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沒有保住。
事實上這是在知道夏初語從樓上摔下來之後,秦文軒就已經預見到的可能。但是真正聽到醫生下了這樣的宣判的時候,他的心還是狠狠地痛了起來。
有時候他覺得他的生命從一開始就是個悲劇,母親不喜歡他的出生,準確的說他的出生是不被期待的。畢竟,哪個女人能心甘情願的將強暴自己的人的孩子生下來?
偏偏那時候的方雪蘭已經失去了神志,也就沒有了自主意識,她連表達自己不想要這個孩子的意願都沒有了。
每每想到這裡,秦文軒就覺得自己是帶着原罪的。他從出生開始就充滿了罪惡,而現在他將這份惡帶給了夏初語嗎?
拳頭不自覺的握緊,將這份原罪帶給他的男人就坐在牀頭,可是他卻什麼都不能說,更是什麼都不能做。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結束這一切。
心情在極度起伏之間,他聽到夏峰低低的聲音,“初語?”
她醒了?
腦子還沒有這樣的意識,人已經轉身走到了牀邊,低眸看着躺在牀上的女人,連呼吸都不自覺的變輕了起來。
夏初語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隨着麻藥的褪去,身體的痛感漸漸清晰起來,朦朧中她看到了站在牀邊的男人,下意識的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角,“文軒……”
低低的說出兩個字,還沒有說下面的話、眼淚就冒了出來。
她的臉色蒼白到沒有絲毫的血色,聲音也是氣若游絲,叫着他的名字的時候好似抓到最後一根浮木,脆弱的只能抓住他,也只能依靠他。
這讓病房裡的兩個男人眼裡都露出了無比心疼的神色。
秦文軒英俊的面上有着無法言述的心疼,啞着嗓子說道,“我在,你剛剛做了手術,好好休息。”
夏初語攥着男人的衣服,手指極盡可能的攥緊,低聲問道,“寶寶……是不是……”
疼惜的聲音輕聲說道,“沒關係,我們還年輕,以後還會有的。”
秦文軒握住了她的手,然後溫柔的放到被子裡,菲薄的脣勾出些許笑意,“初語,別想太多,你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好好休息。”
夏初語合住眼眸,兩行清淚落了下來,“你走吧。”
站在的男人不解的擰緊了眉頭,聲音卻依然輕柔,“初語,我們都知道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要有壓力。並且我們還很年輕,以後還會有孩子的。”
“不會的,”夏初語輕輕地搖搖頭,“這幾個月是我強留在身邊的,原本這就不是你的劇本。老天讓這個孩子沒有了,也是給你的選擇。也許……我不是那個合適的人,所以你心裡的恨不能有我的孩子化解。你走吧,不用再勉強自己了。”
“初語……”
“別說了,”不等他說完,夏初語就直接打斷了他,閉着一雙眼、卻無法掩飾不斷落下的淚水,聲音嘶啞卻很是清晰的說道,“最開始娶我就不是因爲愛我,現在最後留在我身邊的理由都沒有了。你走吧,我放你走,也放你自由。”
她猛地睜開眼睛,對上男人不敢置信的眼神,輕聲說道,“沒有了這個孩子,我也不想留你在身邊了。既然我們之間沒有緣分,就不要在勉強了。”
秦文軒看着她,神色有幾分緊繃,說話時的氣息似乎也有些許的不穩,“初語,這個時候我們並不適合談這個問題。”
“我只是想放過你,也放過我自己。這段日子你一直在考慮該怎麼做,我很清楚。那麼你也該知道,我這段日子是多麼的焦慮。夾在你和父親之間,我每天都心驚膽戰。事實上上次在醫院就是因爲查到懷孕我纔會回去找你的,因爲我想利用孩子讓你放棄報仇。現在孩子沒有了……我也就沒有牽制你的理由了。”
頓了一下,她又說道,“如果沒有這個孩子,上次我就會跟你提出離婚了。畢竟和一個爲了利用我而結婚的男人……我無法想象這一生會如何。”
“一切可以重新來過的。”
“不可以,你放不下,我也不放不下。你走吧。”
一而再再而三的讓他離開,這使得秦文軒的眉頭皺了起來,甚至有那麼幾秒鐘的時間、他不知道夏初語究竟想做什麼。
就在他還在思考的時候,她扭頭對坐在一邊的夏峰說道,“爸爸,讓他離開,我不想再看到他了。”
一直沒有開口的夏峰也只得說道,“初語現在情緒不穩定,你先回去吧。等她好點了,你們再談。”
秦文軒看了眼夏峰,又看向躺在牀上已經再次合住雙眸的夏初語,低聲說道,“那我先走了。”
門一關一合,病房裡只剩下夏峰和夏初語父女兩。
夏峰伸手擦拭着她臉上的雷恆,無奈的嘆息道,“爲什麼要趕他離開呢?”
夏初語不答反問,“爸,你沒有滑到吧?我記不清了,只記得扶了你一把。”
一句話讓夏峰突然有一點老淚縱橫的感覺,如果不是扶那麼一把,他的女兒就不會受這樣的罪吧?更重要的是,她也不會提出跟自己愛的人分開吧?
可是爲什麼他偏偏腳底打滑了,難道說真的這一切都是命運嗎?
如果是命運,爲什麼是這兩個無辜的孩子去承受。
他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低聲說道,“出獄,爸爸沒事。”
“那就好,”夏初語近乎呢喃的說了一句之後,脣角勾出一縷笑容,“我的寶寶已經出事了,就不能讓你再出事了。”
“爸爸不會有事的。”
夏初語看着自己的父親,抓住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低低的說道,“爸爸,我好難過。我也想讓這個孩子化解他心中的戾氣,但是這樣可能對於這個孩子責任太重了,他承擔不起、所以離開了,是不是因爲我是個壞母親?”
夏峰輕輕地拍着女兒的肩膀,心裡是一陣陣的酸澀,“不是的,那都不是你的錯。只是初語,爲什麼要在這時候讓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