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俏——”陳繼饒佈滿血絲的眼裡透着緊張,一把抱住她,卻見她秀眉緊皺,一行清淚順着眼角悄悄劃下。
朱麗幾個立刻圍了過來,見他正要按楚俏的人中,連忙攔住,“別按了,弟妹估摸嚇壞了,她一個小丫頭哪見過什麼陣勢,今天硬是什麼都沒說撐過來了,一見到你,哪裡還扛得住?”
陳繼饒在災區也聽崔石說了,他罵了她,她還不遺餘力地出主意,帶動軍嫂們洗手作羹湯。
得妻如此,哪裡是累贅?
他深深凝了她一眼,點頭道,“嗯,嫂子也辛苦了。你們忙,我帶她去醫務室吊兩瓶葡萄糖。”
話音一落,他把人打橫抱起就走了。
楊宗慶也是滿身疲憊,可掃了一眼,壓根找不到樑羽的身影,眼裡不是沒有失落,卻被劉友蘭瞧見了。
想到樑羽那混賬的做法,她就來氣,不陰不陽說道,“楊營長還是別找了,快吃飯吧。”
楊宗慶也真是餓壞了,點頭問道,“樑羽怎麼沒來幫忙?”
劉友蘭哼哼,“弟妹那樣嬌貴的身子,俺可請不來。”
“怎麼回事?”楊宗慶一下嗅到了異常的味道。
劉友蘭聳了聳肩,“楊營長,你是實在人,俺也不怕跟你說,就她那樣的,自家男人在外頭拼死拼活,她在家圖享受不聞不問,咱們幹部樓裡的軍嫂忙前忙後,她卻是連個孩子也不幫帶,依俺看呀,你還是趁早跟她離了算了!”
楊家那趟渾水,誰招惹誰倒黴。
孫攀趕緊拉住嘴巴無遮無攔的妻子,夾着一筷青菜塞進她嘴裡。“行了,吃還堵不住你的嘴?”
然後又扭頭對楊宗慶道,“宗慶,友蘭就是性子直,她沒惡意。”
“本來就是!”劉友蘭嘟囔道。
孫攀見她有功,也不好數落她,轉移話題道,“聽說你今兒把林指導員給收拾了,能耐了呀?”
楊宗慶卻是沒心思聽他們夫妻打情罵俏,只是對樑羽,越發心寒,冷極了,冰到底了。
他悶頭,食不知味,扒了兩碗飯。知繼饒還沒顧得上吃飯,過去盛了一大碗,就被朱麗攔下了,“宗慶,你也累得不輕,快回家歇着去吧,我去送。”
“多謝嫂子。”楊宗慶心裡一暖,卻也覺得可笑,就是旁人,見他飢腸轆轆滿身疲憊地回來,也會體貼地過問兩句,可他的妻子呢?
哦,他真沒法把她當妻子了!
朱麗也懂他心裡苦,拉着他道,“友蘭就是口直心快,你別放在心上。老許手下有你這樣的,嫂子也打心眼喜歡,你高興一點,啊?”
她也顧全他的臉面,沒有多說。
陳繼饒抱着楚俏到醫務室,紮上了吊針,見她半溼不幹的一身,想着在這兒待着也不是個事。
偏巧朱麗提着飯菜來了,“先墊墊肚子。”
“在災區吃了,我先帶俏俏回去。”陳繼饒也沒胃口。
“那點飯哪夠呀?是擔心弟妹吧?”朱麗熱心道,“我幫掛着吊瓶吧。”
“謝謝嫂子。”陳繼饒也不否認,“今天也虧得嫂子了。”
朱麗倒也坦誠,“嗨,你最該感謝的是弟妹,要不是她。我還不知道林安邦敢擅離職守呢。”
陳繼饒也沒想到他竟有那麼大的膽子,一個專管後勤保障的指導員,不司本職,卻頂着許隊的名頭。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屋,朱麗識趣地不想打攪他們夫妻二人世界,把吊瓶掛上,放下飯菜就走了。
陳繼饒也知她一個女人家撐着怪累的,叫住她,“嫂子,電路恢復正常了,斷橋搶修也快結束,許隊估摸着入夜就到了。”
“那成,等他回來,你們也好放心歇着。”朱麗笑道。
陳繼饒面色沉穩,想了一會兒。說道,“嫂子,還有件事兒只怕還得麻煩您。這次搶險雖然及時,但是還有十來戶居民的家被沖垮了,等會兒我還得負責護送傷員到市醫院接受救治,俏俏還沒醒,您能不能幫我看着她?”
還沒等朱麗點頭,就聽門口有人說道,“我去吧。”
楊宗慶還是不放心,上來看看,進門道,“繼饒,弟妹還沒醒,你陪着她吧。左右後方也是我負責,家裡頭也沒啥擔心的。”
“那嫂子她……?”陳繼饒也聽說了,樑羽那事做的委實不對。
楊宗慶笑笑,嘴角滿是苦楚,“她好好地待在家裡,能有個啥事?我回去交代一聲就成。弟妹纔是不容易,一早給你送吃,還挨你一頓訓話,等她醒了,你跟她好好說說,她不是無理取鬧的人。”
說完他也不等陳繼饒點頭,率先下樓回了家。
樑羽早聽外頭熱鬧,直攪得她沒法睡,她左等右等,還不見楊宗慶回來,氣得嘴上能掛兩個茶壺了。
等一聽到門鎖響動的聲音,她跐溜一下跑出臥房,瞧見丈夫寬闊的背影,高興道,“宗慶,你怎麼纔回來?”
剛纔她可聽見腳步聲了,他一上來竟然沒回家,而是上了三樓。
楊宗慶揉了揉疲乏的眼睛,語氣平淡道,“吃了個飯,弟妹暈倒了我上去看看。”
樑羽“騰”一下炸了,“她暈倒了還你什麼事?你是不是見人家瘦下來變美了,而我又懷孕,你就惦記上人家了?”
楊宗慶眼睛猩紅,赫然轉身,惡狠狠地盯着她,“我說過多少次了,弟妹她就是天仙,可她是繼饒媳婦,我就絕不會肖想!”
樑羽被他凶神惡煞的臉色所恫嚇,“你那麼大聲幹什麼?”
“樑羽,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跟我過了?還是你心裡一直有別人?”楊宗慶仰頭閉眼。
樑羽心裡沒底,“怎、怎麼會?孩子都有了,我不跟你過跟誰過?”
“那我問你,你不是說等弟妹一回來就去道歉麼?你去了沒有?還有,所有的軍嫂都去幫忙做飯,你在幹什麼?別拿懷孕來說事,你肚子還不顯懷,就是沒法進竈房,可帶個孩子總不是爲難你吧?”
“那……”樑羽被他噎得沒法,“秋蘭不也沒去麼?”
“秋蘭和林安邦沆瀣一氣,你以爲她逃脫得了干係!再者說。旁人我管不着,可你是我媳婦,當嫂子質問我時,你以爲我會怎麼想?”楊宗慶憤恨不平道。
“可你也知道燕子鬧人,我這幾天吐得厲害,我這一天都沒吃什麼,你怎麼不體諒我?”樑羽氣急,也管不住嘴了。
楊宗慶身心頹敗,“要不是你懷了孕,你以爲我只是質問你?樑羽,我奉勸你一句,每個人總有求人的時候,別把旁人的體諒肆意揮霍!”
“你什麼意思?”她愴然落淚,自打懷孕後,他就沒罵過自己。結果楚俏一回來,他巴巴地往三樓湊不說,對她也是冷若冰霜,他還是她丈夫麼?
楊宗慶努力平復怒氣,“沒意思了,吵來吵去我也累了,我還得負責護送傷員,這兩天路不好走,你安心在家待着。”
“你又要走?”樑羽攔着他,“你也一天一夜沒睡了,爲什麼又是要你負責?”
楊宗慶拉着門的手一僵,“成新犯了錯誤,老攀家孩子又小,繼饒家弟妹累得暈倒了,我不去誰去?”
樑羽不依,“誰家沒個難處?許隊還沒回來發話,憑啥要你去?”
“本來是繼饒攬下來的,可……”楊宗慶已經不願重複,“是我堅持要去,你就當是我立功心切,這總行了吧?”
說來說去,他只是不願在家待着罷了。
樑羽心裡一涼,“宗慶,難道你就半點都不顧及我們的夫妻之情?要不是因爲孩子,你是不是再不願見我了?”
楊宗慶見她面色哀慼,忍氣道,“你別多想,餓的話就先煮個面,我真得走了。”
這個家,真是壓抑!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陳繼饒給楚俏換了衣服,又去衝了個冷水澡,這才端起冷掉的飯菜,坐在她跟前一口一口吃着。
吃完他進竈房一看,一片狼藉,不由苦笑,這丫頭還真能折騰。
不過想着她也是急瘋了,而他在水庫又對她說了那樣的狠話,心裡慚愧,於是低下頭收拾起來。
米缸和麪桶裡空空如也,他擔心她醒來餓着,小賣部也搬空了,不由蹙眉。
朱麗問清緣由,笑道,“弟妹也是個懂事的,我家裡頭還有兩斤白麪,我這兒忙着沒空給你拿,鑰匙你拿着。”
“多謝嫂子,過兩天就給您還回去。”陳繼饒說道。
回到家,他打開煤氣,蒸了一籠白麪饅頭,又炒了一碟臘腸鹹菜,見她還沒醒,就放在鍋裡溫着。
輸了一瓶葡萄糖,他也累得慌,本想躺在楚俏身旁睡一會兒,卻見楚俏正揉着迷離的眼睛,他心裡一喜,“醒了?”
“嗯。”楚俏還有些迷糊,拉着簾子只覺得屋裡灰沉沉的。也不知幾點了。
她坐直身來,還沒從睡意中清醒過來,聽見他問,“餓不餓?”就照實點頭了。
陳繼饒愛極了她犯小迷糊的模樣,一下沒了睡意,走到竈房把溫着的飯菜端過來,卻是聽見樓下傳來一聲聲悽慘哀絕的痛呼,像是樑羽哭着喊着叫人送她去醫院。
宗慶去了市裡,陳繼饒也不好不管,利索地穿戴好,“我去看看,一會兒就回來,你乖乖吃飯。”說完飛快地衝下樓。
且說楊宗慶走後,樑羽呆愣愣地望着空落落的天花板,心下無比落寞,這個屋子裡,又是她一個人。
她獨自待着又有什麼意思?
宗慶老說她總找別人麻煩,好,這陣她老老實實呆在家裡頭養胎,誰也不招惹。可這次分明是劉友蘭找上門來叫她帶孩子的呀。
燕子全身上下髒兮兮,又非親非故,憑什麼要她帶?
她爲啥不能拒絕?
劉友蘭怎麼還有臉當着宗慶的面責罵她?
樑羽越想越氣,實在無法嚥下這口氣。
她“嘭”一下關上門,氣沖沖跑到一樓,正巧劉友蘭攜家帶口地回來了。
瞧着他們一家四口有說有笑,可她的宗慶還要拖着一身疲倦去護送傷員。
同樣是營長,憑啥宗慶就得多擔一份任務?
她一把攔在門口,冷笑着問,“劉友蘭,我問你。你爲啥要跟宗慶說起我?”
兩人早撕破臉,劉友蘭也不是好惹的人,不然林安邦也不會被她掌摑了,“弟妹,咋的,敢做還不敢當呀?”
“我怎麼不敢當?你的孩子憑什麼要我帶?”樑羽雙手叉腰,一副非要吵贏的姿態。
劉友蘭捋起袖子就上前一步,卻被孫攀拉回來,她還不甘心,“你拉着我幹啥?本來就是她不對,非常時期非常對待!自家男人都快餓死了,也不管,竟還有臉不讓我說。我偏說看你還能咋的!”
孫攀到底顧着楊宗慶的面子,“行了,弟妹懷有身孕,你計較個啥?”
劉友蘭暴脾氣一下上來了,“懷孕就了不起了?俺懷虎子那會兒,還不是照樣下地幹活,大家都去做飯,叫她帶個孩子怎麼就過分了?”
“行,你們大公無私,就我自私自利,可是跟你有什麼關係?”樑羽氣怒。
劉友蘭一扭頭,問孫攀,“你聽聽,俺說錯了沒有?俺雖然沒讀過書,可多少也有點軍嫂的覺悟,她呢,自以爲金貴,人肖副隊的媳婦還是大學生呢。人家還不是照樣來幫忙?”
兩人吵吵嚷嚷,燕子被嚇得哇哇大哭。
“行了行了,”孫攀顧慮着面子,“你這樣鬧,弟妹真要有個好歹,你叫我怎麼跟宗慶交代?你快帶孩子回屋去,我和弟妹說。”
劉友蘭顧着孩子,也不願多看她一眼,甩頭就進屋去了。
剩下孫攀擠着張老臉笑道,“弟妹,友蘭性子急,回頭我訓她,你消消氣。她跑到宗慶面前瞎說一通實話,是她不對,等宗慶回來,我領她上門向你們夫妻道歉,你看成麼?”
樑羽氣順了不少,只是心還跳得厲害,“孫營長,我也是蠻不講理的人,上次我也犯了錯誤,不想再惹事,可嫂宗慶一回來就罵我,人心肉長,我不也正傷心嘛……”
正說着,眼淚就簌簌地往下掉。
“是是是……”孫攀順着她說道,“誰說弟妹沒有覺悟的?要不你先回家去,等宗慶一回來,我就跟他解釋清楚,千萬別再因爲友蘭嘴欠而影響你們夫妻感情了。”
孫攀擺的姿態也算低了。樑羽也不好多說什麼,點了點頭,卻是沒走。
孫攀自覺惹不起還躲得起,聽見虎子在屋裡叫他,只道,“弟妹,那我就不請你進屋坐了啊。”
樓道里一下只剩她一人,就是回家也是一人待着無趣,樑羽想了想,還是決定去找朱麗。她只顧着走,卻忘了地面積了一灘的水,人來人往混了溼滑的泥巴。
樑羽一着不慎,腳上一個趔趄,又一腳踏空,整個人就往臺階下摔。
她嚇得臉色蒼白。驚叫出聲,雙手胡亂撲騰,可還是架不住直直往下摔的趨勢。
樑羽整個人摔倒在地,忽覺小腹刀絞般的痛襲來,她眼睜睜地看着鮮血浸上褲腿,刺目的紅,撕裂的痛。
“不,不,不——”她嘶心裂肺地叫,“孩子、誰來救救我的孩子?”
宗慶那麼期待這個孩子,可她明顯感覺它在體內慢慢流失,尖叫一聲坐起來,她抹着額上滲出的冷汗,身上仍在發抖,拼命地想站起來,可來勢洶洶的腹痛令她難以自持。
她暴躁地尖叫起來,縮在那孤苦無依,“誰來救救我的孩子,宗慶,救我……”
孫攀屋裡離得近,也聽見了,正想出去瞅瞅,卻被劉友蘭一把扯住,“她就是見沒人搭理,故意作的,出去幹啥?別是惹了一身臊。”
孫攀還是不放心,“不成,你沒聽見她喊救命麼?”
等他出了屋子,衝下來的陳繼饒已經抱起一身是血的樑羽往醫務室那兒去了。
而孫攀盯着地面的血,難以置信……
入夜。
許良一回來還沒來得及處理救災一事。就急匆匆趕過來了,醫務室外圍了一羣人,陳繼饒站得有些遠,身上的軍裝上還染着淤紅的血漬。
楊宗慶終於來了,陳繼饒下意識地往手術房看了一眼,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楊宗慶就奔過去推門,門是從裡面反鎖着的,他一腳踹下去。
巨響倒把外面幾個軍醫引了過來,“喂,你幹嘛呢!”
裡面門也開了,一個小護士驚惶地開了門,他一把扯開她,衝了進去。
一把拉開手術簾,他猛地閉了閉眼。手術檯前的軍醫被嚇了一大跳,手竟懸在半空一動不動。
“快救人啊,還楞着幹什麼?她要是有事,你就等着轉業吧!!”楊宗慶嘶吼着。
陳繼饒跟他衝進來,拉着他出去,“宗慶,你別急,你這樣……人家不好做手術。”
楊宗慶看了眼手術檯,臉色越發難看,張了張嘴,還是出去了。
不一會兒,剛剛被他扯開的小護士走過來,雙眼還含着淚,“孩子……孩子怕是保不住了,家屬請做好心理準備。”
她哆哆嗦嗦地照實說了。也不敢看那人臉上什麼表情,趕緊閃遠。
楊宗慶渾身僵硬,抱頭扯着頭髮,怪他,都怪他!什麼事能有她重要,什麼事能有孩子重要?
想起剛剛在手術檯上看着她的樣子,那麼多血,那麼多血……她該有多痛。
“宗慶,你振作點!”陳繼饒隔開他的手,心裡也是萬分嘆息。
楊宗慶脫力,險些摔倒,被他扶着坐下,失魂落魄,“到底是怎麼回事?”
孫攀立在角落裡,心裡惴惴不安。“那時弟妹來找友蘭理論,我把人勸開就回屋了,外頭髮生了什麼,我也不清楚。宗慶,對不住,我要是知道弟妹會……就是打死我,也不敢放任不管!”
楊宗慶一下心如死灰,是她爲了置氣找人理論,別人沒跟她計較,怪不着別人。
是她不想要這個孩子吧?
他那麼期待的孩子,卻被狠心的她摔沒了!
楊宗慶心力彷徨,頹然地倚着牆面,嘴角滿是苦澀,“不怪你,是她太作,結果報應到孩子頭上……你們說,老天是不是看我過得順風順水,才安排了這門可笑的婚姻?”
“宗慶,別想太多。”若非親身經歷,箇中滋味,旁人只怕是沒法體會,陳繼饒也說不出太多安慰的話。
楊宗慶只覺得周身好像是火焰在燃燒着,把他燒成了灰,心也碎了,空了……
他的手肘撐在膝蓋上,掩面嘆息,對這段婚姻,他絕望了,放棄了!
陳繼饒見他心灰意冷,也不好受,拍了拍他的肩頭,“宗慶,你太累了,去睡會兒吧,我替你守着。”
“不用,你也是一天一夜沒閤眼了,弟妹還在家,你快回去吧。”楊宗慶有氣無力道。
陳繼饒和孫攀一對眼,心知以他滿身疲憊的狀態,只怕會做出什麼衝動的決定。
“宗慶——”陳繼饒喊了他一身,還沒等他擡頭,就急速地一掌劈在他的後頸。
眼見楊宗慶軟軟倒地,陳繼饒和孫攀一人架着他一隻胳膊,把他往椅子上靠。
陳繼饒惦記着楚俏,沉沉開口,“老攀,我先回家看一眼,等會兒再來換你。”
人是在他家門外出事,孫攀心裡不安,“沒事,今天我眯了會,還不困,你後半夜來吧。”
陳繼饒軍帽下的那一雙眼眸沉浸在淡淡的陰影裡,點頭道,“那辛苦你了。”
出了醫務室,心裡總算沒那麼沉重了。
回到樓前,陳繼饒擡眼望着三樓,那兒昏黃的燈已經點亮了,散發着淺淺暖暖的光,他忽而感慨萬千。
楚俏這時候已洗好澡,換了一身淺綠的長裙,正坐在竈房前燒水。
樑羽摔倒也就是樓下的事,一下就傳開了。
楚俏不用下樓自然也是知道了,她雖然知道他們夫妻遲早要離婚,可沒想到是因爲滑胎,樑羽那是咎由自取,可楊營長委實冤枉。
他是家裡的獨子,又是軍人,該是有多期盼孩子的降臨,卻那樣生生被剝奪了。
可惜可嘆可悲。
楚俏也不願被人說落井下石,見他回來了,軍裝的衣襟沾了一大塊血漬,並未多問,而是起身道,“我燒了水,你把這一身洗洗吧。”
陳繼饒點頭,“嗯,我去提水,你幫我從臥房裡找件t恤來。”
他動作利落,五分鐘就出來了,板寸頭一下就擦乾了,見她正放熱水泡他的軍裝,沉靜溫婉的模樣,心下一動,忽然從背後抱住她,下巴擱在她的肩頭,閉眼道,“俏俏,以後我們不吵也不鬧,就這樣安安心心地過一輩子,好嗎?”
楚俏心一滯,一輩子多有長?她避而不談,反問他,“嫂子的情況很嚴重?”
陳繼饒貪婪地嗅着她身上清軟的味道,宗慶那時頹唐悲愴的模樣還久久印在腦海,揮之不去,也是深受觸動,“孩子沒保住,他這次怕是鐵了心要離了。”
“那他家裡——”聽說他的母親強勢得很。
“男人有時選擇妥協,並不意味着軟弱好欺,而是因爲在意。一旦不在意了,再強求也無濟於事。”陳繼饒站直來,見她及肩的頭髮被他蹭亂了,於是以指爲梳,替她細心地理順來,“而他是個有底線的男人!”
楚俏默然,想了好一會兒,?足勇氣問道,“那我上次是不是觸碰了你的底線?你會容忍我到什麼程度?”
爲了給你們加更呀,真是老命都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