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林洛黛離開後,他第一次聽這首曲子。知道她過得好,他心底的內疚便減輕了不少,甚至認爲當時的決定是正確的,對於葉瀾兒私自拉她去墮胎的事也就不那麼生氣了。
所以,今天,他算是原諒了葉瀾兒。也在今天,他纔敢伸手探入記憶,將林洛黛反覆回憶。
回憶裡她只有寧靜的美,還有那不諳事世般的清純和快樂,這樣的林洛黛其實已經成爲了安吉爾。安吉爾,林洛黛,不可否認,他更願意她過着安吉爾那般的生活,只有笑沒有憂。
只可惜,安吉爾是馮紹華的安吉爾,再不是他的。
忽然身體一抽,他劇烈地咳嗽起來,緊接着心臟處的痛綿延開來,迅速牽動了四肢百駭。他蜷縮起了身體,有如一隻進入滾水的嚇米,額頭上慢慢沁出了冷汗,卻咬緊牙一聲不吭。
在他的頭,牆上,掛了兩幅照片。照片裡的人眼光流轉,愛意盡顯,與牀上的獨只單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不過半年,卻似半個世紀,一切已物是人非。這種想法涌上來,他的身體更加疼痛,肌肉極致繃緊,背上的衣服已如水浸。
除了內體的疼痛,更刺激他的,是那份失去林洛黛的心痛。
“黛兒,安吉爾……”他輕呼,疲累地閉上了眼睛……
山別墅,廳內,聚了不少人。
古清憂心地看一眼樓上,迅速收拾了心情,轉頭看向爲首的那個頭髮微白五十歲左右的男人,出了聲:“不知道瑜老闆和各位股東前來有什麼事。”
瑜成天身形高大,雖然五十多歲卻還很精神,臉上長了橫肉,整個人顯得囂張而橫蠻。他冷冰冰地看一眼古清,根本不把他看在眼裡,卻道:“總裁呢?我們要馬上見到總裁。”
“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情,就直接找我吧,我現在全權代理總裁管理公司業務。”古清答得不卑不亢,沉眸時,卻也顯露了焦慮。
他得到電話說白暮雲昏迷了這才一路趕回,只是前腳剛踏入別墅,這些股東後腳就跟上來了。看瑜成天這麼着急地想要見到白暮雲,他已猜到幾份,估計瑜成天已經得到了白暮雲身體不好的消息。
是誰,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把白暮雲昏迷的事情傳出去?
瑜成天臉一橫,面上馬上帶了怒氣,極度高調地對上了古清,吼了起來:“你充其量只是一條狗,有什麼資格跟我說話!就算白總裁來到我面前,都得稱呼我一聲叔叔,我可是和他父親一起打拼天下的功臣!”
古清被他說得臉色很不好看,但依然保持表面的冷靜,點頭道:“確實如此。不過,既然是功臣更應該知道家有家規國有國法公司有公司的制度的道理,瑜老闆可是公司的第一股東加元老,更應該做好榜樣纔對。你看,這裡還有不少股東,我也算是個晚輩,壞了規矩以後可就不好辦事了。”
他的話不軟不硬,也不讓瑜成天太過難堪,但意思明瞭,語氣堅定。
瑜成天的臉青紅不定,滿腹的怒火一時無法發泄,只能狠瞪幾眼身後那些只做牆頭草卻不起作用的股東。
片刻,他緩和了語氣:“我們不是爲公事而來的,今天是特意來看白總裁的。怎麼說我們都是站在一條船上的合作伙伴,而白總裁更是我們的領頭羊,既然從英國來到了這裡,理應拜會纔對。”
“原來是這樣。”古清點頭,看到管家從樓上下來,遞了一個眼神給他。管家回了他一記眼神,整個人顯得沉重,顯然白暮雲還沒有清醒。
“我剛剛進來的時候看到金醫生了,不會白總裁生病了吧。”瑜成天大膽地猜測,盯緊了古清,“他這麼久以來都沒怎麼管公司的事,是不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
古清突然哈哈笑了起來:“瑜老闆您這是說的什麼話,您這話若是給有意者聽去,怕是又要引起誤會了。少爺他身體好得很,不過最近一直在研究新項目的合作計劃,所以纔會少管公司的事。”
“哦?什麼新計劃,我們怎麼不知道?”瑜成天一半是好奇,一半是想更深入地打探白暮雲的情況,“以白總的性格,要引入的新項目一定是又難又掙錢的大項目,這次,又會給我們帶來什麼驚喜?”
古清的眉展了展,故做神秘:“老闆的事情又豈是我們這些人能猜透的,不過,我倒是聽他說起過,好像對高端汽車行業很感興趣,大概是在做這方面的計劃吧。”他有意把事情說得不清不楚,不讓瑜成天有抓把柄和探底的機會。
瑜成天點頭:“這個項目若是做得好會掙大錢,但前期的投入巨大,而且風險也極高,搞不好就要賠多的。這麼大的事,我就更要當面和總裁談談,怎麼說我們股東也有權力知道自己的錢流向哪裡,他的計劃是不是夠精密吧。”
他來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要見到白暮雲本人,確定他的身體情況。所以最後,又扯到了見面的事上。說完,他朝樓上看去:“總裁在樓上吧,我們現在就去找他。”
“瑜老闆!”古清伸手攔住了他,“這裡是少爺的家,見與不見總要徵得他的同意吧。”
瑜成天臉上的橫肉拉得更緊,古清越是不讓他見白暮雲,他就越確定白暮雲有問題。遂拉開了臉:“我和白總是什麼關係你不知道嗎?他可是我看着長大的,我們之間根本不需要講這一套!不用通報了,我直接上去找他,這才能顯得我們的關係親密,也才能讓那些猜測我們之間存在芥蒂的人看清事實。”
說完,他推開了古清急步往上衝。
“瑜老闆。”古清再叫道,揮手示意,原本站在樓下一動不動的保鏢走了過來,攔住了瑜成天的去路。
“你這是想幹什麼?!”瑜成天怒氣沖天地吼了起來,聲音大到幾乎要將屋掀翻,“你竟然敢讓人攔我!你好大的膽子!我看不是白總不願意見我,是你把他軟禁起來了吧。”
“……”古清一時不知道如何解釋,消了聲。瑜成天越發大膽,看着身後的股東們道:“你們還杵在那裡幹什麼!白總的人都不見了,還不上去看看!”
一行人猛然清醒,都站在了瑜成天一邊。瑜成天因爲有人支持,氣勢更旺,指着古清道道:“今天的事情我們一定要弄個清楚,如果確定是你把他軟禁了,絕對不會饒過你!”
“還是不行!”古清還想攔,瑜成天一使眼色,跟來的他的人已經將古清控制住。
他的眼睛陰陰地掃在別墅裡的衆人身上:“你們不要亂動,否則和他同罪論處!”說完,帶着一夥人急匆匆地往上就闖。
“什麼事這麼吵鬧?”樓上,突然傳來了一道聲音,衆人的步子一頓,停在了樓下。樓梯部,白暮雲穿着一身白衣,面容俊美,步伐優雅,從那裡走了過來。他停在樓梯的部,隻手自然地落在欄杆上,俯視着樓下的人,就像神明播撒恩澤。
瑜成天的氣勢一時瀉盡,垂下了頭。雖然白暮雲的年齡不大,但他天生的那股霸氣總能輕易地震住所有人,讓大家心甘情願地爲他服務。而他的手段,也讓瑜成天見識到什麼叫做不見血的殘忍,有白暮雲在,他永遠也不能翻身。
白暮雲的目光落在了瑜成天的身上,脣角拉了拉,拉出了一股冰冷,這種冷不僅浸入他的體內,也波及到在場所有股東,大家齊齊地打了一個寒戰。
古清繃緊的臉迅速松下,暗自吁氣。若是白暮雲再不醒,他怕是支撐不下去了。
“這麼多人來有事嗎?”他再度開口,高高在上的口氣,巡視着所有人,不怒而威。股東們紛紛低頭,哪一個不知道他的手段,自然個個手心裡都捏滿了汗。
白暮雲的目光再次鎖緊了瑜成天。
瑜成天不得不硬着頭皮說話:“我們今天來是專門來看望白總您的,不過剛剛聽古助理說您有意投資汽車行業,所以想了解具體的情況。”他說話時眼睛陰險地眨着,雖然低了頭,但卻毫無誠意。
有意這麼說,只是想從白暮雲的計劃準備情況去猜度他的身體情況。他的消息一向不會錯,金醫生常來山別墅,古清代理管理公司業務,還有今天的消息都證明一點:白暮雲的身體出了問題。
如果白暮雲回答根本沒有這個計劃或是拿不出具體的方案來,就證明古清和他都在說謊,他得到的消息就可以確定了。
他是一隻蠢蠢欲動的狼,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動靜只因爲白暮雲這隻豹太過兇猛,他鬥不過。不過,若是白暮雲真有病,那麼他就要早做準備了。
“當然有這個計劃。”白暮雲點頭,臉上一派自信,“我們已經跟新加坡的BEN公司達成初步協議,將入股他們公司,和他們合作研發新型級轎車。”
他似有似無地與古清對了一眼,意思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