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辰時,蘇府裡熱鬧一片,今日是蘇府老夫人五十七歲的生辰,雖去年蘇府二房一家子出了事,但在大楚,父母爲大,子女出事並不影響老人辦喜事,有的人家還越是會藉着各種理由多辦幾場喜事,以此一掃黴運、改改運氣。
佛堂大廳裡此時坐滿了人,上首坐位上的老夫人今日一身暗紅的繡金圓領上衣,同色的暗花褥裙,一臉的喜氣,顯得十分的精神。她看着滿屋的親眷,心裡十分的高興,雖她這些年一直居於佛堂每日理佛,但哪個老人不喜歡子孫滿堂,環繞膝下。
“母親,這是媳婦送您的禮物,一支五百年的人蔘。祝您星月昌明、松鶴長春。”
大夫人賀氏一臉得意的遞上一個精美的玉盒,這五百年的人蔘可不好尋,聽說最近上百年的藥材在京城很是缺貨,這還是她三個月前就訂好了的,當時可就花了她三千兩銀子,要是現在?就算你有五千兩也別想買得到,所以在衆人的豔羨目光下,臉滿笑意的回了坐。
坐在第三位的蘇離塵聽了眼睛一亮,嘴角的笑越來越深,真的是個好東西啊。
“好,好,老大媳婦有心了。”
這時,第二位的中年婦人起身:“母親,女兒雖嫁入他門,但日日念着您的養育教導之恩,今日您大壽,特送上玉枕一件,希望您日日安睡、夜夜好夢、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婦人一身華服,她是老夫人的嫡出女兒,早年嫁到了王尚書府,正是當日在長新縣裡遇到的王榮軒的二伯孃王蘇氏,今日母親大壽,她自然要回來。其實她在王家過的並不算太好,因爲王府的容妃常與蘇府的萱妃爭寵,而往往總是萱妃略勝一籌,所以兩府之間只是維持着表面的和氣。她也並不受夫君的寵,所以每年回來的次數就非常的少。今日的壽禮還是她換了手飾才湊出來的。她自小知道母親有錢,就連父親也要看母親臉色,這次她花了這麼大的代價就是想讓母親知道她的處境,要是能幫幫她那就太好了。她以前可是聽說過她母親有着金山來着。
老夫人看着丫環手裡捧着的大木盒子。一塊乳白的玉枕靜靜的放在紅綢布中。雖玉色並不十分透亮,但這麼大一整塊的玉,想來定是十分的難得,她睕了女兒一眼。笑道:“好,好,你有心了,你啊,這麼大了還讓人不放心。”
王蘇氏見母親這樣說,心裡暗喜,看來這回定不會空手而回了,不枉她費了那麼大的工夫。
“玉兒祝願祖母吉祥如意、富貴安康,這是玉兒親手繡的一面屏風。望祖母喜歡。”二房只剰下蘇離玉一人,所以按順序,正是該她祝壽了。
只是蘇離塵看着她手裡拿的繡畫,暗暗撇嘴,鬼才相信是她自己繡的。
原來這幅畫十分的大氣,繡面是在羣山之中一隻金鳳凰正在展翅高飛。那身姿靈動,羽翼豐滿,讓人一望之下似乎真要飛了出來。
“玉兒的繡藝又進步了啊,好,好。繡得真是好啊。”老夫人接過繡畫仔細的看了看,她心裡是十分喜歡這個老二留下的獨女的,性格溫婉,恭順有禮,雖以下旨將來要嫁入候府,但沒有父母的女兒只怕是會被人看輕,她暗暗一嘆,想着到時她出嫁定要給她置辦豐厚的嫁妝,讓老二在地下能放心的重新投胎成人。
看着蘇離玉回了座,三房的蘇離塵站了起來,她手裡拿着一個錦盒,盒子裡放着的是一塊玉佩:
“塵兒祝祖母事事順心、身體安康,塵兒沒有什麼貴重之物,這是上次宮裡賞賜的一塊玉佩,希望借花獻佛送給祖母。另外父母因夢亡人,不在京城,今日塵兒再替父母祝您壽比南山不老鬆福如東海長流水。”
“宮中之物我可不敢收,郡主心意到了就行,請將玉佩收回。”老夫人不鹹不淡的話語一出,和協的廳中氣氛一頓時一凝,衆人的眼光都向蘇離塵看來。
蘇離塵微微一笑收回了舉着盒子的手:“祖母,這可不是那御賜之物,只是太皇太后賞給塵兒把玩的,送人是完全沒問題的啊。”
“太皇太后的東西一樣的珍貴,你就好好的珍藏,不要送於老身了,老身福薄,可受不起。”
“祖母您真的不要?”蘇離塵惶恐的在身上摸了摸,從腰間摸出一個荷包:“祖母壽辰哪有不送賀禮的,即然祖母不願收下玉佩,那塵兒就送一件自己親手做的荷包吧,塵兒手藝粗鄙,請祖母不要見笑。”說着將手中的荷包放在丫環盤中送到老夫人的面前。
老夫人看了一眼,差點氣得跳起來,這哪是什麼荷包,這簡直就是一個黑色雜亂的黑布袋子,黑氣的粗布上面歪歪倒倒的繡着一個福字,但那字真是醜,那線頭全露在了外面,簡直比那三歲孩童繡得還要難看。她抓起這個繡包,正想着將它扔到地上,踩上兩腳,一擡眼卻看到下面蘇離塵正一臉笑意的望着她,似乎正等着她發火,好讓人看了她的笑話。
老夫人咬着牙,將手裡的荷包緊了又緊,最終還是放了下來,緩緩吐出了口濁氣,道:“郡主的心意我領了。這個禮物我很喜歡。”
“呵呵,祖母喜歡就好,塵兒還怕這個荷包繡得太差,污了祖母的眼,正想着在另送一件呢,即然祖母喜歡,這下我就放心了。”
說着她慢慢退回了坐位,眼中的狡黠一閃而過。算你能忍,你若是現在發作,不收荷包或是嘲諷一番,那我定要讓你今日不愉快。哼……等會再送你個更大的禮物,包管你會滿意。
廳中的衆人互相看了看,暗暗交換着眼神,這段小插曲很快過去了,在後面的則是大夫人的幾個兒子媳婦,她們送的禮物則要普通很多,但屋子裡人多,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說着喜慶的話,屋裡的氣氛是十分的熱鬧。就連老夫似乎也忘記了三房蘇離塵的存在,看着滿屋的子孫真是十分的開懷。
“老夫人,客人都來齊了,正在前廳等候……”下人來報。
原來此處只是老夫人與家人的祝壽,而前來祝壽的客人則在佛院的前廳裡。
“好。我們馬上過去。”老夫人站了起來。在大夫人和二房蘇離玉的摻扶下,帶着滿屋子的人向前廳而去。
此時的前廳裡,坐了不少的人。大理寺卿的張夫人、義陽候府的田夫人,太常寺少卿府的劉夫人,還有江寧鹽道使府中的大夫人,一屋子滿滿的人,全是與蘇府有着姻親或平日裡時常來往的熟人。
蘇離塵跟在老夫人的身後進了大廳,看着大廳中衆人熱熱鬧鬧的寒暄着,也有人見到她向她行禮問好,她也一一禮貌回禮。不多時,衆人坐了會。有下人來說戲臺搭好了,可以過去了,一屋子幾十人又出了大廳往側院而去,很快遠遠的聽到了鑼鼓之聲。
穿過一個月亮門,一個大院子出現在了衆人的眼前,院子四周全是美麗的花草。在冬日的陽光下搖曳生姿。一個寬大豪華的戲臺搭建在院中,臺下八張桌子擺得團團圓圓,桌上瓜果糕點十分豐盛。
“請、請,大家請坐,不要客氣。”老夫人招呼客人們入座。自己與幾個相熟的老人座在中間的圓桌上,大夫人則與衆府的夫人坐一桌,蘇離塵與賀氏的媳婦們坐一桌,其他客人都按輩份找到自己的位置,大家很快坐了下來,丫環們爲客人們送上茶水 ,女眷們吃着糕點、喝着茶水,在一片熱鬧的氛圍中,臺上的戲曲也終於開始了。
咚咚咚……咚咚咚……
鑼鼓聲響起,一位青衣女子站在臺上唱起了開場白。
“我愛江南 多美嬌娘、華府丫環 芳名秋香、那唐伯虎 風流豪放、愛上秋香 唱鳳求凰、俏秋香秋波一轉、唐伯虎心神盪漾、月老他從中幫忙、唐伯虎華府追秋香、一笑魂飄、再笑斷腸、三笑姻緣、三笑姻緣萬古揚……”唱完後,一個書生與一個丫環模樣的人走了出來,兩人開始了正真的戲情。
臺下之人都看得精精有味,就連蘇離塵也目不轉精的盯着沒眨眼,二房的蘇離玉看到她的模樣,挑了挑眉,譏笑之色一閃而過,她慢悠悠的端着面前的茶,優雅的品着,看到義陽候府的三夫人對她好奇的張望時,她也朝她羞澀一笑,低下了頭。
時間匆匆,半個時辰過去,臺上的戲進入*,囉鼓聲大振,臺上的兩側放起了炮竹,彩花滿天飛,原來是那書生娶到了美嬌娘,正要成親了……
“好,太好看了……賞”大夫人看着客人們看得高興的模樣,雖然院中此時囉鼓喧天、炮聲振耳,但這聲慶的場面確實讓人高興,就連老夫人也露出了滿意的笑。
只是一陣炮竹聲中蘇離玉拿着茶杯的手突然頓了下,她側耳傾聽,眉頭皺了起來。
而與此同時,老夫人內堂小院裡,兩個護衛正站在牆角的隱蔽處說着話。
“頭,這唱的什麼戲啊,真是鬧人,吵得我耳朵嗡嗡作響。”
“你啊,定是昨晚被小紅掏空了身體,耳朵聽不見?我看你腳更軟的吧……哈哈。”
“嘿嘿,頭,小花昨晚可一直等着您呢,她昨晚看到我去了一直問你什麼時候去看她,連那小張子也不理,看來是真對你有了意啊,頭,你可真厲害啊,有什麼決竅可不能藏私,今天老夫人過壽想來等會定有厚賞,怎麼樣,晚上一起去?”
“小花等我?真的?哈哈,那騷娘們也只有老子才喂得飽,哈哈?咦……怎麼院子裡好像也有聲音,地面在抖……”他站直了身,往前走了兩步,沉下心神靜聽,卻又什麼也沒有聽到了。
“頭,怎麼呢?哪有什麼聲音啊,不就是唱戲的在放炮竹嗎?你就別疑神疑鬼的了,說來也是的,這老夫人的院子裡也沒什麼啊,怎麼就要咱們天天守着,一定啊是以前壞事做多,老了怕人報復,哈哈……”
“別瞎說,小心被人聽到,咱們只管拿咱們的俸祿,管他是爲什麼事情。”
“哈哈,是,不說了,是小的嘴快了,昨晚那個小紅啊……哈哈 ……那腰可真是細啊……”
兩人不在理會那突然出現的奇怪聲響,口沬橫飛的說起了小紅與小花的哪個身子好,真是恨不得現在就天黑,馬上再去好好的感受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