩戰士龍騰虎躍地衝了出來,叫了聲,“楠楠姐!你怎麼來了?”
“呃……”楚楠一時語塞。我怎麼來了?我不該來嗎?問題是你怎麼來了?聽聲音楚楠才認出了任靜靜。
“我幫順哥抓壞蛋來着!嘻嘻!順哥一給我打電話,我就立即出現!”任靜靜沒心沒肺的興奮勁兒。後面一大隊實槍荷彈的迷彩戰士隨後衝出,似是任靜靜的堅強後盾。
“打電話?”楚楠下意識地問道。這混蛋從未給我打過電話,他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嗎?莫非他真和老楚一樣,有兩部手機,其中一部只有極少數人知道。我卻不是這極少數人之一……
“嗯!順哥有困難,第一個想到了我,我太高興了!”任靜靜熱情洋溢地站在楚楠跟前,似乎很有聊興,但並沒有撲上來拉楚楠的手,或者挽楚楠的胳膊。
“哦……”楚楠心裡寡落落的,一口一個順哥,一口一個順哥,他很了不起的嗎?一個混蛋,色狼,流氓,誰稀罕……剛纔他回頭看,是看任靜靜的嗎?
像在回答楚楠似的,一個淡妝的靚麗女急匆匆地走了出來。速度很快,卻不失其優雅。長髮齊肩微卷,白色服飾。有距離感,卻又不失其親切。這樣的女,無論走到哪裡,都會給人眼前一亮的感覺,無論男女。就像一朵盛開的鬱金香,鬱金香卻不能夠讓人忘記呼吸,唾液不敢咽。
這女身後跟着一個老年醫生,還有兩個男護士擡着一副擔架,兩個女護士在小跑。楚楠瞬間想到,於根順抱着的那個死人,莫非和這女有什麼關係?一定是的,否則他怎麼會那麼大勁頭兒!這混蛋,色狼,流氓……
一定是的,於根順涉險深入虎穴,都是爲了這個女人!
一時間,楚楠覺得任靜靜沒有剛纔那樣讓人不是很舒服了,一個不懂事的小妹妹而已。她勇敢地衝了出來,哪裡知道這個世界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