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靖澤開完了會,羅琦來向他稟報:“總裁,安總裁在外面等您。”
“讓他進來。”唐靖澤的聲音很平淡。
安慕走了進來。
唐靖澤看着安慕,心裡十分明白他的來意,指了指旁邊的黑色真皮沙發,對他說道:“坐吧,難得你這麼聽話,讓你在外面等你就乖乖地等着了。”
要是平時,安慕早就笑着反擊唐靖澤了,但是今天他是有求於人,所以也沒說什麼,坐在沙發上面尋思着怎麼開口。
唐靖澤對他的心思心知肚明,淡淡地說道:“安慕,我知道你過來是爲了什麼,安默已經回去了,估計現在應該已經到了阿煜那裡。”
安慕擡起頭,震驚之色毫不掩飾:“這麼快?”
“這件事情本來就不能拖着,昨天他來找我,我給了他一天的時間讓他和鄭熙然告別。”唐靖澤的聲音很平靜。
“可是他還是有危險的是不是?”安慕一下子站了起來,對着唐靖澤大聲說道。
唐靖澤的眼瞼垂了下來,濃密的睫毛在他的眼睛下方投下一片陰影,他無言以對。
安慕還是硬着頭皮說道:“靖靖,你真的,真的不能對他網開一面麼?就看在,看在他這麼多年爲你效力的份上?”
唐靖澤的眼睛瞬間擡起,看向安慕,黑眸中涌現着某種複雜神色,聲音清冷地開口:“正是因爲看在他這麼多年爲我效力的份上,我纔給他這次機會,如若換了別人提出這樣的要求,他早就死了!”
安慕怔怔地看着唐靖澤,眼前的這個男人有那麼一瞬間震懾住了自己,安慕垂下了眼睛,這樣的唐靖澤讓他覺得陌生。
唐靖澤明知安慕此刻的失望心情,但是他沒辦法說那種徇私的話,他只能輕聲地對安慕說道:“回去吧。”
安慕重重地嘆息一聲,心裡只覺得堵得難受,他乾淨利落地起身離開。
冥界。
這裡並非是神話傳說中的幽冥地界、忘川三途,卻是比傳說中的幽冥地界更加恐怖的地方。
安默走在這黑色的甬道上面,旁邊是若明若暗的藍綠色火焰燈,彷彿是鬼火一般。
甬道的盡頭,是一個銀髮碧眼的男人,可能是常年待在幽暗之中的緣故,他的臉極爲蒼白,彷彿一張白紙,然而這張白紙上面,卻是精緻得彷彿用畫筆畫出來的五官。
男人身披一身黑色大氅,輕輕地咳嗽了兩聲,對安默說道:“暗夜,你回來了。”
安默聽到他的聲音,站定,微微低着頭,回答道:“是,阿煜大人。”
阿煜看着暗夜,淺碧色的眼睛中浮現了某種不捨和憐惜的神色,他的聲音宛如清歌一般:“暗夜,王告訴了我你的事情,咳咳……當真要如此麼?”
安默說道:“是!”
“咳咳……”阿煜再度咳嗽了兩聲,看向安默的眼睛有着濃重的嘆息之色,“既然如此,那你就跟我來吧。”
安默擡起頭,把象徵着自己身份的青銅面具摘了下來,雙手舉過頭頂,交給了阿煜。
阿煜微微咳嗽着,雙手接過了安默遞過來的青銅面具,從衣袖中取出一方手帕,擦了擦,然後放在了袖子中。
“暗夜,王還好麼?”阿煜一邊走,一邊問着。
安默點了點頭:“他很好。”
阿煜微微笑了笑,淺碧色的眼睛中出現了一種溫柔神色,點了點頭:“聽說,他,娶了一個女人?”
安默點點頭:“是。”
“那個女人,你見過麼?”阿煜的聲音中有着某種急切,掩飾得很好。
然而安默還是聽了出來,輕輕地說道:“她很好,很美。”
安默口中的女人就是洛芊芊,阿煜苦笑了一下:“自從他離開,已經很久很久了,也沒有親眼看見他娶的女人是什麼樣子。”說着,阿煜重重地咳嗽了起來。
安默停下了腳步,看着這個僅次於唐靖澤的冥界的二把手,微微搖頭嘆息,然而他並沒有向前一步,也沒有伸出手去幫阿煜止住那咳嗽。
因爲除了唐靖澤之外,阿煜決不允許任何人接觸他的身體,但凡有膽子極大的,就算碰到了他的衣服,下場也只有一個:死。
所以安默只能看着,阿煜咳嗽得彎下了腰。
許久,他才止住了咳嗽,然而薄脣上面卻被血色染紅,阿煜習以爲常地拿出手帕擦了擦,笑道:“老毛病了,你不用擔心。你應該擔心你自己,能不能從這裡走出去。”
安默無所謂地笑了笑,看着眼前的這個高大的黑色宮殿,裡面有多可怕,他知道,不過想起鄭熙然的小臉,他的腳步又是那樣的毫無遲疑和堅定。
阿煜只是看着安默走了進去,淺碧色的眼睛中閃現出了悲憫之色,他很能懂得暗夜的做法和心情,他想了想,自己也走了進去。
“阿煜大人!”執掌刑罰的人看到他親自駕臨,連忙單膝下跪,對他行禮。
這裡的陰冷氣息再度刺激起了阿煜的咳嗽,“咳咳……你們起來。”又看了看安默,他對那些人說道,“你們知道該怎麼做。”
執掌刑罰的人看到阿煜淺碧色的眼睛中充滿了一種憐惜之色,心裡明白地點點頭。
“咳咳……”阿煜咳嗽了幾聲,對安默說道,“暗夜,希望你能好好地走出去,這九九八十一關刑罰,你能挺過去就好。”
安默垂下了眼睛,對阿煜說道:“謝謝你。”
“咳咳……”阿煜笑了笑,笑容如同冰雪之花一般,“我先走了,你應該是回到王那裡去吧?咳咳,代我問他好。”
“是。”安默只能說出這一個字。
阿煜點點頭,離開了這座恐怖的黑色宮殿。
“暗夜大人,得罪了。”執掌刑罰的人把刑具放在了他的身上,說了一句。
安默點點頭,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懼色,然而大滴大滴的汗珠從他的額頭上滾滾而下,疼得鑽心。
“唔……”安默彎下腰,吐出了一口鮮血。
“啊!”鄭熙然從噩夢中驚醒,她嚇得尖叫,剛纔她夢見了一個巨大的黑色房屋,而安默在裡面受着非人的折磨。
瘦弱的身體被冷汗溼了一次又一次,她在黑暗中瑟瑟發抖,那種恐怖的夢境還在她的腦海中一一呈現,揮之不去。
“夫人!”
安家的僕人聽到了鄭熙然的尖叫聲,連忙推門進來,只見她臉色蒼白地抱着自己坐在牀上,顯然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您沒事吧?”僕人連忙倒了一杯水,遞給鄭熙然。
鄭熙然接過水杯,喝了一口,心裡稍微平靜了一些。僕人用毛巾給她擦了擦額頭的汗,絲毫不敢怠慢。
“我沒事了,你出去吧。”努力地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她對僕人輕輕說道。
“我就在外面,您有事就叫我。”僕人憐惜地看着鄭熙然,柔聲說道,然後出去。
鄭熙然躺回了牀上,久久無法入眠。
九九八十一道刑罰,已經到了最後一關,而安默的一身黑衣,已經被血浸透了許多次。
連執掌刑罰的人都驚歎,暗夜的生命力和忍耐力竟然是這樣頑強,能夠挺到這最後一關。
“暗夜大人,還要繼續嗎?”饒是執掌刑罰多年,看了暗夜這個樣子,都露出了不忍和惻隱之心。
安默只是乾咳着,他的聲音如遊絲一般:“繼續吧。”他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沒有任何理由放棄。
緊接着鑽心的劇痛再一次襲來,安默再也支持不住,昏了過去。
在所有人都以爲暗夜熬不住刑罰已經死了的時候,連阿煜都過來親自喂她送行,安默的手指微微動了動。
阿煜走上前,淺碧色的眼睛中閃現着極度動容的神色,他俯下身,黑色的大氅和銀色的長髮垂落了下來,擋住了所有人的視線。
誰都沒有發現,阿煜往安默的嘴裡餵了一顆藥丸。
安默終於悠悠醒來,擡起頭看着阿煜,他知道阿煜給他吃的是冥界療傷的極品聖藥,其作用絕不亞於九轉還魂丹。
阿煜擺了擺手,輕輕說道:“他活了下來,你們都去準備一下,送他離開。”
所有人恭敬領命退下。
“謝謝你。”安默看着所有人都離開,對阿煜輕輕說了一句。
阿煜咳嗽兩聲,輕輕笑着說道:“不要謝我,沒有王的指示,我怎麼敢拿藥給你吃?”
安默一瞬間睜大了眼睛,到底還是唐靖澤放過他一馬!因爲父親的遺言,唐靖澤怎麼都要保住自己的命。
阿煜俯身把安默扶了起來,他身上濃重的血腥氣再度讓他咳嗽了起來,然而還是堅持着把安默扶上了車。
“咳咳……”阿煜好不容易止住了劇烈的咳嗽,對安默說道,“暗夜,恭喜你,後會有期。”
安默點點頭:“後會有期。”
車子載着安默離開,阿煜一直目送着車子離開,淺碧色的眼眸中出現了極度羨慕的神色。
冥界的車子一直把安默送到了安家別墅區的大門口,當安慕好鄭熙然跑着出來的時候,車子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安默看着這個熟悉的地方,他一直緊繃的意識終於放鬆,倒在了鄭熙然的懷裡。
鄭熙然和安慕看到渾身是血,虛弱不堪的安默,都嚇得沒了魂,連忙把安默送到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