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蓮不知道笑了多久，笑的眼淚都出來了，最後笑着笑着，忽然像是渾身的力氣都抽乾了一般，靠在沙發上，眼神落在病牀上，渾身插滿了管子的沈碧青身上。
這個角度，麥芽看的很清晰，有眼淚，從他的眼眶裡流出來。
微楞了一下，看着這樣的景蓮，小麥忍不住有些同情他。
畢竟他對沈碧青那樣惡劣的態度，她也是見過的，忽然人就躺在了病牀上，他一定很難過，畢竟那是他媽媽啊，所以，什麼責怪，誤解，在這一刻都不重要了吧。
小麥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竟然對這個本應該厭惡至極的人敬而遠之，可是看見他那麼可憐的模樣，竟然有些憐憫他，雖然她明明知道，景蓮大少爺哪兒需要她的憐憫呢。
可這世界上的人都有各自的悲傷，哀愁，難過……
“醫生說，沒辦了麼？”
最後，她找到自己的聲音，如是說着。
景蓮點頭，有些無力。
“嗯，沒辦法了，已經病入膏肓，五臟六腑，都在衰竭，呵呵……可是我，一點都沒看出來。有一天明明她在難受，可是我卻一點都沒有看出來。
麥芽，你說我，是不是挺自私的人，除了自己誰都看不到。”
小麥抿了抿脣，沒出聲，卻像是無聲的默認一樣。
景蓮噗嗤一笑。
“我竟然還問你，你巴不得說我不好呢，在你眼裡，我那兒有一點兒好啊。”
麥芽還是不說話，景蓮也懶得逗弄她了。目光，膠着在沈碧青身上，他好難夠，也好痛苦。
從來沒有現在這麼一刻，他恨不能替她分擔一些這樣的痛苦。
“你別這樣，她一定不希望你這樣的。”
“你知道，我爲什麼會讓你來這裡麼？”
一雙眸子看着小麥，讓她有些茫然的搖了搖頭。
“不，不知道。”
“因爲，我想讓你幫我。”
不解的看着景蓮，麥芽顯然不太懂他這個所謂的幫他是什麼意思。
“我幫不了你什麼。景蓮，放我離開。”
一聽到她想走，景蓮立刻沉了臉。
“你是不是以爲樑育賢是我殺的？所以對我這麼仇恨？我告訴你，我一直對樑育賢沒做過任何不禮貌的事，反而很好的招待他，他的死，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如果是我做的，我一定會承認，纔不像祁牧野那樣，道貌岸然！”
這些話讓麥芽臉色不悅的看着景蓮，雖說她心裡對祁牧野也是頗有微詞的，至少最近她很受傷，但是當別人在她面前說祁牧野不好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想要挺身而出，彷彿已經是一種習慣了似的。
“你別老是想在我面前說些祁牧野的不好，景蓮，你捫心自問，他對你如何？對青姨如何？難道當年是他的錯麼？你把所有的罪責都附加在他身上是不是對他太不公平了？”
看着麥芽這樣維護着祁牧野，景蓮陰沉着一張臉，抿了抿脣。
“公平，這世界有公平二字？如果公平的話，就應該你跟我結婚，明明是我先遇到你的，爲了你，我甚至去國外治療，就是希望可以回來和你在一起，可是你呢？將我徹底忘記，跟祁牧野結了婚，我本來沒想那麼恨他的。”
小麥愣住，顯然不懂這個所謂爲了她採取國外治療是什麼意思，她根本不記得有這麼一回事。
他……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景蓮，我不記得這件事，真的不記得。”
“對啊，你不記得，那這個呢？你還是不記得？”
從口袋裡拿出一枚小小的髮夾，是一個很少女的小熊形狀，就那麼安靜的躺在他的手心裡。
麥芽看着那枚小小的髮夾，腦子裡忽然想到那個場景。
“你……”
“想起來了是麼？”
景蓮笑了笑，有些無奈。
“抱歉，我……”
這回輪到小麥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的確，她是想起了以前的事，可是對她來說，那不過是一段小小的插曲，卻沒想到……
“在國外的那些日子，每次我覺得很痛苦的時候，我就看着這個髮夾，想起你的笑臉，你不知道，對我來說，你意味着什麼。麥芽，也許你覺得我是個很偏激的人，可是事實上，我只是想要守護自己喜歡的人，別人守護，我不放心，要親自守護。
你覺得祁牧野適合你麼？他那樣的男人適合你麼？他甚至連跟你結婚的目的他都不敢說。我早就說過，他就是爲了地契，你外公留下的那些廠房！”
最後兩句話彷彿一隻無形的大手，將麥芽的喉嚨緊緊的遏制住。
“不會的，他不會這麼對我的，他對我很好的。”
“哦？多好？爲你一擲千金？爲你收拾那些欺負過你的人？爲你照顧你的朋友？呵呵……如果他真的對你好，怎麼可能讓你這麼早就懷上孩子？他明明知道你還是一個需要完成學業的學生。
就算再着急都好，也要等你大學畢業再說孩子的事吧？可你現在才十九歲，就做了媽媽，一個男人如果在乎你，愛你，會這樣麼？你好好想想。”
景蓮的話讓麥芽的心很亂，雖然腦子告訴自己不要去想他那些話，他是騙人，可是……
如果是真的呢？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她要怎麼辦？
廠房……
見她不說話，景蓮知道自己的話有效果了。雖然有一些話他有點添油加醋，但是本質是不變的，祁牧野打從一開始就是奔着那塊地去的。而對他來說，那塊地一點都不重要，在他景蓮眼裡，麥芽比任何東西都值錢的多，她是無價的，就像陽光一般，是沒法用金錢來衡量價值的。
“你好好想想吧，也許在你看來祁牧野很好，但是，你慢慢會發現這個男人，並不是一個可以和你相伴到老的男人。麥芽，我不過是錯過了一步，如果你肯給我一個機會，我不會再錯過的。”
拉過麥芽的手，景蓮說的很深情。
小麥抽回自己的手，不適應跟祁牧野之外的男人有親密接觸，見她如此，景蓮也不惱，起身，奔着病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