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燕的反應全數落入向陽眼裡，她的不敢置信，她的不確定，她鬆了口氣的樣子，每一個表情向陽都沒錯過，他也理解海燕的心情，自己在得知海燕懷孕時，這樣的心情和反應都經歷過了。
海燕現在忘乎所有，向陽卻沒忘記他們的車子還停在紅綠燈交叉路口，見綠燈亮起，他看了海燕一眼，啓動車子，直到將車子開到一處可以停車的路邊，向陽把車子停下，拉上手剎車，轉過身，黑曜石般的眸子看着海燕。
“海燕，你沒猜錯，你確實是懷孕了。”向陽說道，語氣是一如既往的認真，沒有半點玩笑的成分。
向陽本身也不是個會開玩笑的人。
“這不可能。”海燕下意識的反駁，眼眸裡卻閃過一絲不確定，讓她說這話時少了份鑄錠。
“是真的，孩子已經快兩個月了。”握住海燕的手，向陽沉聲說。
“如果是真的，你爲什麼不告訴我？”看着向陽，海燕質問道，這一月來自己雖然渾渾噩噩，可她昨天就醒來了，他昨天爲什麼不說。
向陽說：“老二的死，你一直很自責內疚，一病就是一個月，甚至連小宇都管，我怕你心裡有負擔，不敢告訴你。”
海燕在自責內疚時，他何嘗不是也在糾結中。
“那麼，你的打算是，想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做掉他？”海燕冷冷的問，他說怕她心裡有負擔，所以不敢告訴她，如果她信，她就不是海燕，向陽是什麼樣的人她又不是不知道。
“做掉。”向陽震驚的看着海燕，深邃眸子閃耀着巨大的痛楚，大手緩慢的放開海燕，身體僵硬的坐着，狠狠地一閉眼，失望的開口。“海燕，我在你眼裡就是這樣的惡魔，連自己的孩子都狠得下心傷害，甚至不惜以傷害你的身體爲代價，我就是這麼可怕的存在？”
他怎麼都沒想到，海燕竟然是這樣想的，他沒告訴海燕孩子的到來，真的是不想海燕有心裡負擔，結果，海燕卻認爲，他是想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做掉孩子，她有沒有想過，孩子也是他的，他怎麼捨得。
虎毒不食子，在海燕眼裡，自己比老虎都可怕嗎？
“你以前不是沒做過。”海燕喃喃說道，轉開目光看向窗外，她永遠都忘不了，他懷疑小宇是冷燁的孩子，逼她打掉小宇。
她傷心絕望又無奈，他不信她就算了，還要殺害她的孩子，她拼死也要保護孩子，甚至說不再愛他了，他不僅沒看到她的無助和絕望，還仍然一意孤行，給她安排手術的醫院和醫生，限制她的自由，就是防止她跑掉。
最終，她還是逃過一劫，在杜海安的幫助下，成功的離開了他，現今會想起來，海燕的心還是抑制不住的陣陣抽痛，因爲太過痛，留下的記憶太深刻，她想忘都忘不了。
海燕的話落下後，車裡陷入死寂般的寂靜，突然，碰的一聲響，車子劇烈的晃動了幾下，海燕嚇了一跳，倏地轉頭一看，車載音響被大力打破，向陽的拳頭還留在上面，血慢慢的溢了出來，迅速在空氣中飄散，刺鼻的血腥味瀰漫開來。
“向陽，你瘋了。”海燕顫抖的低吼，伸手想去抓向陽的手，誰知，向陽卻將手拿開，海燕都沒碰到他的手。
“我在你眼裡不僅是瘋了吧？用喪心病狂更爲貼切，是不是？”自嘲一笑，向陽目光瞬也不瞬的看着海燕，緩緩說道：“我質疑了小宇的存在，甚至逼你打掉孩子，換來你對我的恨，導致我失去你五年，找了你五年，你看不到這五年我生不如死，生活跟行屍走肉沒區別，所以，在你心裡還是怨恨我的，海燕，一次的犯錯，就該永世呆在地獄深淵，再也得不到救贖了，是嗎？”
海燕眼瞼輕顫，長長的睫毛煽動幾下，咬了咬牙，望着向陽輕聲說：“手給我看看。”
她現在不想說什麼，只關心他流血的手。
向陽問：“你會在乎嗎？我說了這麼多，你都沒一點反應，區區手上流點血，你就在乎了嗎？”
手上的傷口於他而言不算什麼，手上的痛遠不如他此時心上的痛。
他現在才體會到，言語的威力，真正的殺人於無形，海燕輕輕的一句話，瞬間將他打入無間地獄。
“我叫你把手給我看看，沒聽到是不是？”看着向陽流血，海燕心很痛，怒火也隨之而來，他這麼不愛惜自己身體，以此來威脅她，她就是在乎，也會嘴硬的說不在乎。
誰讓他威脅她，海燕很想說不在乎，可見向陽痛苦的俊臉，好似自己一句話，就會將他推入萬劫不復之地，海燕話哽咽在喉嚨處怎麼都吐不出來。
“海燕，告訴我，你在乎嗎？”向陽凝視着海燕，聲音很輕很輕的問，黑眸裡閃爍着期待的光芒，見海燕不說話，只是看着他，向陽想，海燕還是關心自己的。於是，他決定確認一下，海燕還是保持沉默，向陽的心一點一點的往下沉，眼眸裡的期待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傷痛。
向陽笑了，目光變的冷然。“呵呵，我怎麼這麼蠢，斷了自己所有後路，期許你多少會有點在乎，原來不過是鏡花水月，放心，就是一隻手開車，我也能把你帶回家。”
罷了，罷了，斷了所有後路，還是換不來海燕的一聲在乎，向陽苦澀的想，自己傷海燕真的太深了，以至於現在說什麼海燕都不信他了，是他自己把海燕對他的信任揮霍掉，怨不得海燕。
向陽不怨不恨，但他不會放棄，如今的海燕不是當年死心塌地愛他的海燕，沒關係，這次，換他死心塌地的愛海燕，給海燕自己的全部，包括生命。
“你到底在說什麼鬼話，你的手在流血，快點給我。”向陽的不合作，海燕十分生氣，卻也不辦法，她只能再次低吼。
沒見過比向陽還不合作的人，他的手明明還在流血，他就是不給她看看，海燕很是惱怒。
“不用了，我沒事。”向陽淡然的說，右手垂在身側，左手緊緊握住方向盤，準備履行他的話，一隻手開車都能把海燕帶回家。
“向陽，你到底在鬧什麼？”見向陽準備啓動車子，海燕再也顧不上許多，情急之下整個身體撲過去，阻止向陽。
突然撲來的馨香身子，讓向陽爲之一愣，明白她這麼做的原因是阻止自己，向陽垂眸看着趴在自己胸口的人兒，神情有一絲恍惚，語氣有些漠然的說道：“我沒有鬧，我知道，你心裡已經沒有我了，我怎麼樣都沒關係。”
海燕都不在乎他了，他也不想在乎自己，向陽自暴自棄的想着。
向陽的話觸動了海燕的心，一種即將失去的感覺包圍了海燕，惱怒被害怕取代。
“爲什麼？爲什麼？向南已經不在了，你還要這樣欺負我。”海燕雙手握緊拳頭，一拳一拳的打在向陽胸口，崩潰的淚水在質問向陽的同時滑落臉頰。
他怎麼能這麼說，怎麼能？海燕很想衝他大吼，不是的，不是他說的那樣，自己心裡有他，從來都只有他。
可她說不出口，她又怕失去向陽，只能用淚水發泄自己心裡的痛，海燕索性哭過夠。
向陽眼睜睜看着海燕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不斷的滴落在自己胸口，在他的衣服上醞釀開來，心好似被一隻大手緊緊揪住，他感覺自己快窒息。
“海燕，海燕，別哭，你別哭，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果斷的道歉，向陽手忙腳亂地安撫懷裡哭泣的人兒，看着她落淚，比在他身上戳幾刀都要難受。
“向陽……”海燕哽咽的聲音，在他懷裡響起，一聲聲叫着向陽的名字，好似在確認他的存在，不用他迴應，她固執的喊着。
向陽左手擡起海燕的臉，讓她和自己對視，他說：“海燕，你別哭了，哭對你肚子裡的寶寶不好，你心情不好，寶寶也會跟着心情不好。”
向陽憐惜的吻了下她的眼瞼，以手指指腹輕柔擦去她臉頰上的淚水，心裡忍不住嘆息，他放棄，他妥協，看到她哭泣，他哪裡還敢逼她，再也不逼她了，海燕不在乎他就算了，只要他在乎海燕就好了。
“誰讓你欺負我，我就是要哭給你看。”海燕悶悶的說，語氣裡帶了些撒嬌的意味，其實，向陽道歉的時候，她就已經不想哭了，可是難過的淚水就是止不住。
“我錯了還不行嗎？”向陽趕忙認錯，語氣無奈，認錯的態度卻十分誠懇。
“真的知道錯了。”海燕拿喬的問，向陽連連點頭，海燕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伸出柔荑，以命令的口吻說道：“把手給我。”
“海燕，別看了。”向陽爲難的看着海燕，右手往身後藏。
“向陽，你說話不算話。”板起俏臉，海燕不服氣的控訴，淚水洗禮後溼潤的眸子瞅着向陽，好似隨時再來一次水災。“我十分懷疑你的錯了，到底有幾分可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