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尾很快就把電話給接通了。
“爲什麼不吃晚飯?”顧謹言在電話裡問她。
鳶尾聽着他的聲音,有些想哭。她抽噎了一聲。“我吃不下,你現在在哪裡?”
“我已經回酒店了。”顧謹言同鳶尾撒謊。“聽話,先去把飯吃了。”
“……”鳶尾癟了癟小嘴,不吭聲,只有眼眶裡的淚水越積越多。
顧謹言勸她的聲線,沉啞了幾許。“乖乖吃飯,至於你爸媽這邊。交給我來處理,行嗎?”
“可是……”“沒有什麼可是。聽話。”
鳶尾還想說什麼來着,卻被顧謹言搶先給截了話頭去,“這種時候如果你不好好照顧着自己,我又有什麼心思去找你爸媽談我們之間的事情呢?”
鳶尾知道自己大抵是惹他擔心了。“……好。”
她點了點頭,“我答應你,我一會兒就吃飯。”
“乖女孩。”顧謹言在電話那頭誇她。
鳶尾輕輕笑了。
暮楚在一旁看着。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待他們電話結束後。鳶尾還當真乖乖的把李嫂送過來的晚飯吃了。
她倒真是聽顧謹言的話!大概也只有顧謹言能勸得動這小丫頭了!
暮楚懷着複雜的心緒出了女兒的房間,一出來,卻見自己的丈夫正站在長廊的另一端看着她們這邊。她知道。他也是在擔心着他們的女兒。
暮楚快步朝他走近了過去。
“吃飯了嗎?”樓司沉問暮楚。
“吃了,謹言勸的。”暮楚實話實說。
樓司沉斂了斂眉心,冷沉的目光往一樓的窗外看了一眼,“他還沒走?”
暮楚搖了搖頭,“不肯走呢!”
“那就讓他在外頭待着!”樓司沉的臉色越發陰冷了些。
暮楚嘆了聲氣,也沒再多說什麼,只想着外面的謹言或許待一陣也就走了。
夜,漸深,外面的氣溫越來越低。
暮楚睡到一半的時候,被驚醒了過來,卻發現身邊的樓司沉竟然壓根兒沒閤眼。
“這回換你睡不着了。”暮楚伸手把壁燈拉開,掀了被子,就要起牀去。
“上哪兒去啊?”樓司沉問她。
暮楚一邊穿衣服,一邊道:“我擔心謹言這會兒還在外頭。”
“怎麼可能!這麼冷的天,你真當他是傻子!”
“我不放心,我還是去看看吧!哎,這也不知是什麼事兒!”
暮楚快速的裹了外套,就往外走。
樓司沉也跟着她一塊兒出了房間。
暮楚下樓,徑直就往玄關門口去了,門一開,赫然就見顧謹言緊緊裹着風衣倚在外牆邊上站着,大約實在是冷的緣故,這會兒他半弓着身子,縮成了一團,見暮楚出來,他愣了一下,適才又站直了身軀,“這麼晚了,還沒睡?”
他問暮楚,轉而又看了眼手腕上的時間,都已經臨近凌晨的點兒了。
“那你呢?這麼晚了,爲什麼還在這?我以爲你早就走了……”
顧謹言鼻子都凍紅了,暮楚有些心疼這樣的她。
“我一會兒就走了。”顧謹言說着,指了指二樓鳶尾房間裡的燈,“燈她房間裡的燈滅了,我就走了。”
暮楚也順着他手指方向,看了眼鳶尾房間裡的燈,而後深深地嘆了口氣,“謹言,你這又何必呢?”
“我倒沒什麼,倒是你,外邊這麼冷,你還是趕緊進去吧!”顧謹言勸暮楚。
“你也知道那邊冷?再這麼下去,你準是要感冒的!”
“楚楚。”顧謹言看着暮楚,“說實話,其實我和鳶尾之間,我並沒有抱希望你們會同意的……”
“那你爲什麼還要誆她,她小尚不懂事,可你呢?你什麼年紀了,難道你也不懂嗎?!顧謹言,你覺得以你們之間的年齡差距,你和她之間會有好結果嗎?”
不知什麼時候,樓司沉也從裡面走了出來,他冷沉着臉,大聲質問顧謹言。
“司沉?”暮楚見勢,連忙迎上前去,唯恐他們會再動手打起來,“你怎麼出來了?”
顧謹言見着樓司沉,站直了身板,目光直視着質問他的深眸,半晌,點了點頭,“是!在這之前,同樣的問題,我也反反覆覆的問過我自己,我比她大了這麼多,我能不能給這小丫頭想要的幸福,而她對我,到底只是對長輩的崇拜,還是真正的喜歡……這些問題,幾乎無時無刻的不在纏着我,可最後,我們到底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爲什麼?還不是因爲喜歡,因爲情不自禁?
“既然我已經到了這,見到了你們,且與你們攤了牌,我自然做好了被你們拒絕的準備,但,我沒打算放棄!我還是那句話,我會竭盡全力,以我最大的能力,照顧她一輩子!”
“顧謹言,這話你說得倒是很輕巧!可一輩子有多長你知道嗎?前兩個月你才帶着新女朋友回家,說是結婚的對象,可現在你又說你要跟我女兒過一輩子,你這一輩子到底要和多少女人過呢?你這顛三倒四的話,哪一句值得我相信?!”
顧謹言覺得他做過的最悔過的事兒,大概就是那天領着蘇解語回家的事兒,畢竟那會兒他明知道暮楚和樓司沉都在的。
現在,他可真算是百口莫辯了。
“我承認,當時爲了避開鳶尾,我確實是刻意找了蘇解語做女朋友,但最後的效果,顯然並不顯著,若是有用的話,我今天也就不會出現在這裡了。”
顧謹言苦笑一聲,“我有很努力地試着推開她,但……無濟於事。”
“你現在還可以繼續推開她!”樓司沉冷聲道。
顧謹言愣了一愣,半晌,才啞聲道:“我若能放手,今天我就沒有必要再站在這裡了。”
其實暮楚很能夠明白,若非無法放手,顧謹言又何至於出現在這裡?出現在了這裡,出現在他們夫妻倆面前,這需要承受多少壓力,不是常人所能比擬的。
許久,三個人都陷入了壓抑的沉默中。
好半晌——
“顧謹言,我女兒的病,因你所起,若是不去美國的話,你有辦法給她醫好嗎?”樓司沉忽而問他。
顧謹言一愣,漆黑的眸底閃過一抹喜色。
這言外之意……
“鳶尾的病,我自當竭盡所能!”顧謹言因激動,胸口還有些起伏不定。
“別以爲我這是同意你們!我只是覺得我女兒現在年紀尚淺,才上了你的當罷了!等她年紀大了,見過更多更好更年輕的男人之後,自然會懂得取捨了!”
“……”這話說得也太難聽了吧!連暮楚都忍不住別了自己老公一眼。
而顧謹言呢?若是換做從前,他早就抗議了,可這會兒,他能有什麼辦法?無論他樓司沉說什麼難聽的話,他都只能受着!不然人家不肯把女兒給他怎麼辦?
樓司沉顯然怒氣未消,兩隻垂落在雙肩的手還緊握成了拳頭,他折身就往別墅裡回,邊走邊同暮楚道:“楚楚,回房休息了!”
“……哦,我馬上來!!”暮楚應了一聲,心裡竟莫名的長鬆了口氣。
“他……這算是應了吧?”暮楚同顧謹言道。
“你呢?”顧謹言笑問暮楚。
“我?”暮楚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覺得你們倆太荒誕了!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結局……”
“抱歉!”顧謹言慎重的同暮楚道歉。
“行了,你也不用一直跟我道歉,我知道,肯定是那小丫頭纏着你不放,以你的性子,是絕對不可能主動的,而且,她纏起人來,應該也挺招人煩的。”
“……我從來都沒有覺得她煩過。”
暮楚挑了挑眉,笑了笑,“行了,我不想聽你們那些肉麻的話,以後的事情還真的是誰也說不準!今兒的事情,暫且先告一段落,太晚了,你趕緊先回去休息吧!”
“看來我這一晚沒白站!”顧謹言輕鬆的笑了起來,又指了指樓上,“我覺得我可能需要好好跟她談談,要不然,明兒早上那小丫頭可能會頂着兩隻熊貓眼出來。”
“……真是怕了你們了!”暮楚嘆了口氣,“還真是女大不中留。”
她說着,就兀自進了別墅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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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謹言站在鳶尾的門外,遲疑了兩秒後,這才敲響了她的房門。
“咚咚咚——”房門被敲響,鳶尾在牀上翻了個身,她不悅的回道:“我睡了,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吧!”
反正她知道,不是她老媽,就是她老爸!
肯定是又來給她做心理輔導的!她現在誰也不想見,誰的話也不想聽。
“真睡了?那我明兒再來吧!”
顧謹言隔着門板故意這麼說着,身形卻仍舊立在門外,沒有要走的意思。
鳶尾聽到外面熟悉的生硬,有那麼幾秒的還以爲是自己聽錯的,她一下子就從牀上翻身坐了起來。
匆忙圾了拖鞋,都往門口奔了去。
門一開,果不其然……
外面正站着她日思夜想的顧謹言!
顧謹言低頭,目光如炬的凝着她,鳶尾甚至還以爲自己在做夢,眼淚一下子就從眼眶中嗆了出來,下一秒,她一個飛撲就進了顧謹言的懷裡去,將他抱了個滿懷,“嗚嗚”在他懷裡委屈的哭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