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回到座落在半山丘的紅牆別墅內,推開自己房間的門,顧夕岑將放下行李,右臂看上去有些遲緩和僵硬。
看一眼牆上的鐘,已經凌晨二點了。
猶豫片刻,他還是出了門,來到走廊盡頭,從門縫底下,隱約能透出一絲光亮。
他知道,她還沒有睡。
這半個月來,他一直都跟米恩保持聯繫,知道了她整天都把自己關在實驗室裡,休息的時候,就是站在窗前發呆,凝視着遠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這樣子的她,讓米恩有些擔憂,得知了發生在她身上的事後,就更加不放心了。
顧夕岑每次跟他通過電話後,都會果斷出門,做他該做的事。十幾天來,每天睡眠不會超過四個小時,直到將那個人抓住並立即回國,連賞金都沒有當場兌現,就匆匆回到這裡。
他不想知道自己爲什麼對這個女人這樣掛心,只知道,不守在她身邊,他會寢食難安,一顆心再也沉寂不下。
輕輕的,他推開門,一股淡淡的清香撲面。
室內光線明亮,電腦開着,桌上的筆記本也是攤開的,上面記錄着當天的所有實驗結果,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幾頁紙。
角落的沙發裡,蜷縮着一個身影,一頭長髮許久沒有修剪過了,髮梢參差不齊,凌亂的擋住了臉頰。
看得出,她是累極了纔會睡在這裡,連身上的實驗服都沒有脫下來。
顧夕岑走過來,靜靜的凝視了她片刻,然後起身,回到房間裡取來毯子,蓋在她身上。林悅爾不安的動了一下,露出蒼白的臉頰來,睫毛顫抖得厲害,慢慢的,又恢復平靜,沉沉的睡着。
她瘦得厲害,臉頰兩邊都凹進去了,臉色也不好看,他伸出手撫上她的臉,有些心疼的皺起了眉。他當初將這裡改造成實驗室,也是想她做些之前喜歡的事,轉移下注意力,沒想到,這卻成了她變相折磨自己的工具。
林悅爾睡得很沉,卻似被墜入噩夢的深淵內,無法自拔。
恍惚間,雙脣傳來微微刺麻的感覺,僅是一瞬,便又消失……
第二天,米莎得知顧夕岑回來了,高興得擠走伊藤澤,親自下廚做了一頓豐盛的早餐。
不用再吃烤麪包和煎雞蛋了,米恩和伊藤澤全都悄悄的鬆了一口氣。
“小悅呢?”伊藤澤看向樓上,沒有動靜。
“我去叫她。”顧夕岑走上樓,來到她的實驗室外,剛要敲門,門卻開了。
林悅爾披頭散髮,眼圈黑黑的,將手裡的一張單子遞過去,面無表情的說,“幫我申請專利。”
顧夕岑低下頭,看到那張紙上寫着他看不懂的公式,還有材料劑量。
“顧忘川回到GL了吧?”她背對着他,聲音有些沙啞。
顧夕岑沉吟片刻,應了一聲,“嗯。”
她倏爾轉過身,目光深沉得可怕,淡淡的,卻又一字一句的說,“我要重新開始工作。”
顧夕岑凝視住她,只一眼就能窺透她的所有想法一樣,眉頭輕輕擰了下。
林悅爾看在眼裡,又轉過身去,“你可以不用再幫我了,我自己沒問題的。”
一聲弱不可聞的嘆息聲響起,有絲無奈,又有絲包容,更多的是心疼。
她心頭一顫,卻是僵直的背對着他,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堅定。
她要用自己的方式,懲罰所有傷害過薄荷的人!
她要讓顧忘川,生不如死!
“小悅……”
林悅爾轉過頭,又走到他跟前,昂起消瘦得讓人不忍面對的臉頰,目光沉澱着某種極致的情緒。
“夕岑,你現在避開還來得及,我不想讓你爲難。”
話已說到這個份上,顧夕岑又豈不知其意?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垂下眸光,“我會分辨得清,什麼時候該站在你邊。”說完,緩緩勾了勾脣,“下去吃早餐吧。”
說着,將她給的那份東西收好,拉着她的手就要下去,林悅爾卻扯住了他,猶豫着,終是出聲,“夕岑,有很多好女孩值得你對她們好,像米莎……我不值得。”
顧夕岑站在原地,背脊挺直,握着她的手卻是緊了又緊,最後,鬆了開,平靜道,“值不值得,也是我說了算。”
他走下樓,林悅爾站在他身後,突然出聲,“夕岑……歡迎回來。”
顧夕岑的腳步頓了下,“嗯”了一聲就離開了。
拐下樓時,看到米恩站在那兒,也不知道就這樣站了多久。
“夕岑,你考慮清楚了嗎?”他沉着聲音問,“她的心情可以理解,可是,她要報復的人是你大哥!你確定,你要站在她這邊?”
顧夕岑雙手插在口袋裡,微垂着頭,“如果,她是你精心呵護着的那個人呢?你會怎麼選?”
米恩一滯,隨即,無奈的失笑,“好了,我明白了。”
同樣的選擇,他也做過。
花姨辦好了出院手續,回到病房裡,“大少爺,可以走了。”
顧忘川將襯衫袖釦繫好,拿起西裝外套,清瘦的臉頰,顯得更加堅毅,冷漠。
“忘川……”
聽到這個聲音,他並未反應,倒是花姨厭惡的扭過頭,瞪着站在門口的女子一眼,拎起隨身的包包就往走,還故意撞開了她,“別擋着路!”
嚴曉君根本不去看她,一雙眸只是癡癡的望着顧忘川,“忘川,你……你都不去看麟兒一眼嗎?”
顧忘川慢慢的轉過了身,寒眸較之前更加冰冷,就像換了個人,陌生得連她都不敢去認。
一步步來到門口,他只是丟下一句,“照顧好麟兒。”爾後頭也不回就往前走。
嚴曉君咬緊了脣,身子在輕顫,對着他的背影喊道,“我要回公司上班!”
顧忘川頓了住,不顧旁邊的人視線,她大聲說,“這份工作是我自己爭取來的,你沒權利剝奪掉!”
他什麼也沒說,走進了電梯。
嚴曉君雙眼紅通通的,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這個男人是她的,沒人能搶走!
他也別想把她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