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清微笑起來:“辦事處的人一直沒有收到您的命令,所以沒有將你們的離婚協議拿去民政局,換句話說,你們一直就沒人辦理過正式的離婚手續,還不算離婚。”
“哦?”聽到這裡,白暮雲自己也笑了起來。但緊接着身上泛起了一股冷汗,先前爲了保護林洛黛才籤的離婚協議,如果有人刻意去查,那林洛黛不就危險了?好在一切都過去了,沒有離婚,這樣更好。
“去把離婚協議收回來吧。”他囑咐道,順手拾起電話,讓管家轉告林洛黛拍婚紗照的時間,最後不忘道,“要是少夫人到時間還沒有起牀,千萬不要打擾她。”
古清看到白暮雲臉上的柔色,點頭轉身就要出去。
“金醫生,您不能進去!”突然,門外響起了爭吵聲,緊接着門被人撞開。
“金醫生?”古清正好與他撞個正着。
外面的秘書一臉驚顫,對古清道:“金醫生說有急事要找總裁,我怎麼都攔不住。”
“有事嗎?”古清問。
金醫生一偏臉,看到了裡面的白暮雲,一張臉沉得極度難看:“你問問白總裁,他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金醫生的醫太雖然高明,但向來有禮有節,極少用這樣的口吻說話。古清的眉頭擡了擡,還想問,金醫生已經直接越過他走向白暮雲。
叭一聲,他將一張紙甩在了白暮雲面前,無法壓抑情緒地吼道:“你自己看,看清楚!”
白暮雲拉緊了眉,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金醫生這個樣子。伸手,將桌上的紙撿了過去。
金醫生重重地喘着氣,卻不再吭聲,一雙眼睛卻盯緊了看紙的人。白暮雲的臉色慢慢變白,身子搖了搖,差點倒下。古清一急,也顧不得上下級關係,一伸手搶過紙張,嘴裡道:“到底什麼事!”片刻,他的手一鬆,手裡的紙直接飄落。
目光不定,落在白暮雲臉上,眉頭擰緊,凝滿了痛楚,卻不也相信般看向金醫生:“怎麼會這樣……”
金醫生無力地搖頭:“這種病初時並沒有感覺,一旦查出來就已經到了末期,現在世界上還沒有治癒這種病的案例。”
“那……會怎麼樣?”白暮雲壓抑着氣息,低聲問。金醫生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一般情況下,病人會在某一時刻突然死亡,毫無徵兆。”
“……”古清的臉也跟着蒼白,睜大着眼簡直不敢相信這個事實,“你一定弄錯了吧,少爺怎麼可能……”
“我也希望弄錯了,但經過第二次檢查,結果還是一樣。”
這難道是上天在嫉妒他嗎?白暮雲全身無力,有種身體被抽空的感覺。他慢慢轉臉,看向金醫生:“按現在的情況來看,我最多還能活多久?”
“半年。”
“半年?!”古清再次驚呼,無力接受這個事實,“少爺還這麼年輕,他看起來很健康,並沒有什麼不對勁,怎麼可能生病,怎麼可能只有半年的生命!”這真像一場玩笑,就連見多了風雨的他都無法接受。
他心痛地看向白暮雲。連他都無法接受的事情,當事人又如何能受得住?
白暮雲吃力地用手撐着桌面,慢慢咬緊了牙。
金醫生看着他,輕輕出聲:“白總裁最近是不是老覺得心口有如針扎一樣疼?是不是時常會氣喘,還會咳嗽?是不是掉頭髮掉得很嚴重?”白暮雲沒有出聲,用沉默肯定了這一切。
“還有,您的臉色偏黃,面容憔悴,人也瘦得特別快,都是這種病的反應。”
拳,一時擰緊。他怎麼沒想到?心口時有疼痛,他一度以爲因爲思念林洛黛過度而致。這所有的症狀都是在林洛黛離去時產生,他纔會忽視掉,理所當然地以爲都是因爲思念她!
“少爺……”古清不忍看到這樣的他,輕聲呼了一聲,又轉頭看向醫生,“美國是世界上醫學最先進的地方,我們馬上去美國,一定能救的。”
金醫生沒有吭聲,他剛剛已經說過,沒有成功的案例。這本就屬於世界上極難發生的怪病,幾億分之一,卻讓白暮雲給碰上了。
白暮雲終於拉直了身體,雖然臉色仍蒼白,但眼底已經有了堅定之色。他擺手,拒絕了古清的提議,卻指向門外道:“快……快讓他們把請帖收回來……”
“少爺,您……”古清猛擡頭,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你們經歷了多少苦難才走到一起啊,再說現在您也需要人照顧!”
“半年後我就是個死人,我能拉上她嗎?”他的目光緊緊地落在古清的身上,讓他無從回答。好半天,古清纔不甘心地出聲:“就算您不拉上她,她已經有了您的孩子,你們這些關係能扯得開的嗎?”
“孩子”兩個字成功提醒了白暮雲,他轉頭看向金醫生,金醫生的臉色更加難看,“這種病的遺傳性極高……”
“有多高!”咬牙,不情願卻還問了出來。他知道林洛黛失去過一個孩子,這個孩子對她有多麼的重要。
“百分之八十到九十。”猶豫了許久,金醫生纔出聲。
白暮雲無力地坐在了椅子裡,整個身體疲軟得像經過一場馬拉松長跑,閉緊了眼睛。古清想上前,被金醫生拉住:“現在這個時候,所有的決定都要他自己做!”
白暮雲一個人被關在了辦公室裡,古清很不放心,想打電話給林洛黛,最後還了住了手。他從來沒有感覺到如此無助過,就算當年白楊美華把半大的白暮雲推給他,兩人一起面對&e的股東們,隨時可能被那些狐狸一般的股東吞噬。就算多少次,他因爲支持白暮雲而遭到股東們的威脅或是直接派人來對他動手,他就從來沒有如此害怕過。
這一次,他第一次有了害怕,有了危機感,有了無助感。
不知過了多久,辦公室的門終於打開,白暮雲邁着沉重的步子走過來。
“少爺!”古清走上前,伸手扶他。他將他推開,臉上掛着淡淡的愁容,卻再不見開始時的蒼白。他的手重重地拍在了古清身上,那裡麪包含了怎樣的深意,古清已無力去深究。
片刻,他終於出聲:“去民政局……”
林洛黛一醒來就得到了管家傳過來的話,說是白暮雲會親自接她去拍婚紗照。她醒得比較早,才九點鐘,而拍照的時間要到十點去了。
婚紗照是每個女人心中的一個念想,她也不例外。能和最愛的人拍一套婚紗照,這是她夢寐以求的事情。像個初次與人約會的小女生,她的臉上染上了紅暈,坐在沙發裡,每隔幾分鐘就要朝外看幾眼。
白暮雲的布加迪威龍坐駕終於出現,有如一匹級血汗寶馬,即刻佔據了大門外的空間,光亮華貴的車身展露着主人的高貴。
林洛黛臉上一喜,也顧不得大肚子的不方便,跑了過去。
看到白暮雲從車裡下來,她即刻跑到了他身邊:“我們現在就出發嗎?”她臉上的笑容飛撒,有如雨中突然鋪排開的片片彩虹。白暮雲原本沉重的心情因爲她的這一片笑臉竟緩解了不少,但一想到以後這副笑臉將變得怎樣的悲傷,他的情緒又是一重,從心口生出一線刺痛,痛得他壓緊了眉頭一張臉都繃緊。
“怎麼了?”毫不知情的林洛黛彎了彎眉毛,關心地去扶他,檢查他的身體,“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沒事。”忍着那絲刺痛,他勉強拉開了一抹笑,想要平復掉她的不安。想要將她摟在懷裡,如平日一般親暱一番,最後卻將她的身子拉開,與她保持了距離。
他不要讓兩人的關係再親密下去,更不能讓她在沒有他的日子裡悲傷彷徨,他寧願離開時看到她的恨,也不想看到她此時的依戀。
依戀,愛情,親情,這本是他十分嚮往的,一直希冀她可以爲自己永遠保存的。多少無奈,只能化成心中的一嘆,卻始終無法開口告訴她實情。
他的冷淡讓林洛黛略微有些不適,看到他蒼白的臉色,又開始擔心:“你看起來不是很好,是累了嗎?”
“少夫人……”背後的古清面容凝重,輕輕呼出來。現在少爺成了這個樣子,大概最想得到的就是少夫人的關懷吧,他的聲音有些哽噎,眼睛已經發紅。林洛黛回頭,看着他,微張了脣,不明白他緣何會有這樣的表情。
古清是一個極能隱忍的人,不論是情緒還是工作,正因爲如此,纔會得到白楊美華的託付和白暮雲的信任。
他的表情不是一點點的反常。
沉浸在幸福中的林洛黛出之於內心的本能,不願意去想不好的事情,所以選擇性忽略,只是不解地看他。
“古清,去書房把我要的文件整理好!”白暮雲夾了氣的聲音傳來,眼眸急射,給了古清警告。古清這才吸一下鼻子,以最快的速度朝書房而去。
在回來的途中,白暮雲已經提醒過他,關於自己生病的事,一字都不能向林洛黛提。
“古清怪怪的,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