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表示自己着實不太明白臨央所謂“傻姑娘”的理論,本是想一探究竟,然而再一想卻深覺臨央這種什麼都知道的人倘若想要告訴我,先早之前便說了,決計不會拖到如今依然是這種半說半掩的狀態。
再加上之前看到的那些畫面……
“臨央,你說,我會不會很早之前就認識玄殤?”
“怎麼想起來這麼問。”臨央的表情絲毫不見驚訝,傾身湊近我,嗓音中帶着高深莫測的笑意:“是看見了什麼?”
“嗯,一個男人。”我點了點頭,蹙眉回憶着自己先前看到的畫面,如今想來已經十分模糊,那些場景莫名熟悉,我肯定自己一定是曾經經歷過的。
那個男人的輪廓和聲音,都是十足十地像玄殤,但是倘若我們曾經認識,何以如今他會認不出我?
莫非他也失去了記憶?
兄長說,我昏迷了兩百年,加上和維楨呆在一起的一百多年,這樣一算,考慮到自己至今聽到的各種說法,自己該是三百年前被天雷所劈受的重傷。然而兄長卻堅持自己只是生了一場大病。如果說,這一切皆是因爲與玄殤有關,而玄殤正巧處心積慮要找兄長復仇。
臨央和阿煌偶爾詭異的態度……
下界那麼多的小地仙,兄長卻偏偏選中了維楨……
如此想着,我莫名生出了一種詭譎的宿命感,彷彿這一切都是背後一隻看不見的手的冥冥安排,身陷某種陰謀漩渦,幾乎兀自生出一種被扼住咽喉的窒息。
如果,自己遇見的這些,經歷的這些,都是被某個人安排好的呢?
不……不會的……
倘若真是這樣,那人又能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麼?
“算起來我離開東極也有一段時日了,怕是明天不走父王就該遣人捉我回去了,那定是極不好看的。”突然說了這麼一嘴,臨央笑了笑,只是脣邊透着一份苦澀。
我從自己有些嚇人的推斷中回過神來,愕然地看着眼前眉目間露出幾分愁緒的女子。
我還從未見過臨央這幅模樣,似乎爲某件事情而愁苦。
“你和阿煌……”“的姦情發展是不是遭遇挫折了”這話我還是沒能問出來。然而臨央卻似乎聽懂了,輕輕道:“他大概,是怕我吃了他吧。”嗓音中依舊夾雜着笑意,卻讓我愣了一下,有句話憋在心裡半天還是沒好意思問出口。
這……所謂“吃”,是有很多種意思的……請問你指的是哪一種……
“其實龍是一種一經認定伴侶便會至死不渝的生物,是以倘若他死了,我一定會很傷心。”臨央說罷很認真地嘆息了一句,繼而眼神認真地看向我道:“所以我會負責保護好他。”
美人對我以“我們是情敵”的眼神說出“我們結婚吧”的語氣,讓我有些暈眩,一時間雲裡霧裡愣是沒弄明白她的意思。
“我的眼睛,”臨央又朝我湊了湊,我依她所言仔細端詳,倒當真看出那眼瞳中流轉的光波好似一個漩渦,有些奇異。
“這是什麼?”
“蒼瞳。”臨央笑道:“我的眼睛,是可以看見未來的。”
我張了張嘴,眼前是放大了的臨央巧笑倩兮的臉,她臉上的神情不似玩笑,我一時間竟不知自己應該說些什麼。
“五百年前,你曾經救過阿煌,他感念你的恩情,是以非要報恩不可。他心心念念,而你卻忘了,你說,他明明是如此不正經的人,怎麼認真起來就變得死心眼了。”
我總算是明白了……“所以他當初幹嘛不乾脆以身相許了?”這麼說來,加上上次在魔界的那次,自己總共救了他兩次……不念功勞也有苦勞,這以身相許……
我十分在意地擡頭看了眼臨央的表情,對方眸中不見惱意,倒是平添出幾分玩味。
“我也很好奇,當初他若是如此有誠意報恩,爲何不日日跟着你,你也不必受那麼大的罪了。”
“你知道我失憶之前的事情?!”我幾乎是直接從牀上驚坐起,忙按住眼前人的肩膀急切道。
臨央似乎被我給嚇了一跳,緩了緩神色方纔道:“這我倒是當真不清楚,只知道你當年確實是擅自跑去妖道替一個半妖擋去了第三次天劫,這事自天地乾坤出現後簡直是聞所未聞,震動了整個上界,更是傳播得沸沸揚揚,一百多年後依然是爲人議論的談資。”
難怪……我這麼出名……
額角抽了抽,“那我救的那個人……你說會不會就是玄殤?”這話幾乎是一旦在腦中形成便脫口而出,說完我卻也覺得自己的臆測有些荒唐,是以又尷尬地否定道:“我亂猜的,玄殤還有一朵寶貝小花呢。”是了,不可能是自己,分明是紅玉救了他。
我本已經否定了想法,誰知臨央卻並不贊同:“你怎就知道不可能?這世間,並不存在巧合,有的只是必然的結果。天道輪迴,六道輪迴,皆是此理。你就不曾想過,當年或許存在着什麼誤會?”
臨央這話彷彿在我的心中驀然點燃了火花,“你說當年發生的事情,兄長會不會知道?”
“你是說長生君……?”臨央蹙眉沉思了一番纔開口:“當年救你回上界的人應該就是長生君,只是既然他至今都沒有告訴你,顯然是其中另有隱情他不願意說。口風那麼嚴的男人,恐怕從他身上下手……而且你如今的情況,倒像是被人施術封印了記憶……可能是之前觸動了什麼契機纔會頭疼到那般模樣。”臨央似乎當真是在研究事情的可行性,然而喂……我只是隨便一問莫要當真啊喂……況且比起我自己的事情,玄殤嚷嚷着要殺人的事情纔是最麻煩的好不好……
要是玄殤見着兄長二話不說直接衝上去一刀子捅進去就神作了……
“我說過,我的蒼瞳可以看見未來,所以我不能讓阿煌再待在你身邊。”
“……誒?”怎麼有突然扯到阿煌身上了?
“阿煌跟你在一起,會損耗他的壽命。”
臨央認真的表情讓我愣了一下,開什麼玩笑?
“我不吃雞的。”我表示。
“你要是乾脆吃了他我也就省心了。”臨央道。
我看着她,她看着我,皆是一瞬不瞬的眼神,彼此之間都沒有說話。
“——你們說要吃了誰?”就在此時,房間門被毫無預警地突然踢開,首先進門的便是阿煌那張騷包的笑臉,看上去格外意氣風發,與這一路上萎靡的模樣相比,彷彿是變了一個人。
玄殤沉默着跟在他身後,門打開的瞬間漆黑的眸子便朝我瞟了過來。
心頭一跳,莫名心緒就紊亂了起來。
怪了,如今這是怎麼了,怎麼一看到他的眼睛自己就沒出息地犯暈?先前在飯桌上也是……
我邊疑惑着邊匆匆別開了視線。
“說是探查情報,怎麼這麼快又回來了?”
“我們……”阿煌看到臨央似乎還是瑟縮了一下,慌忙從身後拉出一個人來,那人身上裹着獸皮,精悍結實的身體上是凌亂的傷口,表情卻十分欣喜。
我當即便愣住,幾乎是失聲叫了出來——
“維楨?!!!”
看着眼前人,比起上一次見他好像又消瘦了些,穿着也……
“你怎麼會在這裡?”上次玄殤說他在妖界失蹤時我當真還擔心他的下落,然而當如今他真人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喉間似是涌出千言萬語,然絲毫沒有真實感。
他看着我,肩膀一震,作勢就要撲上來——
“你做什麼!你放開我!”
“你閉嘴,她需要安靜。”
“亂說!她見到我一定是高興壞了!”
“閉嘴。”
“你快放手,她肯定是等待我的大大擁抱呢!”
我看着突然較上勁了的兩人,額角抽了抽。
喂……你們這樣,是爲哪般……?
“維楨,你怎麼會回上界來?”這不是爲了轉移話題,而是我當真奇怪得緊。他獨自一人玩失蹤,如今又這副德行出現……
“啊啊!見到我有沒有很驚喜?”一雙大眼忽閃忽閃,熠熠的光芒讓我幾乎不敢直視。
救命……有驚無喜差不多……你這樣站到商鋪去,說不定會被管接道儀容的神仙給抓走來着……
“咳,呃……”我清了下嗓子,道:“你知道,關於兄長的事情嗎……我聽說,他被關在紫宸殿,正準備去見他……”
維楨聞言,原本還閃亮亮的眼神突然就黯淡了下來,隱約還帶着些閃爍。
“爲什麼,還要回來?”
……誒?
維楨這一問倒是把我給問住了,“這話是什麼意思?”
當初不是我胡攪蠻纏糾纏了半天他才勉勉強強答應帶我去下界的嗎?怎麼如今反倒是說得好像巴不得我別回來一般?
維楨神情有些委屈,“我和你說,但是你要答應不許氣我瞞你。”
微微挑眉,看來事情另有玄機?
得到了我的保證,維楨緩緩吸了一口氣,像是下了很大決心般,一字一頓道。
“那時,是長生君大人親自交代我放你下去的。”
……誒?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