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衝單手抓住骷髏赤鵬的脊椎骨,翻身而上,手中黑色的古劍,二話不說,直接斬落下去。
啪!
一聲清脆的斷骨聲。
一根手臂粗細、篆刻着靈紋的骨頭從空中掉落下來,瞬間靈光泯滅、變成粉末,灑在了雪地之中。
雪原上空,風雪之中,骷髏赤鵬竟然扭轉過頭顱,兩隻通紅如烙鐵的無神眼珠把葉衝給望着。
而後,又是一團熾烈的火焰向他撲面噴來。
葉衝身形一晃,幻化出一道殘影,便鑽入了骷髏赤鵬的腔腹之中。
通體閃耀着紅色靈紋的赤鵬便如同被燒了屁股的猴子,在這半空之中上下躥飛,忽而高入雲霄,忽而俯衝地面,似是要憑藉不停變換的角度和驚人的速度將葉衝硬生生甩飛出去!
赤鵬的整個身軀只剩下巨大而空洞的骨架,如同一架沒有裹上外殼的飛機,而葉衝,此時正在“機艙”之內,緊緊抱着粗大的骸骨,寒風裹挾着風雪衝襲着他的面目,在他耳畔化作悚然的呼嘯之聲。
葉衝依然不肯放棄,死死地抓住身前的枯骨,孤苦表面的靈紋刺得他雙手發麻,手掌依然變得血肉模糊。
“啊!”
葉衝強忍着上下顛覆令人作嘔的眩暈之感,大喝一聲,強行穩住心神,而後祭出了日月雙玄。
在他地宮境五重天的修爲滋養下,兩柄短劍的威力完全漲了一個臺階,在此緊要關頭,葉衝已是使出了渾身解數。
日月雙玄在顯現的那一瞬間,便猶如日月同升,周身的流光形成兩個巨大的光輪,滾滾向前,穿過赤鵬的腹腔,筆直地向骷髏赤鵬的腦骨撞去。
嘭!
如一記旱雷,在這風雪之中炸響。
那一剎那,赤鵬的腦骨粉碎成無數齏粉,與漫天的風雪同時向四面八方擴散,形成一圈圈巨大的衝擊波。
而偌大骨架上面的靈紋,也在這一刻消泯了光芒。
葉沖懷中緊抱着的脊椎骨,也在這一瞬間,出現了稀碎的裂紋,如同蛛網一般,迅速蔓延,佈滿了所有骨架。
而後葉衝就從半空中陡然墜落。
他頭頂,赤鵬骷髏那巨大的骨架也在寒風中一點點破碎,最終變成了無數大大小小的骨骼碎片,與紛紛揚揚的雪花混雜在一起,向雪原之上潑灑着。
雪原上,一衆劍奴都揚着腦袋,看着那千年之前便已腐朽,此時才終於化作飛灰灑落下來的枯骨。
一直埋首在雪地之中的烈焰雀終於停止了哀鳴,一雙圓鼓鼓的眼珠子中,竟然掛着兩道血痕!
葉衝在半空中運轉驚龍變,身形不停扭動,最終還是重重地摔在了雪地之中。
砸出一個一人深的雪坑來!
水溪兒他們正要趕過去查看他的狀況,突然間就覺得腳下一軟,腦袋開始出現眩暈。
緊接着,他們眼前的景色再次一變。
雪原高山以及峽谷都在剎那間消失,而他們一行人,重新回到了封印山的山洞之中。
“次奧,看來我們這一關,算是過了。”李輝當即就興奮地叫道。
葉衝還是坐在地上的姿勢,不過,他拍拍屁股就站起來了,如他之前預料的那般,只有把所有的戰兵全部幹掉,才能真正過了那一關。
此時所有人都轉過頭把他望着,眼中慢慢的關切。
並不是因爲葉衝洞悉了關卡的奧秘,想到了大雪崩這樣的高妙手段,也不是因爲葉衝之前獨身奮戰,使他們最終得以通過,他們之間此時已如同家人一般,無需要太多的客套和寒暄。
他們此時看向葉衝,也僅僅是關切葉衝的傷勢。
只有與你關係極真正親近的人,纔會在失敗時忘掉悲傷,在成功時忘記喜悅,僅僅只想知道,你的身上有沒有在這失敗和成功的過程中,留下傷痕。
葉衝對着他們露出一個璀璨的笑容,示意自己沒有大礙,同時又是從納袋中掏出一粒丹藥,給自己服下。
他的確沒有受太重的傷,哪怕雙手的掌心此時看來仍舊血肉模糊,但他耗費了太多的真力。
封印山內的巖壁上也佈滿了不少靈紋,此時散發着淡淡的光芒,是原本封閉的山洞內側依舊光線明亮。
他們之前進入雪原的幻境,應當就是有人將靈紋與陣法相結合,才製造出來的。
靈紋師一直是這個世界最爲神秘也是最爲高貴的職業,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只不過世間的靈紋師,大多都是這三大主流流派的,像陣法與靈紋相結合都屬於極爲偏門的,不僅需要靈紋師本身足夠強大的實力,往往要耗費很多心血才能取得成就,對於絕大部分的人來說,門檻實在是太高。而且一旦成爲了身份地位都很尊貴的靈器師、靈寶師或是靈丹師,很少有人願意放棄此前擁有的一切,去幾十年如一日地研究陣法。
千年之前或許還有一些,但是當今這個世間,葉衝倒還未曾聽聞過有人在三大主流流派之外的其他流派中,取得過什麼成就。
即便有,恐怕也是寥寥可數。
當葉衝將那粒丹藥的藥力盡數吸收,體內真氣恢復了大半之後,雙手之上的傷勢,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地癒合着。
整個過程之中,七玄宗的衆人,以及李輝在內,這些年輕的劍奴都站在原地,沒有任何人向前踏出過一步。
因爲他們之前在剛剛進入洞口之後,向前邁了一步,而後就進入了雪原幻境之中。
從幻境之中出來的他們,此時卻已經不是在洞口附近,而是出在山洞中心的道路之中。
他們可以確定,自己只要再向前一步,八成又得進入另一個幻境,迎接下一個關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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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們纔會如此安靜地等待葉衝恢復。
周圍的道路很寬闊,空間也很大,連烈焰雀的身軀都能輕易容納下,絲毫不像是一些山洞之中的通道。
但這的確是在山洞之中,由此可見,當初的夔王朝太子,爲了使此地與外界隔絕,花費了不少心血和人力物力。
葉衝看了看身後,又看了看前方,他搖了搖頭道:“不知道我們得要過幾道關卡,才能走出這封印山。”
其他人聞言,也是神情一黯,在雪原幻境的經歷此時歷歷在目,雖然最終都安全地走了出來,可那畢竟只是第一步,第一步就如此困難,那接下來無論還剩下幾步,他們都不會輕鬆的。
“管他還有幾道關卡,反正老子是一定要走出去的,他孃的,在這劍冢呆了快二十年了,堅決不能回去,死也不要回去!”
這個時候,倒是李輝難得地說了一句提氣的話。
其他人也是同時抖擻了精神,魯胖子極爲罕見地攬住了李輝的肩膀,豎起了大拇指,“你小子終於說了句人話。”
“次奧,我是說我死也要出去,又沒說你,你還是可以回去的嘛,反正你只要有的吃就啥也不在乎了,劍冢內那麼多野味,夠你吃一輩子的。”
“混蛋,信不信我現在先把你做成野味,給大家填填肚子?我可聽說了,外面世界,有個什麼邪族,看誰不順眼,就喝他的血,吃他的肉,不然念頭不通達。你這麼賤,一旦走出劍冢,得多少人看你不順眼啊,到時候整個邪族都得爲了爭着吃你打起來!”
“……”
這兩個傢伙又開始了一輪爭吵。
至於邪族是不是真的吃人肉喝人血,他們壓根就鬧不清楚,就連在外面生活了一年的葉衝,都搞不清那些傳聞的真實性。
畢竟邪族已經有好多年沒有與人類發生大規模的衝突了。
而雖與那些記載在冊的種種聳人聽聞的邪族習性,葉衝也只是當傳奇怪志來看。
不過看到他們重新恢復了相互攻訐的“惡習”,葉衝還是很欣慰的,他之前把大家心中的擔憂說出來,也就是爲了讓大家直接面對這個問題,而不是僅僅在心中對未來的每一步都充滿憂慮,不如此時這樣嗎,放出幾句豪言壯語,重新提高了鬥志,也有更大的意志去面對前路的挑戰。
葉衝當即深吸了一口氣,看了看大夥道:“走吧,繼續前進。”
“繼續前進。”
其他人嘴裡也默默重複了一句,而後一羣人同時向前踏出一步。
烈焰雀緊跟其後。
片刻之後,他們眼前的道路和兩側的山壁以及山壁之上的那些靈紋全都消失不見。
在他們眼前出現的,是一片大海。
有一篇著名的詩篇,如是寫道: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餵馬,劈柴,周遊世界。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葉衝他們此刻一點都不幸福。
因爲他們正身處一葉扁舟,而周圍是洶涌肆虐的波濤, 他們站在小舟之上,身體隨着波浪大幅度地搖晃着,搖搖欲墜,岌岌可危。
像是隨便拍過來一個大一點的浪頭,都能將他們腳下的木舟排成碎片,將他們盡數淹沒在這茫茫大海之中。
天空中,幾隻海鷗鳴啼着飛過。
烈焰雀如一片紅霞,在他們的頭頂振翅翱翔。
他們無不目瞪口呆,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