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乍暖還寒的天氣,一直持續了很久很久。
喬默做完清宮手術後的第二天,因爲身體極度虛弱,被轉移到ICU病房,當然,這也是蕭衍的要求和意思。
蕭如卿對喬默肚子裡的這個孩子有多期待,現在就有多失望。
或許是出於心裡的難過,她並沒有來醫院探望喬默,而是燕嫂熬了紅棗烏雞湯帶到醫院來。
燕嫂見喬默很是沉默,怕她想不開,安慰她說:“少夫人,您還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您別太傷心了……”
喬默笑了笑,“燕嫂,其實我並沒有很傷心。”
她笑的那麼苦澀,任誰都看得出,她心裡到底有多苦。
“少夫人,您要是想哭,就哭出來吧。”
哭給誰看?
其實在一開始,喬默有多捨不得這個孩子,現在,就有多慶幸,這個孩子沒來到這個世界。
如果這個孩子一出生,就會被自己的父親認爲是“野種”,如果這個孩子一出生,就要承受父母離婚的事實。那麼,或許她的孩子去天堂會更快樂。
在蕭衍剪下藍線的那一瞬間,喬默早就已經心如死水。
“燕嫂,我不想哭。”
她的眼底,像是乾涸,哭幹了的眼睛,裡面透着紅血絲,令人格外心疼和憐惜。
燕嫂痛惜又無奈的搖搖頭,長嘆一聲。
……
喬默打了電話給李律師,“李律師,下午您能來醫院一趟嗎?我有些事情……想和您聊聊。”
喬默約好律師後,半靠在病牀上,目光無悲無喜的看着窗外,久久。
——這場荒唐的婚姻,已經到了真正結束的時候了。
……
蕭氏大樓,總裁辦公室。
趙謙猶豫了半天,才決定開口:“BOSS,太太找了律師去醫院,看樣子……可能是……”
“可能是什麼?”蕭衍深涼的黑眸,銳利的盯着趙謙。
趙謙抿脣,只好說出自己心底最真實的想法:“可能是找律師辦理離婚手續。”
蕭衍冷笑。
每個人都覺得,喬默要和他離婚,喬默會離開他。
“離婚不是一個人的事情,需要得到我的同意!”
……
醫院,ICU病房裡。
李律師看了一下案情,眉頭無法舒展,這個案子比較複雜,如果男方不肯鬆口離婚,那麼這個婚,很難離下去。
“蕭太太,如果蕭先生不肯離婚,那麼根據你這個案情,是很難離婚的。除非離婚訴訟,去法庭打官司,可是這樣的話,大家面子上都過不去,所以還是建議私下解決。建議您和蕭先生先好好溝通,如果達成一致,再找我擬定離婚文件也不遲。”
喬默因爲小產失血過多,小臉上蒼白的毫無血色,可她看上去沒有絲毫的柔弱,態度異常的強硬,“李律師,我找您來,其實是希望您能幫助我,讓蕭衍不得不同意離婚。”
之前,她跑去蕭氏和蕭衍商量離婚的結果,換來的只有爭吵和傷害,造成了最無法彌補的永遠的傷痛。
李律師皺了皺眉頭,“那麼蕭太太有什麼對離婚有利的證據?只要婚姻越不和諧,法院判離婚的概率越大。”
喬默緘默了片刻,深吸一口氣,抿脣道:“我有他出軌的證據,這個……可以嗎?”
李律師一怔,“這個證據,對離婚案件來說太重要了。如果婚姻雙方有一雙的確出軌,那麼,有九成概率能離成的。”
“既然男方有出軌傾向,那麼女方還可以爭取一些權益,比如財產上的補償。蕭太太,這方面,您有什麼特殊要求?”
喬默目光倦倦的,輕輕搖頭,“我什麼都不要。”
李律師詫異,難道這個蕭太太……願意淨身出戶?
“如果證實了男方出軌,那麼蕭太太無論如何都會得到一筆賠償金。”
喬默只淡淡莞爾,對“賠償金”一事,似乎完全沒有什麼興趣。
李律師離開時,又囑咐了一遍:“蕭太太,我建議您,如果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鬧到法庭上去。如果可以私下調解,問題會變得簡單些。”
“您說的話,我會好好考慮的。”
……
喬默住院的第三天,晚上七點。
躺在病牀上翻來覆去,大約是白天睡多了,又或許是噩夢纏繞太緊,怎麼也睡不着了。
而腦海裡,揮之不去的,全都是蕭衍剪斷藍線的那一剎那。
深痛。
明明已經沒有任何波瀾,心臟卻仍舊像是被錐子刺痛。
連日來的噩夢,幾乎要將她溺斃,緊緊纏繞住她,呼吸困難。
她摸到一邊的手機,深深的吐出一口長氣,編輯了一條短信發過去。
【見面談談離婚的事情吧。】
短信發過去半晌,都沒有迴應。 шωш тt kǎn C 〇
喬默沒有任何耐心了,直接回撥了過去。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
那頭的聲音,沙啞低迷,像是喝醉了酒。
“喂,誰?”
很明顯的,那頭的男人,並不太有耐心。
甚至,喬默能想到他,一邊鬆着領帶,一邊蹙着深眉,嫌棄的接聽着。
喬默抿了抿小嘴,隱忍,以公式化的通知口吻說:“你現在有空嗎?如果有空的話,我們談談離婚的事情。”
“什麼?”蕭衍像是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喬默,你再說一遍,你要和我談什麼?”
喬默深吸一口氣,重申:“談離婚的事情。”
“我勸你,收回這句話——”
喬默能感覺的到,那頭的蕭衍已經喝得有些醉了,蹙眉問:“你喝醉了?等你清醒的時候,我們再談吧!”
“你不是要和我談離婚的事情?談離婚這麼大的事情,不見面好好談怎麼行?”
“你到底想怎麼樣?蕭衍,如果你是真心想和我談離婚的事情,那我在醫院外面的大橋邊等你。”
……
酒吧裡,蕭衍起身,腳步有些虛浮。
長指摁了摁眉心,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
可大約是太久沒有喝酒的原因,酒量比起從前,差了許多,加上今晚,已經喝掉整整一瓶白蘭地,的確,醉了。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起來。
蕭衍沒有看來電顯示,以爲是喬默催他見面談離婚,眉心蹙起,不耐的道:“你就這麼急着要跟我離婚?!”
那邊的女人聲音,明顯怔忪了一下。
宋夏知委屈的小聲道:“蕭大哥……是我,知知。”
“你有什麼事?”
“我想問問你在哪兒,我們好多天沒見面了。蕭大哥,你喝酒了?要我過去接你嗎?”
“不需要。”
宋夏知不依不撓,蕭衍只覺得聒噪,將電話直接掛了。
頭暈,腦脹,煩到了極限。
他從未覺得,會這麼煩。就算面對幾個億的大生意遇到困難時,他也不覺得有這樣的心煩意亂。
喬默,喬默,喬默……
腦海裡,全都是這個叫喬默的女人。
因爲失去一個父不詳的孩子,這個女人和他鬧到了這個地步,要跟他鬧離婚!
行,真行!
和他離婚後,是不是要和容城墨雙宿雙飛?!
休想。
酒精,慢慢侵蝕了整個清晰的思維,逐漸陷入了混沌。
手機,再度劇烈震動起來。
蕭衍趴睡在吧檯上,一手接起電話,不得不承認的是,這個男人哪怕喝醉酒,也仍舊風度翩翩,讓人將他無法和酒鬼聯想到一塊,最多,是個優雅的酒客。
電話那頭的女聲,變成了一種熟悉溫暖的聲音。
“蕭大哥,你別嚇我,你到底在哪?我去接你好不好?”
萬一喝醉了,再開車的話,豈不是很危險?
“小默……?”他的聲音,異常低迷,低迷到這句低低的呼喚,連那頭的宋夏知都沒聽清。
“蕭大哥?”
……
十五分鐘後,宋夏知將喝醉的蕭衍扶走,上了一輛計程車。
“蕭大哥,你醒醒。”
蕭衍頭痛的厲害,渾然沒有了知覺。
……
喬默站在橋上,等了大約半個小時過去。
沒有見到蕭衍的影子。
夜色灰暗,路燈橙黃,海城的風,刺骨寒冷。
喬默發了條短信過去,問蕭衍什麼時候到。
沒有迴應。
……
將蕭衍扶到酒店後,宋夏知幫蕭衍脫着外套和皮鞋。
幫他解開鈕釦時,那醉着的幾近昏迷的男人,竟然伸手握住了那雙胸前亂動的小手。
醉夢裡,他露出了久違的淺笑,那種笑意,是來自心底的。
“小默,別鬧。”
宋夏知狠狠一怔,不可置信的盯着雙眸半合的男人。
“蕭大哥……我是知知啊。”
擱在西裝褲袋裡的手機,忽然震動。
宋夏知騰出一手去摸出蕭衍的手機,“蕭大哥,你的手機響了。”
可看到來電顯示時,一愣。
上面閃爍着兩個字,喬默。
她咬咬脣,一個罪惡又極度大膽的想法,由心而生。
或許……這次,可以將喬默徹底從蕭太太的位置上拉下來,讓她徹徹底底的,心甘情願的……離開蕭大哥。
她接通了電話,開了擴音。
……
喬默握着手機,渾身發冷。
手機裡,傳來一陣陣若有似無的嬌媚聲音。
“啊……蕭大哥……別摸這兒……輕點……嗯……”
喬默站在大橋上,目光發直。
手中的手機,驀地從僵硬的手指中滑落,重重砸落在地上。
……
酒店,總統套房裡。
宋夏知正準備幫蕭衍去打盆熱水過來,卻忽然被男人的一隻手,一把扯住,拽進了懷裡。
宋夏知的心,驀地漏了半拍。
蕭大哥從來沒有這樣主動擁抱過她……
她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快要蹦出來。
顫抖的小手,主動摟住了男人的脖頸。
呼吸那麼近,那麼熱,幾乎將她迷亂。
她將紅脣湊上去,正準備吻上他的薄脣,只見男人的薄脣囁嚅了幾下。
“別走……”
“蕭大哥,我不走。”
她乖巧的將小臉靠在他胸膛上,她是第一次,和蕭大哥靠的這麼近,原來在蕭大哥的懷裡,令她這樣的心安。
“小默……別走。”
而男人懷裡的女人,狠狠一震。
小默,小默,小默……
從頭至尾,都是這個名字。
喬默,就真的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