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瑾桓關上浴室的門後,拿了條幹淨的毛巾,走向南灣。
那無辜懵懂眼神恰如羽翼在心頭繚繞,然而他的腦海裡卻不帶一絲旖旎的心思,黑眸深處是濃郁的化不開的幽暗。
擋在身前的浴巾被男人的大手拉開,南灣略微有些羞赧,即使早已做過最親密的事情,身子不着寸縷的暴露在他面前,多少都有些不自在。
可是男人的眼神不帶一絲情裕,她就沒有那樣羞澀的不安了。
溫順任由他擦拭自己身上的水漬,低聲說,“我在膝蓋上貼了防水的創可貼,不會沾到水。”
慕瑾桓手上的動作是從未有過的輕柔,他給豌豆洗過一次澡,很擔心自己粗糲的手掌弄疼了豌豆,所以格外的仔細小心,就像現在一樣。
換了條幹淨的浴巾,把女人赤果的身子包裹住,打開門後,攔腰抱起,往浴室外走,“嗯,我看到了。”
剛纔花灑還在滴水,都滴在他襯衣的肩頭,白色的布料很明顯。
身子被放進柔軟的被褥,南灣苦惱的問他,“我身上還有味道嗎?好像還有,又好像沒有,你能聞到嗎?”
洗了好幾遍,可是那股難聞的血腥味一直都洗不掉。
“沒有,”慕瑾桓坐在牀邊,用毛巾給她擦拭長髮,溼潤的髮絲穿過手指,他聞到的,只有淡淡的百合清香。
南灣是背靠在男人懷裡的,看不到他暗沉的幾乎能滴出水來的眸色,只能聽到響在耳邊的嗓音極其沙啞,“很乾淨,很香。”
“那可能是我的幻覺,”拉下男人的手,昂起腦袋去看他,“你去洗澡吧,我這次真的不會亂跑。”
剛從浴室裡出來,她臉頰上緋色還未完全褪去,眼眶泛紅的杏眸像是蒙着一層水霧,此刻笑意盈盈的凝着他。
“髮根都是灰塵,”南灣彎脣笑着,清軟的聲音再沒有哽咽,擡手去摸男人襯衣領口旁的皮膚,“這裡還沾着油漆,你的潔癖呢?”
最疼的不是她,而是……慕先生。
所以,她不再掉眼淚,害怕淹沒愛人的心臟。
慕瑾桓想了想,自己現在的狀態確實不太好,藏在衣服下的身體沒有一處是乾淨的,落滿了工地裡的灰塵,連耳蝸都是。
只有手是乾淨的,因爲要抱她。
嗓音又低又啞,“好,我先去洗澡,你坐着別動,等我出來給你頭髮。”
“嗯,”南灣點頭應着,等到男人站起身的時候,她忽然想到什麼,出聲叫住了他,“慕桓你等一下。”
慕瑾桓本來就還沒有邁出一步,聽到她叫他,就又重新坐回到牀邊,擡手去探他額頭的溫度,“是冷麼?那我把溫度調高一點。”
聞言,南灣淺淺的笑出聲,把男人的手臂拉了下來,無奈的說,“這是夏天,慕先生。”
慕瑾桓看着她沒有說話。
南灣笑了笑,從被褥裡爬出來,在抽屜裡找到防水的膠帶,然後又爬回到男人身邊。
半跪半坐,小心的把紗布取下,把防水膠帶貼在他的傷口處,“好了,這樣就不會沾到水了,你去洗澡吧。”
看着那張自然的笑臉,慕瑾桓喉嚨裡彷彿出現了血腥的味道。
強壓下想把她擁進懷裡的衝動,棱角分明的五官溫和如初,只是眸色比平日裡更深一些,“等我。”
南灣笑着點頭。
直到耳邊響起淅淅瀝瀝的水聲,南灣纔回過神,拿起手邊的睡衣換上。
長髮還溼着,她就靠在牀頭沒有躺下,怔怔的她看着自己紅腫的雙手,不禁有些後悔。
不應該這樣的,慕先生肯定很疼。
浴室門被打開,一股清冽的薄荷清香涌進鼻腔,拉回了南灣飄忽不定的神經。
怔怔的問,“你怎麼這麼快?”
從他進去到出來,有十分鐘嗎?她也就只換了睡衣,連去喝水的時間都沒有。
慕瑾桓短髮還滴着水,身上也只鬆鬆散散披了件薄薄的睡袍,腰間的帶子隨意繫着,暴露在空氣裡的胸膛還是溼漉漉的,顯洗完澡後根本沒有擦乾,隨便套上件衣服就出來了。
掀開薄被,躺上牀把人帶進懷裡,脣角有着溫和的弧度,似是低嘆似是無奈,“親眼看着你,我纔會心安一些。”
明明她就在眼前,卻總有一種抓不住的恐慌感。
只有抱着她,那恍惚的縹緲才能稍微減輕一些。
南灣不喜歡太過刺眼的燈光,以往都只會開一盞小小的壁燈,足夠照明就可以,但今晚的臥室裡,所有的燈都開着,包括天花板上的水晶燈。
光線明亮,和窗外的無邊夜色相比,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男人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是帶着蜜糖的,可爲什麼……越甜越疼呢?
心臟彷彿被千萬只蜜蜂蜇過一般的疼,這痛感漸漸蔓延開來,她的整個心都被這痛侵蝕,她卻只是若無其事的笑了一聲,“說好等你的,在你出來之前,我哪兒也不會去。”
她不再去想明天的事,更深的往男人懷抱依偎,唯有那沉沉有力的心跳聲,才能把自己從那浸滿鮮血的沼澤里拉出來。
女人臉頰的紅潤已經褪去,那蒼白是她自己都無法掌控的,慕瑾桓低笑,“可你以前總是騙我。”
南灣眨了眨眼,死不承認,“你冤枉我。”
如果時光能倒流,我一定會早點告訴你,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很喜歡你。
如魚遇水,如山遇風。
毫無理由。
慕瑾桓也不跟她計較,起身拿了吹風機,開着最小的風力,撥開她的長髮吹着,臥室裡有‘嗚嗚嗚’的聲響,就不會顯得太過安靜。
溫熱的風偶爾吹進睡衣的領口,有些癢,尤其是髮絲撓在脖頸的時候。
南灣擡起手,還沒有觸碰到皮膚,就被慕瑾桓阻止了一切動作,“先別動,我給你擦藥。”
關於南灣手背上被浴球過度刷洗而造成的紅腫,他隻字不提。
慕瑾桓洗完澡之後,沒有管還在滴水的短髮,給南灣吹乾頭髮的時候,他肩頭的睡衣被流下的水溼了一大片,但他絲毫不在意。
握着南灣的手,一言不發的擠了些淡黃色的藥膏,塗抹,是輕而緩的力道。
清涼的觸感傳到皮膚,南灣怔怔的凝着男人微斂的眼眸,低聲問,“我想去看九九和安歌,他們是不是已經睡着了?”
擦好一處後,慕瑾桓牽過南灣的另一隻手,重複着剛纔的動作,“嗯,都睡了,明天再看。”
雖然南灣很想很想去抱一抱兒子,但聽他這麼說,也沒有在堅持,“那好吧。”
明天、明天也可以。
空氣裡飄散着一股清淡的薄荷香,融合着似有若無的藥草味道,不是很融洽,但慕瑾桓卻希望這氣味能更重一些,那樣,她是不是就不會總覺得,自己身上有血腥味了。
修長的手指輕柔的動作着,一寸一寸的把女人窩在被褥裡的小臉挖出來。
低沉的嗓音帶着柔和的寵溺,“不是早就說餓了,周姨熬了粥,你吃一點再睡,嗯?”
綿密的吻落在南灣脣角,都只是淺淺的觸碰,“那你呢?”
慕瑾桓低笑了一聲,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我餵你。”
……
薄紗窗簾擋住了落地窗外的那片夜空,連同亂作的狂風也都盡數隔絕,臥室裡很明亮,聽不到一點雜亂的聲響。
南灣只吃了半碗粥,窩在慕瑾桓懷裡,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很平穩。
慕瑾桓靠在牀頭,深邃似海的眼眸浸着千絲萬縷的情緒,目光沒有一刻離開過懷裡熟睡的人。
粗糲的指腹輕輕摩挲着她露在空氣裡的肩頭,視線從南灣的額頭到下顎,再從脣瓣回到眉眼,像是要將她的每一個細節都刻在心裡。
被南灣枕着的那條手臂早已麻木僵硬,他卻連眉都不曾皺一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慕瑾桓擡眸看向牆上的時鐘,凌晨兩點四十分的青城。
此時的新西蘭,應該是早上七點四十分。
慕瑾桓收回視線,低頭吻了吻女人的額頭,輕輕把她的腦袋放在枕頭上,動作極輕的下牀,拿了手機走出臥室。
關上房門的瞬間,沉斂幽深的眼眸最底層潛在的暗色,此時暗潮涌動。
……
新西蘭。
早上八點,綿柔的陽光透過樹影落進房間,溫暖美好。
桌面上手機震動聲響起,沈之媚本能的看過去,反光,她看不到什麼。
但她窩在沙發上給女兒餵奶,此時還真不好動,“三哥,你手機響了。”
嘉樹吃早餐的時候,牛奶灑了一身,南澤雖然無奈又嚴肅,但回到房間的時候,還是把兒子帶到浴室洗澡。
南澤是外冷內也冷,他所有的耐心,都留在了等待沈之媚的那十年裡。
就連自己的兒子,也沒能享受到半分。
他聽到老婆的聲音,就把手裡的毛巾蓋在嘉樹的腦袋上,面不改色的說,“你已經不是三歲的小孩了,連個澡的都不會洗,丟不丟人?自己擦。”
被毛巾擋住視線,眼前一片黑暗的嘉樹,“……”
他只有五歲,難道就不是寶寶了嗎?
南澤經過一架的時候,順手拿了件外套,走到沈之媚身邊披在她肩上。
目光只在她隱隱約約露在空氣裡的雪色柔軟上停留了一秒,便不動聲色的移開,喉結不自然的滾動,“誰打來的?”
陽光有些刺眼。
“不知道啊,我沒看,”沈之媚擔心女兒眼睛不舒服,攏好領口後,把女兒放進搖籃,懶洋洋的靠在男人肩頭。
“慕瑾桓?”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他的手機屏幕,似是有些驚訝,而後輕輕笑出聲,“也是蠻稀奇的。”
兩人雖然很早以前就是朋友,但自從南澤醒來知道慕瑾桓趁火打劫娶了自己的妹妹之後,就各種看不順眼。
更說平時打打電話問候彼此,見面不給對方放暗箭就很不錯了。
南澤半攬着女人的肩,深邃的五官沒有一絲波瀾,接起電話,嗓音淡淡,“深更半夜不睡覺給我打電話,是最好是有天大的事。”
新西蘭是陽光明媚的清晨,青城應該是好夢正酣的夜晚。
慕瑾桓打電話給他,除了南灣,無非就是工作上的事情,但可能性更大的是後者。
以慕男神那種強勢的佔有慾,當然很不喜歡其他男人插手慕太太的事,即使是血脈相連的親哥哥。
再說了,現世安穩的慕太太也不會造出慕瑾桓都搞不定的風浪。
丈夫工作上的事,沈之媚從不過問,她不放心兒子一個人在浴室裡,便拉開男人摟在肩膀的手臂,起身往浴室的方向走。
然而,她的手剛握住門把手的時候,一道平穩低沉卻隱着濃郁陰戾的嗓音從身後傳來。
“慕瑾桓,你他媽再給我重複一遍。”
沈之媚是知道的,男人之間說話難免都會有一點那什麼,但他從來都沒有在她面前說過粗話。
回頭,從她的視線看去,男人薄脣微抿,俊臉繃得極爲陰晦。
不知道電話那端的慕瑾桓說了些什麼,他連一個字都沒有給予迴應,握着手機的骨節都泛着白色。
即使沐浴在陽光下,沈之媚也能很明顯的感覺到,男人周身正慢慢散發出來的陰冷。
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南澤黑眸暗如一汪幽潭,如同一隻安靜的躲在暗處狩獵的豹子,是危險和死亡的信號。
掛斷慕瑾桓的電話後,沒有絲毫停頓,直接撥通助理的電話,“給我定一張回青城最早的機票。”
他短暫的思考了幾秒鐘,打破先前的想法,“定三張,對,今天最早班的飛機。”
等他結束通話走過來的時候,沈之媚依舊不明所以的是狀態,略微有些不安的問,“怎、怎麼了?”
公司的事情他早就安排好了,說好半個月後再回去的。
“灣灣出了點事,”南澤眼眸深處隱着濃烈的戾色,但沒有泄露半分,嗓音沉靜,“把你和孩子留在這裡我不放心,等明年我在陪你過來,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好嗎?”
他早該動手解決了那餘清露,就算是南承智舊友的女兒又能怎樣,他從來都不是心慈手軟的人。
殺人……坐牢?
他南澤的妹妹,怎麼能去監獄那種地方?
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允許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嚴重嗎?”沈之媚水墨勾勒般的秀眉蹙起,眼裡有焦急和擔憂,“三哥,灣灣是我唯一的朋友,你別瞞着我。”
如果只是小事,慕瑾桓根本不可能給他打電話。
南澤面色陰氳,凝着女人的目光絞着一股複雜情緒,這是他護在羽翼的姑娘,灣灣也是,她們在很早以前就已經認識了。
也許今天能找個藉口不讓她知道,但可能明天就會傳到她耳裡。
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思考,壓低嗓音說,“鬧出了人命,有些麻煩。”
聞言,沈之媚拿在手裡的衣服轟然落地。
————
青城。
北岸別墅,書房。
只開着一盞檯燈,除了周圍面積不大的區域被光線照顧着,整個房間都處於一種極其昏暗的環境下。
幾乎能和窗外無邊無際的黑夜融爲一體。
落地窗前閃爍着小小一點忽明忽暗的火光,唯有這個證據,才能確定那裡還站着一個人。
該打的電話,該找的人,在這一個半小時的時間裡,慕瑾桓都已經交代完了,只是胸腔離依然是無盡的空虛,無論他做什麼都填不滿。
香菸一根接着一根,眼眸微斂,他沒有在看什麼,只是在冷靜。
空氣裡濃郁的菸草味,地板上還橫着一個空煙盒,他甚至沒有耐心把菸灰彈到桌面上的菸灰缸裡,在腳邊落了一地。
一道閃電劃破天際,白光映在慕瑾桓棱角分明的五官上,也短暫的暴露出他浸滿冰凌的眼眸。
隨着閃電而來的,是轟隆隆的雷聲,防護玻璃完全無法隔絕。
慕瑾桓幾乎是立刻就有反應,捻滅菸蒂後,拿着手機大步走出書房。
南灣抱着膝蓋坐在牀上,呼吸有些粗重,視線是剛從噩夢中驚醒的恍惚,長髮散亂,就連慕瑾桓推開房門她都不知道。
慕瑾桓大步走到牀邊,展臂把瑟瑟發抖的人抱進懷裡,嗓音菸草侵蝕的沙啞,“別怕,只是打雷。”
他不斷親吻着南灣的發頂,似是安撫,似是自責。
明明他抱的很緊,但南灣卻覺得不夠,縮着身子往他懷裡更深的地方依偎,聲線極低,“你去哪兒了,爲什麼不告訴我?”
慕瑾桓眸色深沉,騰出一隻手擦拭着女人額頭上的細汗,啞聲道歉,“對不起,我下樓喝水了,看你睡的很熟,就沒有叫醒你。”
昨天的天氣預報說,凌晨四點左右,會有暴雨來臨。
現在是四點十六分,驚雷閃電之後,暴雨如期而來,豆大的雨滴砸在玻璃上,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
“你又在說謊,”南灣緊緊的抱着男人的腰,屬於他的體溫透過薄薄的睡衣傳來,眼前刺目的鮮紅潮水般褪去,“我都聞到煙味兒了。”
他睡不着。
以後要怎麼辦……
謊言被戳穿,慕先生似是挫敗般低笑了兩聲,“我去洗澡,很快就回來,哪也不去,只陪你着睡覺。”
慕太太搖了搖頭,抱着男人的腰不鬆手,聲音有些沙啞,“你別走,我冷。”
她渾身都是汗,卻在說冷。
“好,我不走。”
慕瑾桓掀開薄被,抱着軟綿綿的南灣躺上牀,手掌輕輕的拍着她的背,薄脣貼在她耳邊,似乎是擔心她沒聽清,又說了一遍,“睡吧,我不走。”
窗外驚雷依舊,大雨傾盆,似乎有一種要將這座城市淹沒的趨勢。
————
清晨。
雨勢比昨夜小了些,但這是夏季,總是要比春天的綿綿細雨要更加有力幾分。
只是,雨滴落在玻璃上發出的聲響,沒有昨夜那麼嘈雜了。
南灣醒來的時候,和入睡前的是一模一樣的場景,她依然枕在男人的臂彎裡,連手放的位置都沒有改變。
雖然慕瑾桓眼球裡的紅血絲無法掩飾,眼瞼的倦色也很明顯,但在他的眉宇之間,卻是如水的柔情。
他在第一時間察覺到懷裡的人嚶嚀蠕動,脣角帶起一抹柔和的弧度,撥開她臉上的碎髮,湊近去親吻她。
低沉的嗓音帶着初晨特有的沙啞,“睡醒了嗎?”
房間裡的空調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關掉的,下着雨的夏天,是睡覺最舒服的時候,讓人什麼都不想做,只想在被窩裡消磨時光。
南灣點了點頭,動作幅度很小,低聲開口,“安歌和九九呢?我剛剛還夢到他們了。”
從凌晨四點到現在,三個多小時的時間,慕瑾桓一直都維持着同一個姿勢,半邊身子都是僵硬的。
“應該早就醒了,你想現在就過去看看麼?”
“嗯,”眼眶酸酸澀澀的,南灣始終都沒辦法完全睜開,“可我不想動,你把他們抱過來好不好?”
眼睛眨啊眨的,長長的睫毛隨之上下扇動,很有撒嬌的嫌疑。
慕瑾桓勾脣笑了笑,在她不停眨動的眼睛上落下一枚親吻,目光寵溺,“等着。”
隨後,動作自然的把麻木的手臂從南灣腦袋下抽出來,掀開被褥下牀,走出臥室後,他才活動着僵硬的關節。
……
九九退了燒,看着比昨晚精神好了許多,和之前的高冷作風不一樣,今天黏着南灣不撒手。
不知道是因爲病了比較虛弱,還是昨天被嚇到了,總之是非常的影響形象。
就連爬都不會爬的豌豆都看出來,拿着小鴨子撲哧撲哧的笑。
慕先生雖然大部分的時間都在臥室待着,但總有各種各樣的原因要離開一會兒。
他在的時候,南灣笑盈盈的逗着孩子玩兒,但他走出臥室的時候,南灣脣邊的弧度便一點點隕落,看着九九發呆。
就連安歌拿着小黃鴨往嘴裡塞,她都不知道。
早餐和午飯夫妻倆都沒有下樓,是周姨端到二樓臥室的。
家裡不時有人進進出出,有西裝革履提着公文包的男人,也有帶着眼鏡精明銳利的女人,但無一例外,都是急色匆匆的模樣。
只是一上午的時間,劉安和湯秘書都來了好幾次,然而,他們倆出門進門都是帶着禮貌的笑意,同那些陌生人完全不同,周姨心裡卻越發的不安。
直到,傍晚的時候,帶着一身暗色的南澤上門。
正文 238.慕瑾桓所在的書房,房門是被沉着臉的南澤踹開的。
周姨還扶着防盜門的門框,南澤就已經踹開門板大步走進客廳,黑色的皮鞋踩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淡漠的視線掃過空蕩的客廳,“慕瑾桓呢?”
話音平穩沉靜,卻帶着一股威懾力。
周姨打了個寒戰,恭敬的回答,“在、在書房。”
‘房’字還未落,頻率一致的腳步聲便響起,由近至遠。
周姨悄悄的擡頭看向樓梯,只覺得那抹欣長的身影似乎帶着一股能吞噬一切的幽暗,就像昨夜的傾盆大雨一樣。
一身黑色的南澤消失在轉角,隨即就是‘嘭’的一聲巨響,幾秒鐘後,別墅裡又響起一聲比剛纔更重更沉的聲音。
雙手交握在身前恭敬的站在一旁的傭人,被這聲響驚得連續顫抖,手指不自覺的扣緊。
第一聲,應該是踹門,第二聲,應該是摔門。
她們來了這麼久,都沒有見過有人敢在這棟別墅裡發脾氣,即使是霍公子來,也不會這麼毫無顧忌。
外面的雨一直都在下,路面積了很多水,泥濘不堪。
後進門的沈之媚換了拖鞋,把還在滴水的雨傘靠在門邊,對還處於楞神狀態的周姨笑了笑,“周姨你別介意,三哥是有急事。”
周姨胡思亂想的神經被拉回,連忙往旁邊站,把路讓出來,“不會不會,南太太您客氣了。”
沈之媚的目光順着丈夫走過的路看了過去,抱歉的說,“不好意思,要辛苦你們再多拖兩次地了。”
南澤連等周姨完全把門打開的耐心都沒有,更別說換鞋。
乾淨的木質地板上,留有清晰可見的腳印,還帶着泥漬。
傭人搖頭應道,“沒事,剛好要打掃客廳,不辛苦。”
下雨天,溫度有些低,沈之媚現在身體情況特殊,穿得比普通人多一些。
長髮帶着溼氣,粘在皮膚上,她擡手撥開,“灣灣也在書房嗎?還是在臥室?”
問這句話的時候,她其實也知道了答案,如果灣灣在書房,就不會有第二聲摔門的巨響。
“在臥室,”周姨關上門,心裡越發的不安,但知道自己不能多問,“太太您喝什麼?我一會兒送上樓來。”
“清茶就好,謝謝。”
等那抹纖細的身影消失在二樓轉角,手背燙傷還沒有好的那個傭人走到周姨身邊,掩着嘴低聲問,“周姐,這是出什麼事了嗎?”
周姨眉頭緊縮,“不知道,菩薩保佑,可不要再出亂子了。”
“如果我沒去醫院,就能幫太太照顧小少爺,也不會讓那壞人鑽了空子。”
“哎,也不怨你,誰能想到?我們都別提這事了,去泡茶吧。”
……
“灣灣,我進來了。”
沈之媚象徵的敲了兩聲後,也沒等裡面的人回答,就推開了房門。
坐在地毯上的一大兩小同時看過去。
南灣看到出現在門口的沈之媚,有一瞬間的楞神。
但轉念一想,剛剛嚇到安歌的那兩聲巨響,除了三哥和霍亦寒,也沒人能在這個家裡造作。
他們早晚都會知道的。
第二眼,南灣注意到的,是沈之媚平坦的肚子。
收回視線,面色柔和的陪豌豆數落地窗上的雨滴,“你出去玩兒了一趟,好像哪裡就不一樣了。”
當然,也只是指指點點而已,畢竟豌豆公主現在連爬都是困難的,數數這樣的技能當然不會。
可能她只是覺得新鮮,或者是因爲九九君霸佔了媽媽幾乎一整個白天,她現在是在爭寵。
沈之媚眨了眨眼,邁步走了過去,也坐在地毯上。
連個能聽的理由都沒有想,只是隨口應付着,“本來是要跟你說的,但新西蘭的風景實在是太美了,我沒顧上。”
現在是傍晚七點多鐘,十二個小時前,她還在新西蘭。
“我們家九九這是怎麼了?”沈之媚抱起坐在一旁的九九,額頭輕碰,溫柔的逗着孩子,“今天好像不是很開心,是媽媽虐待你了嗎?”
九九是不認生的,雖然這段時間沈之媚來的很少,但第一次抱九九的時候,他還咯咯咯的笑。
可是這一次,九九卻不停的掙扎,四肢並用,小臉皺巴巴的,寫滿了‘你走開!我不要你抱!’
沈之媚怔了片刻後,連忙把高冷的九九君放到他本來的位置坐着,後者撲哧撲哧爬到媽媽身邊。
是防範的意識。
沈之媚扶着額笑着揶揄,“南灣,我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竟然暗地裡報復我。”
九九試探着往南灣懷裡擠,但豌豆死守着陣地不放,他只能放棄,小腦袋貼着南灣的手臂,看着頗有些委屈。
南灣騰出一隻手,攬過兒子在他額頭上親了親。
“我雖然錙銖必較,但報復誰都不可能報復你,”清淡的眉眼之間,此刻只有被孩子需要的溫柔和幸福,“九九可能是昨天嚇着了,他都這麼久沒有見過你了,你得給他熟悉的時間啊。”
雖然退了燒,但看着還是有點病怏怏的。
這場雨不知道還要下多久,如果明天能帶九九出去曬曬太陽就好了。
“暫時相信你吧,”沈之媚湊過去,把南灣的頭髮從豌豆手裡解救出來。
瞧了依然扭着腦袋不看她的九九一眼,然後,她以德報怨,把豌豆抱走給九九騰地方。
故意拉長了語調,“哎,還是我們安歌比較活潑,下次舅媽帶妹妹過來陪你玩兒好不好?”
豌豆什麼都挺不懂,傻兮兮的抓了玩具就往嘴裡塞,嘴角還流着口水,沈之媚無奈覺得無奈又好笑。
“去沙發上坐着,”南灣摸了摸兒子額頭的溫度,確定沒有又燒起來之後,踢了一下沈之媚的腳尖,“衣櫃裡有衣服,你隨便找一件換上吧,着涼了不好。”
“嗯,”沈之媚應着,把豌豆放到嬰兒車裡,撐着地毯站起身。
她身上還帶着溼氣,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了家,事情已經發生了,即使她不吃不喝也解決不了問題。
兩人身形差不多,以前還在上學的時候,沒少穿對方的衣服,衣櫃裡的每一件沈之媚都能穿。
周姨端着茶盤敲門進來,南灣眉眼之間依舊是溫和的笑意,“安歌餓了,周姨你抱她去喝奶吧,還有九九,已經困到眼皮都快粘在一起了,辛苦你照顧他們。”
“誒好的,”周姨把兩杯茶放到桌面後,走到嬰兒車旁,把眨巴着眼睛的豌豆抱出去交給另一個傭人之後,又回來抱九九。
在關門出去之前,她慈愛的問道,“太太,您晚餐想吃什麼?現在開始準備嗎?”
是下雨的原因,南灣腰痠背疼。
撐着地毯站起身,擡手捏着痠麻的脖子,拿了杯茶喝,柔聲回到,“不着急,晚餐我來做。”
周姨點頭說知道了,輕輕帶上房門。
雨還沒有停,淅淅瀝瀝的下,如果風颳過來了,雨水會落在玻璃上,形成一顆一顆的水滴,就像是眼淚一般。
沈之媚換好衣服從浴室出來的時候,看到站在落地窗前的那抹身影,明對方手裡捧着的茶杯還冒着熱氣,她卻無斷看出一種孤寂的單薄感。
微微低着頭,長髮散落,眉眼之間所有的情緒都被遮擋。
她開口打破這寂靜,“三哥找你家慕先生了,可能短時間內,書房的門不會開。”
南灣轉身,走回到沙發,在沈之媚身邊坐了下來,低聲說,“嗯,剛剛就已經聽出來了。”
那麼重的摔門聲,她差點以爲,臥室的落地窗都會被震碎。
會動手麼?
應該……不會吧,十個小時的飛行時間,三哥的怒氣也已經壓下去了。
沈之媚握着南灣的手,之前的故作輕鬆,此時全部都被擔心覆蓋,問出了從她進門就想問的話,“到底是怎麼回事?餘清露的死……爲什麼會跟你有關係?”
沈之媚對餘清露這個人,沒有什麼太多的印象,只是當初她跟南懷煜有那麼點不清不楚的關係的時候,經常會去陪姜小曼吃飯,沈之媚偶爾會在南家見到她。
有過的交流,僅限於彼此禮貌卻疏離的客套。
南灣喝着茶,目光看着窗外暗沉沉的夏日雨景,輕聲笑了笑,“不知道啊,明明是慕瑾桓造的孽,報應卻落我身上了。”
她的聲音清軟懶散,聽不出一點異樣。
如果不是因爲那雙眼睛太過蒼涼,沈之媚幾乎會以爲,她腦子裡混亂不堪的那些線團都是無中生有。
……
按理來說,旁除了最親近的家人,其他人去一對夫妻的臥室很不合適。
畢竟臥室這種私密的空間裡,隱藏着太多外人看不到的東西,比如,掛在牆上的婚紗照,牀頭緊挨在一起的兩個枕頭……
但是,現在的書房,菸草味道實在是太過濃重。
慕瑾桓和南澤走進臥室的時候,身後還跟着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看着大概是隻有多歲的年紀,帶着眼鏡,表情略微有些沉重。
這個人南灣認識,雖然年紀輕輕,但已經是青城赫赫有名的金牌律師,也是霍亦寒的朋友,更是許墨一從小一起廝混到大的哥們。
他叫宋知年。
南灣剛認識他的時候,他還是一個從來都不穿校服,把打架鬥毆當家常便飯,擱在哪個班就能帶壞一幫同學的‘老鼠屎’。
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他就褪去了身上的痞氣和鋒芒,在律師所逐漸展露頭角,從名不見經傳,到現在的千金難求。
傭人搬進兩把椅子,把茶杯放在桌面上後,小心翼翼的退出臥室。
察覺到南澤落在膝蓋上的視線,南灣眨着眼低聲解釋,“是昨天不小心蹭的,已經擦過藥了。”
臥室的空間不算小,但坐下五個人後,就會顯得有些擁擠。
南澤深邃的臉部輪廓沉斂如往常,視線從南灣膝蓋上的烏青移開,往上,最終停在那雙清水眼眸。
開口叫她,“灣灣。”
南灣握着茶杯的手緊了緊,“嗯?”
南澤的視線沒有動,依舊那麼看着南灣,是她熟悉的模樣。
嗓音並無起伏的問,“你還記得,姜小曼帶着南懷煜住進南家的那天,三哥是怎麼跟你說的麼?”
姜小曼帶着南懷煜住進南家的那天……
時間太過久遠,南灣想了好一會兒,才能從腦海裡找出些零零散散的片段。
那天,姜小曼的姿態不能用趾高氣揚來形容,畢竟那個時候餓南承智,思維和理智都還是很清晰,她得營造出一個溫柔善良的後媽形象。
所以,在所有人看看得到的地方,她笑語盈盈的給南家的兄妹倆介紹自己的兒子,即使對方臉上是如出一轍的冷漠疏離。
然後,以一種侵略式的速度換掉了客廳和臥室裡的傢俱,把整個別墅都變成她喜歡的模樣。
當天晚上,她避開丈夫和家裡的傭人,把小小的人兒堵在後院的牆角,冷着臉警告,“以後不許再瞪我,有外人在場的時候乖乖的叫我媽媽,不然就不給你晚飯吃。”
踩着高跟鞋離開之前,還狠狠的在南灣臉上擰了一把,長長的指甲在皮膚上刮出一道紅腫的痕跡。
深夜,小小的南灣抱着膝蓋縮在牀頭不敢睡覺的時候,剛下晚自習偷偷從寄宿學校裡翻牆回家的南澤推開了她的房門。
南灣更加仔細的回憶。
那天晚上,三哥好像是這麼跟她說的,“灣灣,如果有人再欺負你,不要害怕,告訴三哥,三哥一定會幫你加倍還回去。”
她陷入回憶的恍惚,盡數落進坐在她身旁慕瑾桓的眼裡,握在她手上的力道,不受控制的加大了幾分。
南灣回過身來,看着對面的南澤笑了笑,低聲回答,“三哥,我記得的。”
曾經深深印在腦海裡的場景,即使跨過時間的長河,只要集中注意力回想,就能撥開瀰漫的迷霧,彷彿是纔剛經歷過的一般。
“現在坐在你面前的人,都是站在你這一邊的,願意捨棄一切保護你,所以灣灣,”南澤面色沉靜,“把昨天晚上發生事情再告訴我們一遍,每一個細節,每一個時間點,你都沒有忘。”
任何國家的法律都有漏洞,用來找出漏洞的工具,就是那些容易被人忽視的細節。
臥室裡很安靜,南澤沉沉有力的嗓音,一字不落的傳到南灣的耳蝸。
宋知年的目光從南澤到慕瑾桓,兩人表面沉靜潭底暗流涌動的黑眸如出一轍,前者更爲冷靜一些,而後者,顯然是因爲要顧忌妻子的情緒,眉宇之間的凝重藏得極深。
人一旦有了不可觸及的軟肋,都會變得更爲膽小。
他的目光途中經過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沈之媚,最後停留在南灣臉上,那曾經佔據了娛樂版面頭條大半年的精緻五官,並沒有他以爲的恍惚難安。
是了,她是南澤的妹妹,骨子裡的堅韌不會哪裡去。
一直以來,她都是拿着手術刀,把病人從鬼門關拉回人世間的南醫生。
而昨晚,她卻是拿着一把軍用匕首,插進一個人的心臟,看着對方的呼吸一點一點的變弱,看着對方離開這人世的……‘殺人兇手’。
即使這樣,她也依舊是南澤的妹妹,是慕瑾桓的妻子,是兩個孩子的母親。
宋知年打開隨身帶着的筆記本電腦,修長的手指敲打鍵盤輸入密碼,嗓音平穩,“是的慕太太,您說的話,我們都會相信。”
以前,他都是跟着許墨一一起,叫一聲姐的。
這聲‘慕太太’,雖然拉遠了兩人之間的身份,但他說的,卻是最關鍵的一句話。
【我們都會相信。】
這幾個字,誰都不曾對南灣說過,就連慕瑾桓和南澤都沒有。
他接過大大小小的案子數都數不清,只有律師才最瞭解當事人的內心。
南灣藏在袖口裡不自覺緊握着的手指慢慢放鬆,她能感覺到慕瑾桓握着她的手,溫熱的掌心傳遞到皮膚上的溫度,目光清明。
脣瓣微張,開始陳述。
……
九九吃了藥,睡的很沉。
活潑的豌豆今天無處安放的體能沒有消耗完,吃飽以後,更是體力充沛,周姨陪着她把一大半的玩具玩兒了個遍,她纔打着哈欠,迷迷糊糊進入夢鄉。
臥室的門一直都是關着的。
周姨靜悄悄的下樓,和另外兩個傭人一起快速的吃了晚飯之後,把平時太太經常做的那幾道菜的食材都洗好切好,整齊的擺在盤子裡。
回到房間,在關上門之前,她聽到了下樓的腳步聲。
很雜很亂,是應該是好幾個人同時下樓。
負責照顧孩子的傭人在嬰兒裡,另一個在打掃花房,客廳裡沒有人,周姨便連忙拉開門走出去,恭敬的候在一旁。
宋知年提着公文包,神色凝重,對身旁的南澤說,“我會盡全力,結果怎麼樣,現在還不好說。”
對於警察和法院,證據纔是辯解的第一位。
南澤眉目不變,“我要最好的結果。”
長腿沒有一絲停頓,走到玄關處,俯身,把沈之媚的鞋從鞋架上拿下來,半蹲着身體。
淡漠的嗓音裡多了幾分柔和,“扶着我。”
沈之媚情緒不佳,可以說,她所有的神經都是混亂的狀態。
在新西蘭的酒店裡,丈夫只跟她簡短的說了幾句,她根本沒有想到,會是那樣的情況。
她忘了身後還站着宋知年和周姨,聽到丈夫的話,手無意識的扶上他的肩。
她還處於混沌之中,腳上的拖鞋已經被換下了。
門被關上,被遺忘在客廳的宋知年,回頭看了看乾淨的木質地板上留下的四排腳印,有他的,也有南澤的。
“不好意思,進來的時候太着急,忘記了換鞋。”
“沒關係,我今天還沒有打掃,等一會兒拖一遍就好,”周姨恭敬的應着,提前打開了大門,“先生慢走。”
……
臥室裡恢復了安靜。
窗外是一片夜色,遠處有星星點點的光亮,雨好像已經停了,只是玻璃上的水珠依然在,彷彿給外面的夜景加了一道濾鏡。
南灣拿過手機看了看時間,低聲開口,“都快九點了,你是不是早就餓了,我沒讓周姨做飯,辛苦慕先生再等我半個小時好嗎?”
慕瑾桓手臂攬着女人纖細的腰肢,只是一天一夜的時間,她彷彿就已經瘦了一圈。
下顎擱在他肩窩處,薄脣貼着她的耳廓,嗓音低啞柔緩,“要親手做菜給我吃?”
男人溫熱的呼吸盡數落進耳蝸,似有若無的親吻纏繞在皮膚上,帶起一片似癢非癢的觸感。
南灣往後瑟縮着,擡手擋住男人慾再度落下來的脣,輕輕笑出聲,她的笑聲很輕盈,在這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的動聽。
同之前的無數次一模一樣。
精緻的眉眼之間,滿滿都是溫婉的笑意,“是啊,今天閒了一整天,骨頭都是酸酸的,做幾道菜就當是運動了。”
仔細想想,算起來已經有一個多月都沒有下廚了。
“原來慕太太是閒的渾身疼,”慕瑾桓低低緩緩的笑,修長的手指勾起女人的下巴,刻意壓低嗓音,“那要不要考慮一下其它類型的‘運動’,嗯?”
上揚的尾音,捲起了一陣曖昧。
男人的嗓音浸着性感的沙啞,說的話也是極其的意味深長,就連那帶着薄繭的大掌也開始不規矩的作亂,但……那雙深邃的眼眸裡,卻不帶一絲旖旎。
南灣無辜眨了眨眼,還給他一句,“不吃飽哪有力氣?”
她的表情很坦然,但說出口的話頗有歧義。
慕瑾桓低聲嗤笑,握着女人略微有些涼的手送到脣邊,不輕不重的咬了一口,隨後卻又親吻那兩排淺淺的牙印。
典型的打一巴掌,再給一顆甜的牙疼的棗。
身子忽然騰空,南灣本能的擡手環抱着男人的脖子,蹙着眉故意拉長語調說,“不讓吃飯就是虐待我,慕先生的牀品不會變差了吧?”
“我哪裡捨得,”房門是虛掩着的,慕瑾桓用腳尖勾開,眼眸裡蓄着寵溺的溫度,“當然要讓慕太太吃飽,否則‘運動’到一半被叫停,會很掃興。”
南灣,“……”
在客廳拖地的周姨,看着先生抱着太太下樓,每一步都走的極慢,似乎……是捨不得放下。
太太做菜的時候,先生就靠在廚房的門框,也不動手,也不說話,只是緊緊的看着太太忙。
她偶爾去餐廳拿東西,會不自覺的往廚房的方向看,先生的眼裡,是她看不懂的情緒。
這頓晚餐,持續的時間很長。
期間,傭人們拖了兩次客廳的地板,還有樓上樓下的走廊;整理好了雜亂的書房,那凌亂散在地板上的書本和菸灰,都回到了應該存在的地方;去嬰兒房給熟睡的兩個小傢伙蓋被子;給巴頓餵了狗糧;還去後院看了看雨是不是還在下……
周姨在回房之前,聽到夫妻倆依舊在說着最日常的話,她還聽到了太太的笑聲。
似乎,是捨不得浪費還能看到彼此的每一秒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