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將院,藏書閣。
杜宗久手中捧着一本典籍,目光卻停留在不遠處書架旁佇立着的葉衝身上。
這小子成爲內院弟子之後,一連三日都沒有去往內院弟子修煉的武道場,而是每天晨曦初起,便來到藏書閣,直到太陽落山,藏書閣閉館才離去。
杜宗久也聽說了葉衝在內院弟子考覈的比試中一鳴驚人,引來劍意徵兆,奪下第四名的事情。除了本身對於葉衝由之前那個廢物到天賦異稟的轉變之外,杜宗久覺得自己終於知曉了院長大人之所以對葉衝關照有加的原因。
畢竟是葉重樓的兒子,這個身份足以讓院長大人對他另眼相看,也足以讓現在的杜宗久改變之前對葉衝的看法。
只有經歷過那個時代的人,才知道葉重樓曾經是多麼風光,多麼高山仰止。
以至於現在於神將院中得一席之位,負責看管藏書閣的杜宗久,年輕時候就是葉重樓無數個狂熱粉絲之一。
就像是每個心懷夢想的少年,都有一個曾令他視爲偶像、並且當做自己目標的英雄俠客。
只是那偶像最終的命運……想到這裡杜宗久輕輕嘆了一口氣,世間最殘酷的事,莫過於給了你所有的風光和榮耀,然後在一瞬間突然全部奪走,無異於從高高在上的雲端,一下子跌入十八層地獄。
“杜老師。”葉衝突然轉身,手中拿着一部《靈紋初解》,來到了杜宗久面前。
杜宗久收回思緒,看了一眼葉衝手中的典籍,沒想到這小子對靈紋還感興趣,當下他對葉衝的觀感已是與以前不同了,所以溫和問道:“有什麼疑問?”
要知道,這藏書閣的老師也不是誰都能做的,必須得博學廣記,可以爲學生們解惑除疑纔可以擔任。
“這本書裡面關於靈紋的解釋太過空泛,而且,涉及玄階以上的靈紋都沒有提到,所以我想問一下,有沒有別的更精細的靈紋類的典籍?”葉衝一臉求知若渴的說道。
這幾天他在藏書閣裡,先是翻閱了不少關於這個世界的歷史變遷、和山河地理的典籍,瞭解了這個世界的歷史更迭,和人文風貌。
因爲原本那個葉衝,只是個尋常的農夫之子,因爲身份和眼界所限制,雖然於這個世界生存了十幾年,記憶中卻沒有太多對這個世界的認知。葉衝在兩天之內給自己補充了這方面的不足,然後纔開始着手他最爲感興趣的,有關靈紋的知識。
葉重樓雖然告訴自己,丹田內那柄神奇的小劍名叫月玄,卻沒有提及更多的事情,甚至也沒有說過他以前的事情,以至於葉衝作爲兒子,對於老子的瞭解,也只能從別人那隻字片語中去拼湊。
那柄月玄劍,以及葉重樓當年從第一刺客淪落爲一介農夫的原因,這是葉衝目前最爲關心的兩件事。
而瞭解月玄劍最爲恰當的步驟,就是從靈紋開始,因爲那柄小劍上佈滿了靈紋,葉衝覺得,自己首先要知道它的品階。
只不過那本《靈紋初解》並沒有給他足夠的信息。
所以他向杜宗久詢問,是否有別的更精細的典籍,可以供自己參考。
杜宗久卻露出了一臉詫異,“你現在不過氣海境一重天的修爲,即便真的對靈紋感興趣,可現在就去了解玄階以上的靈紋知識,未免太早了些吧?”
要知道有關於靈紋的知識是極爲繁雜的,靈紋基本覆蓋這個世界的三類與武道息息相關的東西,一個是兵刃,一個是丹藥,還有一個則是靈寶,比如寶符寶珠之類的東西。
兵刃、丹藥和靈寶都有一階三品之分,並且因爲這三樣除了靈紋之外,還要涉及到兵器鑄造,丹藥煉製,靈寶合成等等不同領域,是以這個世界的靈紋師往往都只專注於一道,又細分爲兵紋師,丹紋師,寶紋師,兵紋師精通鑄造,丹紋師則擅長煉丹,寶紋師可以合成靈寶。
除此之外,想成爲一個靈紋師還需要有專屬於自己的“篆靈筆”。這“篆靈筆”並不是一支筆,而是用於刻畫靈紋的器具,可以是短刀,可以是銀針,修爲強大的靈紋師甚至可以直接使用手指來刻畫靈紋。不過得有一個前提,就是“篆靈筆”可以隨心所欲,將靈紋師心中所構想的靈紋完美的勾畫出來,否則的話,一個小小的疏漏,都會使所刻畫之物損壞成廢物。
因而,想要成爲一個靈紋師極其困難,也因爲如此,靈紋師在這個世界上是極爲受人尊崇,有地位的職業。
強大的靈紋師甚至是會引起兩個國家的爭奪,不惜通過戰爭來奪取。
衛國之中,能夠煉製玄階以上靈器的靈紋師一隻手都數的過來,其中可以煉製玄階以上兵刃的兵紋師只有一位,那人同時是青瀾院和神將院的客座導師,神將院兵器庫那寥寥幾件玄階以上的兵器也都是那人所鑄。
所以杜宗久纔會訝異於葉衝這小子居然張口就問關於玄階以上的靈紋典籍。
他看着自己反問之下,一臉錯愕的葉衝,不禁搖頭笑了笑,只當是這少年的好奇之心太過強烈,所以便解釋道:“記錄玄階以上靈紋的典籍藏書閣倒是有,不過,在二樓,你現在還沒有翻閱的資格。”
神將院規定,內院弟子只有在氣海境三重天以上,纔有進入二樓的資格。
聽到這個消息,葉衝不禁有些無奈,看來自己短時間之內,是無法找到關於月玄劍的真相了。
“你也不要氣餒,藏書閣一樓,還有一本咱們衛國最傑出的靈紋師的手記,裡面是他煉製黃階靈器的一些心得,兵刃、丹藥、靈寶都有涉及,比較詳細。只不過那位靈紋師後來只專注於兵刃一道,現在已經成爲我們衛國最頂尖的兵紋師了,如果你感興趣,可以拿去看看。”
杜宗久起身,從身後的一排書架上拿出一本封面質樸的藍色典籍,上面寫着“歐陽子手札”五個字。
葉衝接過那本手札,心道也好,反正自己確實對靈紋這東西比較感興趣,不妨拿來看看,漲漲知識。
他當下鞠躬道謝,“謝謝杜老師。”
杜宗久滿意地點了點頭,心道葉衝這小子,還是比較懂禮貌的,於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武道方面的東西,我或許給不了你太多幫助,以後想要了解其他方面的知識,可以直接來找我,我會幫你推薦你翻閱資格之內,最好的典籍。”
說罷還加了一句,“我期待你以後,成爲你父親曾經那樣的風雲人物。”
葉衝擡頭,“杜老師也瞭解家父當年的事?”
杜宗久訝異,“當然啦,我們這個年紀的,當年可都對你父親崇拜得緊,這有什麼好訝異的?”
只見葉衝撓了撓腦袋,一臉不好意思地道:“其實,我也是在最近才知道我父親的一些事情,他從來都沒有跟我說過,現在我有些好奇,卻也沒人告訴我,我也不好意思向父親詢問。”
“哦,這倒是情有可原,畢竟……”杜宗久笑了笑,剛要說些什麼,聲音突然就止住了,他眼中流露出一絲精光,看向葉衝,低聲道:“你不會是想要給你父親報仇吧?”
葉衝毫不避諱杜宗久的目光,一絲不苟地道:“我並不瞭解當年的事情,我只是覺得,無論發生了什麼,我這個做兒子的,總還是要了解自己父親的經歷。”
至於是不是要報仇,那也得有那個實力的時候再說。
杜宗久沉吟起來,他像是有些猶豫不決,不過看着葉衝那堅毅的眼神,最後還是輕嘆一聲,“也罷,你說的對,爲人之子,瞭解一下當年的事情還是有必要的。”
他起身走到一個角落,在一個塵封的箱子中掏出一本沒有名字的線裝冊子,回到葉衝身邊,遞交給他,道:“這是我閒着沒事兒的時候,做的對於近代一些風雲人物事蹟的記載,其中就有你的父親,你拿回去看看吧,不過這件事可千萬別跟別人說,否則……”
他沒有說出否則之後,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但是葉衝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葉衝再次向杜宗久鞠躬致謝,“謝謝杜老師。”
杜宗久的目光晦暗不定,“行了,這兩樣東西,你還是拿回去看吧,回頭還給我就是了。”
在這裡看,難免會被其他的一些弟子發現端倪。
葉衝點了點頭,將那本“歐陽子手札”和無名冊子裝進自己的懷中,轉身離開了藏書閣。
看着少年離去的背影,杜宗久想起兩天前院長大人突然造訪,對自己的叮囑,倘若葉衝想要知道他父親的往事,你就把這個冊子交給他。
是的,那本冊子是陸長淵交給杜宗久的,而不是杜宗久所說他自己寫的。
至於陸長淵爲什麼要這麼做,杜宗久就不清楚了,他的那番作態,也是爲了避免葉衝心中起疑。
不過作爲“葉重樓”這三個字曾經的追隨者,杜宗久此時嘴裡還是默默唸叨着,“希望你能把你父親曾失去的,都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