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謝謝了。”烏煙瘴氣的環境裡，形容的真貼切，海燕想，自己開的是酒吧，酒吧不都是烏煙瘴氣的嗎？
試問，有哪家酒吧，像她這裡跟個咖啡廳似的？知道的人，明白這裡是酒吧，不知道的人，肯定以爲這裡是咖啡廳。
杜海安不說話，只是看着海燕，目光復雜，還帶了些內疚。
“敘舊完了，說說今天見我的原因？”將手裡的杯子放到茶几上，海燕身子靠向沙發背，好整以暇的等着杜海安開口。
“我想看看你在向陽身邊，過的好不好。”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說道，杜海安嘴角勾勒出淡淡的笑意，目光看向自己面前茶几上的水杯，這是海燕第一次給他倒水，受寵如今的同時，心裡還有酸澀，以往來，海燕不趕他走，就算是好的了。
他來這裡，看到最多的就是海燕坐在地上數錢，四周都是錢，海燕坐在中間，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數清楚。
每次沒海燕趕走，他都樂觀的想，海燕趕他走，是因爲自己打擾了海燕數錢，因爲海燕對數字真的沒什麼概念，卻和精明的向陽走在了一起，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正在杜海安思緒飄離間，他聽到海燕說：“你不是無聊的人，更不是愛管閒事的人，別給我扯開話題。”
擡起眸光，看着這張刻畫進自己心底的容顏，杜海安心想，她說的對，自己不是無聊的人，也不愛管閒事，可是……
“你的事，從來不是閒事。”定定的凝視着海燕，杜海安緩緩說道。
海燕心一震，沒想到杜海安會說出這樣的話，“你的事，從來不是閒事。”多麼具有震撼力的一句話，另一層意思，可以算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承諾了。
海燕腦中浮現那晚在向家門外，杜海安差點吻到她，要不是她反應快，已經……
海燕立刻打住思緒，有些不耐的下逐客令。“不說是吧，好，當我們沒見過，不送。”
海燕又趕他走，杜海安在心裡對自己苦笑，看着海燕，平靜的說道：“向陽已經明確表示，要追究海珊的責任，他說，當時綁架你和孫幽悠，海珊也有份。”
想到昨天與向陽通過電話，向陽在電話裡表明態度後，他氣憤不已，爲海珊不值，耗費了女人最爲寶貴的青春年華，卻換來向陽的無情對待。
他本想打電話勸海燕，向陽能對海珊無情，誰能保證以後不會對海燕無情，絕對不能讓海燕走上海珊的後塵，撥號碼時，不經意間瞄到辦公桌抽屜裡一張光盤，他纔想起，接到向陽電話時，他正好打開這個抽屜，那張光盤是上次隨他去救海燕，負責人給他的。
沒多想，拿起光盤放入電腦裡，心裡有個感覺告訴他，他想知道的答案就在光盤裡，給海燕的電話也沒打成，因爲他看到了自己不敢相信的一幕，手機都掉到了地上。
“向陽表示，要追究杜海珊的責任，什麼時候？”睨着杜海安，海燕疑惑的問，心裡的疑問更多，自己怎麼不知道這件事？向陽到底還做了什麼？又爲什麼不告訴她？等等諸多問題糾結着海燕。
杜海安拉回思緒，看着海燕的目光裡充滿了複雜。
“就在昨天，他沒和你說嗎？”見海燕茫然的臉，杜海安可以確定，向陽真沒和海燕說這事，沉靜的眸光凝視着海燕，杜海安問：“海燕，你一定要追究海珊的不是嗎？”
海燕眯起眼眸，看着杜海安的目光轉冷。“哼，我就說，平時日理萬機的杜書記，怎麼會有空見我們這些個平民百姓呢，原來是爲了你的寶貝妹妹而來，既然你想保她，就好好的保着，千萬別讓她落到我或者向陽的手裡，不然……你知道的，不是嗎？”
海燕故意停頓了一下，給人無限的想象空間。
“海燕，海珊縱然有錯，可她不是故意的，放過她不行嗎？”海燕話中威脅的成分，杜海安不是聽不出來，但他只能這麼說，光盤裡海珊確實出現在現場，這是不爭的事實。
海珊畢竟是他妹妹，總不能眼錚錚看着海珊的人生毀了，即使是海珊自己罪有應得。
“不是故意的，好一個不是故意的，她怎麼跟你哭訴的，說來聽聽，讓我分享分享她能顛倒是非黑白到什麼程度。”冷笑着，海燕表現出很有興趣的樣子。
她很早就看出，杜海珊表面溫柔婉約，實則表裡不一，無論杜海珊在杜海安面前怎樣搬弄是非，她都不會覺得奇怪。
海燕臉上的冷笑，刺痛杜海安的心，蹙眉，不抱希望的低聲問：“海燕，看在海珊是你堂妹的份上，放過她這一次，不好嗎？”
“她有看在我是她堂姐的份上放過我嗎？”海燕反問，清澈的目光看着杜海安，語氣沒一絲溫度。“對了，冒昧的問一句，她，真的是我堂妹嗎？”
海燕又一個問題丟出，杜海安愣在當場，目光閃爍的看着海燕。
“你都知道了。”半響，杜海安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擡手揉搓着眉心，突然見頹喪了許多，向來精明的腦子裡只剩下一句話，她都知道了，都知道了。
杜海安說不出自己心裡是喜是悲，自己和海燕沒任何血緣關係，就不存在海燕堂哥這麼一說，自己對海燕的感情也就不是亂倫，算是喜。杜家不爲人知的過去，海燕知道了，自己就更沒有資格接近海燕，算是悲。
“是的。”大方的承認，海燕淡然的問道：“很不巧，對不對？”
“你知道了，知道了，真好。”喃喃低語，杜海安臉上有着從未有過的坦然和釋懷，就像長久困擾在他心中的事情，突然解開了般釋然。
真好，這是什麼說法？海燕一愣，目光關切的看着向陽，問道：“杜海安，你沒事吧？”
這樣的杜海安讓海燕擔心，不管剛剛她有多生氣，見杜海安這樣的落寞，她心裡還是有些難過的，誰知，杜海安下一句話，又讓海燕心裡的火氣往上飆升，難過飄散的無影無蹤。
杜海安在沉默數分鐘後，擡頭看着海燕說：“海燕，能不能看在我幫過你的份上，放過海珊，她還年輕，她……”
“她年輕，向南就不年輕嗎？向南就該死嗎？我就該被她找來的十個人凌辱嗎？”打斷杜海安的話，海燕連續丟出幾個問題，聲音不免變的尖銳了些。“杜海安，我原本還以爲你是個是非分明的人，沒想到，你官越做越大，心越來越小，爲了你那個蛇蠍心腸的妹妹，竟然向我索要你幫過我的恩情。不好意思，這件事情，什麼情都不好使，我也不會看任何人的情面，杜海珊不得到應有的懲罰，我永遠無法去見向南。”
海燕覺得很失望，她看錯了杜海安，真的看錯了。
“海燕，海珊找來的十個男人是爲了……”倏然站起身，杜海安的話停頓了一下，然後才咬牙吐出三個字。“凌辱你？”
“問我啊，不如回去問問你那個善良無知的好妹妹，現在，請你出去，我再也不想見到你。”海燕故意加重“善良無知”四個字，手指着門口的方向，直接下逐客令。
看着海燕，杜海安的心如刀割般痛着，他卻沒資格喊痛。
天，海珊都做了什麼？十個男人凌辱海燕，他妹妹怎麼會做出這麼可怕的事情？
杜海安來不及鄙視自己卑鄙的行徑，震驚已然淹沒了他，他看到的光盤沒有聲音，不知道她們說了什麼，而且，光盤終止的地方剛好是，十個男人被放進屋子，後面就什麼都沒有了。
因此，杜海安只知道杜海珊當時出現過，至於爲什麼離開，他沒有時間去向海珊求證，迫不及待的來找海燕，勸海燕放過他妹妹，知道自己妹妹做過什麼後，他哪裡還有臉面要求海燕什麼？
高大的身軀如被抽乾力氣般跌坐在身後沙發上，杜海安雙手捂住自己的臉，痛苦從心臟蔓延開來。
毫無疑問，海燕現在不知是討厭他了，若海燕恨他，他都不話可說，誰讓自己這麼卑鄙的利用曾經幫個海燕來爲海珊說情。
海燕見杜海安痛苦的神情，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悲倉，心突然升起不忍，對於杜海安沒離開，反而坐在了沙發上，也不再說什麼？
“海燕。”壓抑着心疼，杜海安輕聲喊她。
“出去。”海燕冷下臉，杜海安對她的好，以往她不知道爲什麼，現在知道了，無法迴應他，倒不如徹底的讓他放棄這段單戀，回到他自己的生活家庭中。
“不，海燕，你聽我說，我……”杜海安急切的要解釋。
捂住自己的耳朵，海燕突然失控的低吼。“我不要聽，不要聽，你給我出去，你……”
海燕的話突然中斷，因爲她感覺到肚子傳來一陣隱隱的痛，讓她說不下去，雙手捂住自己小腹，海燕痛苦的咬住下脣，額頭上細密的滲出冷汗。
肚子好痛，海燕痛的倒在沙發上，倏然想到自己的孩子，海燕臉色一片慘白，想向杜海安求救，她卻出不了聲。
“海燕，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察覺到海燕的不對，杜海安立刻來到海燕面前，單膝跪地，看着痛苦的海燕，他慌亂手腳，伸出手想碰海燕，又害怕的收回，六神無主的看着海燕躺在沙發上，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該做什麼。
所謂關心則亂，就是現在杜海安的寫照。
脣瓣被海燕咬破，飄忽的神智拉回，海燕伸手住在杜海安的手，虛弱的說：“我肚子痛，孩子，孩子……送我去醫院……”
海燕話沒說完就因爲難忍的疼痛，陷入了黑暗。
“海燕。”嚇壞了的杜海安，在一聲呼喚無果後，抱起海燕慌慌張張地跑出海燕的辦公室，一路奔跑着，只想快點把海燕送到醫院。
醫院病房裡。
“你說什麼？”杜海安高分貝的聲音幾乎衝破屋頂，把他面前的女醫生嚇的一愣一愣地，幾乎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杜海安無心管女醫生的表情，他如今滿腦子都是海燕懷孕的消息，第一想法就是，這根本不可能？
杜海安轉開頭，面對着牆壁的方向，不讓女醫生看到他臉上的表情，努力剋制自己的情緒，雙手緊緊的握成拳，狠狠閉上眼，沉澱下心情，幾秒後睜開眼睛，臉上已經沒有了剛剛的激動，取代的是一貫的沉穩淡定。
他轉身看着女醫生，溫潤的聲音一如他在電視上演講時般具有磁性有禮帽。“剛剛我沒聽清楚，請重新說一下她的情況。”
女醫生有點暈，懷疑起剛剛自己看到的情況，心裡有疑惑，面對杜海安，女醫生不敢絲毫怠慢，再次把海燕的情況說了一遍。“杜書記，令夫人懷孕了，剛剛暈倒是因爲有點滑胎的跡象，不過，請你放心，已經控制住了，只要好好養胎，大人和孩子都會沒事的。”
“你……”問出一個字，杜海安停頓了一下，目光看向病牀上的海燕，深吸一口氣，他沉聲問：“沒診斷錯誤？”
“當然，令夫人懷孕都兩個月了，怎麼可能診斷錯誤。”見杜海安一副難以接受的樣子，女醫生反而沒那麼怕他了，甚至有些憐憫的想。唉，又是一個不再狀況內的丈夫，女醫生搖頭嘆息，可憐的杜書記，知道自己當了準爸爸，竟然高興的如此失態，可見，再偉大，再有成就的男人，聽到自己的妻子懷孕，都會變成白癡。
她理解，真的理解，因爲，她不只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了。
女醫生說：“杜書記，您不必太擔心，令夫人這樣的情況是正常的，她醒來，你們就可以出院了，回家好好休養，將來一定生個健康的寶貝。”
杜海安結婚的消息滿城皆知，喜劇的是，卻沒人知道他老婆是誰，女醫生見杜海安如此關心病牀上女子，自然的就認爲是書記夫人，女醫生離開病房時心裡還在沾沾自喜，自己有幸一睹書記夫人的廬山真面目。
杜海安終於確定，也相信，海燕懷孕了，不用猜，又是向陽的孩子。
老天真的一點機會都不給自己，杜海安只覺得滿嘴苦澀，剛剛女醫生對海燕的稱呼是夫人，顯然，女醫生誤會了，以爲海燕是他的妻子，他何嘗不也這樣希望，可惜，天公不作美啊。
想到妻子兩個字，杜海安腦海裡出現一張清麗的臉，淡淡的，透着一股超然的感覺，他心裡竟然涌起一股類似了愧疚的感覺。
愧疚，這樣的感覺讓杜海安莫名其妙。
“嗯。”輕輕地一聲嗯，病牀上的人兒有了動靜，杜海安立刻打住思緒，快步走到病牀邊，在邊沿坐下，看着悠悠轉醒的人兒，正用迷茫的眸子望着他，如不小心跌入凡塵的仙子，弄不清楚自己身處何地。
“醒了。”他柔聲問：“要不要喝水？”
眼前的俊臉清晰，自己暈倒前的記憶回到腦海，海燕突然掙扎着要坐起身，杜海安趕忙按住她雙肩，不讓她動作太大，海燕驚慌想伸出手，覆上自己的小腹，雙肩被杜海安按住，她無法如願，聲音顫抖的不行。“啊，孩子，我孩子。”
她記得，自己是因爲忍不住腹部的痛，才暈倒，她怕孩子出事，好怕，好怕。
無論如何，孩子都不能有事。
“海燕，別急，孩子還在，他好好的在你肚子裡，你並沒有失去他。”壓住心痛，杜海安安撫着海燕，放開她的肩膀，握住她的柔荑放在她腹部上，他聲音嘶啞的說：“他還在，你可以感覺到的。”
海燕如此在乎孩子，杜海安心裡很是絕望。
自己永遠比向陽晚一步，輸贏往往就是這一步。
海燕手放在自己腹部，垂下的目光中帶着無限的眷戀，放心了不少，孩子還在，沒有比這個更讓她高興的了，脣角不自覺的露出一抹溫柔微笑，充滿了母性的光輝。
杜海安看着這樣的海燕，心不斷的往下沉，直跌到冰冷寒潭的深淵，冷的他背脊都是一片的冰涼，過往的記憶如潮水般涌入腦海，如幻燈片般播放着。
他有時候會想，海燕如果一出生就在杜家，自己會不會有近水樓臺先得月的機會，保護着海燕不讓她有機會認識向陽，這樣，海燕的一生就是他的。
可是，這只是如果，如果是因爲有了遺憾，纔會出現的詞，很飄渺。
大手覆上海燕的手，杜海安突然問：“海燕，你愛向陽嗎？”
這個問題一直困擾着他，十幾年如此，若是不問海燕，他會無時無刻的想着，說他不甘也好，男人的自尊心作祟也好，什麼都好，他就是想要個答案，且必須是海燕親自給的答案。
他自認爲自己各方條件都不比向陽差，爲什麼海燕就只能看到向陽，而看不到他。
杜海安哪裡知道，他一開始就輸了，因爲海燕拿當他是親人，壓根沒往感情方面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