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的,我還從未見過炸毛魔王如此狼狽的模樣,先前他一臉陰沉地逼問我認不認識一個會玩水的女人,如今看來恐怕正是眼前笑靨如花的女子。
咦,那豈不是說阿煌先前也是被此她所救走的?
恩,阿煌玩火,是隻鳳凰,而眼前的女子玩水,又與阿煌同爲上界之人。
如此一來,看戲看得津津有味的自己不由開始揣摩起眼前女子的真身來。
玩水……
會是什麼?一尾魚?
不不不,那頂多也是個後天修煉位列仙籍的小神,法力修爲怎能把阿煌給逼得慌成那樣?
那會是什麼……
我有些發怔地盯着那女子額間的藍露,不似額飾,倒像是自然生長出來的東西,十分奇異,盯着盯着,我也沒察覺藍露的主人已經轉身朝自己走來。
“你就是救了煌兒的人?”
皇兒?
我兀自吞了下口水,莫非眼前女子正是阿煌那隻騷包鳳凰的母上大人?
不能夠啊,這一身凝脂般的肌膚,怎麼看都不像是……
“呃……”我斟酌半晌,最後還是態度恭敬道:“恩,您保養的真好。”
那女子聞言似是愣了一下,繼而扯脣笑道:“所以,他人在哪裡?”
“他在魔宮後殿”的話差點溜出口,阿煌那句“把她給我打發走”就立刻提醒了我自己原本的目的。
“呃,他……”我正在琢磨着該怎麼說,頭頂上便想起了淡淡的嗓音:“他在魔宮後殿。”
“誒!!!”我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張面無表情一臉理所當然的臉,梗了梗脖子。
他……他說什麼?
那女子看了我一眼,將目光移到了玄殤臉上,笑得別有深意,讓我不禁跟着抖了一下。
“龍族七公主,臨央。”
丟下這句話,伊人翩然腳跟一提便朝阿煌所在的位置追去,只留下因爲事發突然還依然留在懵懂狀況下的自己。
等、等等……
臨央?
她就是臨央?!
那豈不是…………
阿煌的那個寶貝鏡子的主人?原來是她,還是個公主……
如此想着,我嘖嘖目送伊人遠去,然而卻突然發現一件不妙的事情……
阿煌讓我攔着她,而玄殤……
心頭狠狠一跳,我無言地擡頭對上身邊男人的視線,後者眼觀鼻鼻觀心一臉事不關已的悠然。
嘖,這廝忒黑……
“那個該死的女人呢?”
“她呃……”我順手指了指身後,眼眶仍有些微紅的百眼黑着一張臉提起腳跟便跟着追了上去。
大殿裡立刻變得冷清了起來,身邊的男人強烈的存在感突然讓我覺得有些不自在。
不着痕跡地往後退了一步,我油然而生了一種罪惡感,也不知道阿煌發現被我賣了之後會不會就這麼從此再不能一起玩耍了。
啊……
我突然有些泄氣,眼前卻突然晃過一片炫白的光暈,腳下也不由跟着趔趄了幾下。
本以爲會摔倒的自己卻在暈眩的下一秒就被納入了一個結實的懷中。
腰上纏着的力量讓我得以軟着身子輕輕偎着那個胸膛細細調整呼吸。
腦袋裡依然有些暈乎乎的,暗暗聚集了一下體內的靈力,卻發現幾乎如今的自己已經幾乎沒有了聚集起來那種東西的力量。
暗暗掐指一算,我這才發現自己在魔界已經呆了將近兩個半月的時間,原本靈力就已經十分衰微,爲了儘量減少消耗自己一直都在儘量遠離那個男人,然而昨晚那種意外情況下……自己又失控了……按照如今的狀況,恐怕撐不過三天。
只剩下三天了嗎……
眼前的東西依舊帶着搖晃的重影,蹙眉壓下心中複雜的情緒,我緩緩闔上眼,希望能過藉此緩解一下陣陣襲來的疲憊感。
“怎麼回事。”頭頂上熟悉的嗓音中帶着一絲擔憂的情緒,就好像甘冽的醴泉瞬間讓整個人都感受到了清涼。
緩緩吸了口氣,我盡力扯出一個笑容對上玄殤冷硬的臉,語氣輕鬆道:“還能是什麼事,被你那麼折騰還能不覺得累,你當我是什麼?”
我久違的嬉皮笑臉卻並沒能得到玄殤的迴應,後者依舊濃眉緊蹙,一張俊臉黑得嚇人。
“幹、幹嘛~”面對那樣的表情我幾乎維持不住自己臉上的笑容。
黑得發亮的眼中是銳利的光芒,精明得彷彿可以在瞬間看穿自己,看得我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你有事瞞着我。”
“沒!當然沒有!”
黑眸中的視線又冷了幾分,這次幾乎是咬牙切齒:“說。”
其實有些事情總歸是要坦白的。但是倘若是放在以前,既然他主動發問,我自然也不會騙他十分乾脆地全盤托出。然而如今的情況,在知道他和哥哥的誤會,甚至對方有可能是我親兒子的複雜事件上,我不知爲何突然失了勇氣。
尤其是這幾天,我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自己倘若和他交代了真相,我們便再也無法回到如今關係。
身邊人灼灼的視線讓我脊背上一陣發毛,“恩,我一定是沒好好吃東西,恩!”打着哈哈揮了揮手,我做不以爲意狀企圖脫離對方的控制,誰知腰上的力道卻猛然纏緊,讓我當即低呼出聲。
“既然是仙,爲何還會覺得餓?”漆黑的眸緊緊鎖住了我。
“誰告訴你神仙就不用吃飯睡覺的?”我梗着脖子回答道。
兩道視線在我的臉上來來回回仔仔細細掃了一圈,就在我覺得自己的被逼得掌心直冒汗實在無法繼續喝眼前人周旋下去的時候,毫無預警地響起來一聲柔柔怯怯綿軟如水的嗓音。
“哥哥,爲什麼回來了也不讓那個玉兒知道?”聲音如泣如訴,極其哀怨,一聽便知來人是誰。
果然,那邊是好久不見的紅玉哀怨的小臉,秋水中閃爍的晶瑩液體似乎在訴說着主人的委屈。
不得不說,雖然這姑娘給我添了不少亂,但這次終歸是幫了我一個大忙,否則按照方纔的對話再這麼繼續下去,我非得老師交代不可。
哀怨的眼神落在了我的臉上,接着漸漸下移,無言地挪到了纏在我腰間的手臂上。
身體明顯感到身邊的男人的身體僵硬了起來,自己腰上鬆了力道卻沒有真正放開,玄殤以複雜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朗聲道:“我回來的突兀,怕驚着了你。”理由說得合情合理,不帶欺起伏的語調,卻隱約透着一股疏離。
我十分詫異地挑眉看了對方一眼,這廝不是把這朵花當寶貝疼着生怕委屈了人家嗎,如今這是怎麼了?
“哥哥,玉兒只是想關心你而已……玉兒並不是……”
“我知道。”
“哥哥……”
兩人之間明顯不對的氣氛讓我愣在了那裡,所以……如今是在演哪出?
有的時候,看戲和入戲只差一個契機,就比如現在,小花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我,語氣竟染上了幾分歇斯底里:“哥哥你說要永生永世照顧我的!是不是因爲她!”
那種怨毒的眼神與平日裡的嬌怯完全判若兩人,讓我心頭一驚。
“都是因爲她,所以哥哥再也不在意我了!對不對!”紅玉聲淚俱下的控訴來得毫無預警,我手足無粗地看着向日葵變成食人花,玄殤的目光卻只是更加複雜了幾分,似是欲言又止,靜靜盯着哀怒的紅玉,良久才淡淡道:“我寵愛她,和照顧你,並不相互矛盾。”
“當然矛盾!”紅玉的嗓音瞬間拔高了幾寸,眼中幾乎是揉進了瘋狂的色彩:“你明知道我愛你!我不要其他的女人來分你的心!!!”
我想,無論是多麼嬌弱的女人,一旦嫉妒起來都是毫不含糊的,然而在親眼看到紅玉的爆發之後我還是狠狠吃了一驚。
置於我腰上的手似乎緊了幾分,我不由擡頭看玄殤,對方下顎緊繃顯然是在隱忍些什麼。
素素說過,紅玉救過他,對這個驕傲得不可一世的男人有着一命之恩。
他既然說了要照顧她永生永世,便絕對不會食言。
紅玉的痛苦,自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我看着自己的腳尖,幾乎能感到他內心的鬥爭。
“你不用擔心,我很快就要離開了。”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我幾乎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聲音。
沒錯,不關乎我自己的意願,我很快,就要離開這裡了。
就算再捨不得這個男人,也必須回上界去。自己在這裡呆了這麼久,也不知道被天君囚禁的兄長如今怎樣。
“我,很快就要離開了。”盯着自己的腳尖,我壓根不敢去看玄殤的眼睛。
紅玉似乎沒反映過來我的話,大殿裡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良久才響起來男人低沉的嗓音,依舊是兩個字。
“不許。”
心頭一怔,我愣愣地看向對方陰沉下來的臉,鼻尖發酸,幾乎就要哭出來,卻依然還是抿出了笑意,語氣輕鬆道:“怎麼,甩了我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你不開心~”他臉頰抽搐了一下,壓榨心中洶涌的情緒,我接着揶揄:“哦~~我知道了~~你捨不得我~”說罷我兀自倒在他的懷中“咯咯”笑了起來,心中卻痛得已經分不出自己的聲音是在哭還是在笑。
直到——“唔!”
我瞠着眼睛看着瞬間放大在自己面前冷峻的臉,任他啃咬着自己的嘴脣,卻也在同時看到了那雙漆黑眼底翻涌着的複雜情緒。
良久,他放開我,語氣堅決。
“我說了,我不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