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旅館後,喬默整個人都是木訥訥的,她坐在牀邊,蕭衍爲她包紮着手傷。
“疼嗎?”
十指凍的又紅又冰,沒有一點溫度,手指尖,沁出的血珠子,甚至要凝固。
喬默卻感覺不到一絲的疼痛感,她目光極緩的轉移到他臉上,定定的注視着她,怔忪的搖搖頭。
不疼,因爲太擔心,太着急,也太恐慌,根本感受不到這小疼小癢的。
蕭衍深吸一口氣,驟然伸出長臂,將她緊緊抱在懷裡,“小默,別怕,我好好的,沒事。”
喬默微微仰頭,下巴擱在他肩膀上,伸手亦是緊緊抱住他的背,“我以爲曾經的那些生離會比死更痛苦,可現在,我才知道,在死別面前,生離真的不算什麼。既然終有一日我們會死別,我們爲什麼還要生離?”
她……再也不要聽信讒言的離開他。
蕭衍的心,震動着,半晌後,緊緊閉上眼,釋然的笑了,“只有死別,沒有生離。”
蕭衍包紮好喬默的手後,與她一同和衣躺在旅館狹窄的牀上。
喬默受到的驚嚇不小,在抱住他之後,就再也沒有撒過手,兩隻小手,一直緊緊的抱着他的脖子,纏的緊緊,彷彿害怕他下一秒就要不見一般。
蕭衍俯下頭,在她耳邊低低喟嘆着道:“小默,別怕。”
她的眼底紅血色遍佈,很顯然,在得知他出事後,一直到找到他的這段時間,喬默都沒有好好睡過覺。
此時此刻,躺在蕭衍懷裡,一顆心,哪怕依舊懸掛在嗓子眼,卻仍舊是有了一些睏意。
蕭衍的大手,繞到她身後,一下一下,輕柔的拍着她纖細的背脊,“睡吧,我守着你。小默,不怕……”
蕭衍溫柔沉醉的聲音,不知在耳邊說了多少遍“小默不怕”,懷中一直緊繃着的小女人,這才睡過去。
蕭衍亦是疲憊,在沒聯繫上她的時候,也沒怎麼合過眼,輕輕吻着她的額頭,閉上眼睛,與她一同沉入夢鄉。
……
從瑞士回到海城,已經是二十四個小時以後的事情。
海城也在飄着小雪,到達海城的時候,已經是國內深夜。
一路的舟車勞頓,喬默坐上邁巴赫之後,便靠在蕭衍懷裡,靜靜睡去。
而哪怕睡着,她的手臂,也一直抱着他的腰,從未鬆開過。
往常,喬默沒有這樣過,蕭衍自然知道,這次,是真的嚇壞她了。
到了新苑別墅,蕭衍輕輕拍了拍懷裡人的小臉,“小默,我們到家了。”
喬默睜開惺忪的眸子,一聲“我們到家了”,那顆漂浮不定的心,終是塵埃落定。
回到新苑別墅的屋子裡,喬默反而清醒了。
望着窗外的雪花,微微蹙眉。
蕭衍洗完澡後,帶着從浴室裡的一身熱氣,從她身後,將她緊緊抱住。
他只圍了條浴巾在腰間,喬默穿着一件單薄的睡衣,隔着一件薄薄的布料,貼在他溫熱的胸膛上。
喬默轉身,將臉埋進他赤着的胸膛裡,低低開口道:“以前很喜歡下雪,可是現在,一點都不喜歡了。”
蕭衍微微一怔,這才明白過來,這後遺症,是他給的。
遭遇雪崩……
若是真的遭遇過雪崩後,誰還會再喜歡下雪?恐怕,沒有恐懼感,就不錯了。
蕭衍低頭,吻着她的耳朵,低啞沉聲開口道:“沒關係,下雪的時候,躲在我懷裡,就不會那麼害怕了。”
喬默眼底溫熱,那股恐懼感,還未完全褪去,她伸手,緊緊抱住他的脖子。
不知是誰先低頭,或是誰先仰頭,四片脣瓣觸碰到了一起,一拍即合,輾轉難分。
她當真,是想他了。
蕭衍將她寬鬆的睡衣,瞬時剝落在地,這小女人洗過澡後,並沒有穿內一,蕭衍的大手,熨燙着那一寸寸細膩皮膚,掌下纏綿,令人難以忘懷。
喬默難得在這件事上,那麼熱情主動,將自己的身子貼近他,紅着小臉啞啞喚他:“阿衍……”
一場魚水之歡,激烈又冗長。
夜色,深沉。
窗外的雪花,還在飄着。
經過這件事後,喬默很久都有後遺症,聽到下雪後,雪從樹枝上落下的聲音,她會驀然一驚。
像是聽見了什麼可怕的聲音一般。
……
經過這些天“九死一生”的折騰,喬默之前被蕭衍養胖一些的身子,又瘦了下去。
喬默卻並不覺得有什麼,只要身體健康便沒什麼,可一想到孩子的事情,仍舊是心有不甘。
拼了命的喝中藥,吃蜜丸調理,可吃了一兩個療程下來,依舊沒什麼變化,更別提肚子能有什麼動靜了。
蕭衍對孩子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比喬默坦蕩的多。
他本就是這樣的人,要定一個人的時候,哪怕全世界都在說三道四,說這個人的不好,他也全然不在意。
只是,之前原本推遲的婚禮,一直沒有舉行,喬默的父親,剛去世沒幾個月,蕭衍哪怕再心急,也不好提這件事。
這次,倒是喬默主動提出來的。
“阿衍,這段時間,我們準備一下,舉行婚禮吧。”
喬默說這話的時候,輕輕淡淡的,卻一下子擊中了蕭衍的心頭。
他愣愣的凝視着她三秒,纔開口吐出一個堅定的字眼,道:“好。”
喬默微微垂下小臉,笑的柔軟甜糯,“我想,爸爸泉下有知,如果知道我們舉行了婚禮,也會走的比較安心一些。他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我能名正言順的,站在我愛的人身邊。這下,總該如他所願了。”
此時,雪後天氣,陽光明媚,海城入Chun,暖意洋洋。
蕭衍寵溺的淡笑幾分,將喬默擁進懷裡,“好,都聽你的。”
……
一日,喬默去蕭衍的公司,進了附近的便利店,想買些三明治和下午茶帶過去。
付錢的時候,剛巧遇見身穿白大褂,從門外進來的蘇清婉。
蘇清婉的醫院,就在這附近,此時又是午休時間,會遇見,其實並不奇怪。
這附近,不是茶餐廳就是飯館和便利店,兜兜轉轉,總能遇上。
喬默微微一笑,比起過去,這次倒是對蘇清婉少了一些敵意,大概……是對蕭衍百分百的信任,認定了蕭衍心中,只有她喬默一人,纔會如此肆無忌憚。
蘇清婉一向高傲,手裡拿着一瓶純淨水,對喬默說道:“相請不如偶遇,既然遇見了,那去附近的一家茶餐廳吃點下午茶吧。”
到了茶餐廳,蘇清婉點了兩個精緻的甜點,和兩杯黑咖啡。
喬默對服務員說:“一杯黑咖啡就可以了,我喝果汁。”
蘇清婉不知是譏諷,還是嘲弄的,幾不可聞的輕笑了一聲,隨即,定定注視着她,道:“你知道嗎?阿衍只喝純淨水和黑咖啡。”
說完,蘇清婉還揚了揚桌邊,剛纔在便利店買的純淨水。
喬默抿脣,並不覺得奇怪,蕭衍的習慣,她是知道的,晨起有喝一杯純淨現磨黑咖啡的習慣。
不過現在,改了。
早晨,只與喬默一同,不是喝牛Nai,就是喝鮮榨果汁。
喬默輕笑幾分,“人是會變得,更何況是這些小喜好。你大概不知道,現在阿衍和我晨起,一同喝牛Nai和果汁,已經戒掉黑咖啡好久了。”
而且,他現在也不是很排斥,除了黑咖啡以外的任何咖啡。
等到服務生將糕點和咖啡和果汁上來之後,蘇清婉輕輕攪動着杯中咖啡,輕輕抿了一口,冷聲指控:“你是在改變蕭衍,你喜歡的是改變之後的蕭衍。而我愛蕭衍,可以改變我自己,我愛的,是蕭衍原原本本的這樣一個人。”
或許,從前的喬默,還會覺得這樣的“歪理”,有些許道理,可現在,喬默並不這樣覺得。
“正是因爲我愛阿衍,我才希望他改掉這些對身體不好的習慣,這樣,我們可以彼此廝守的久一點,蘇小姐,我說的對嗎?”
喬默不輕不重的,不疾不徐的反駁着,與其說反駁,但不如說是說出自己的觀點。
可蘇清婉,卻意外的,回不出任何話來。
喬默低頭,從一邊的隨身包包裡,拿出一份紫色燙金滾邊的請柬,推到蘇清婉面前。
“蘇小姐,我和阿衍再過幾天就要舉行婚禮了。本來,我今天是要和阿衍一起去你醫院將請柬給你的,不過沒想到這麼巧,會在便利店遇見。所以,就先給你了,也省得我們再跑一趟。”
蘇清婉沒有伸手去接,而是冷冷看着桌面上的結婚請柬,面無表情的祝福:“恭喜你。”
“謝謝。”
“我一直都不覺得,你可以配的上阿衍,不管是在任何方面。”
喬默不想過多辯解,她拎着包包起身,風輕雲淡的回擊了一句:“我能不能配的上阿衍,是阿衍說了算,別人再怎麼說不配,也是無濟於事。”
蘇清婉亦是起身,盯着她要離去的背影,慍怒道:“喬默,難道你覺得你懷不上孩子的事實,就這樣風輕雲淡的能過去嗎?”
喬默步伐一頓,卻是沒有回身的意思,她笑了笑,“或許不能風輕雲淡的就這麼過去,或許還要折騰,可那是我和阿衍之間的事情,好像和蘇小姐,沒有太大關係了。”
喬默只知道,就算再如何折騰,她也不要再傻里傻氣的離開他了。
永遠,不會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