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尖上的牙齒可以旋轉,猛烈旋轉起來就像修鞋匠手中的鑽頭一樣。木頭的防禦壁太厚重了,他必須加快速度,再也不要受旁人的干擾了。
“你們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
他冷冷地在對旁邊所有的人聲明瞭一次,“只要你們不再出手趕緊離開,你們都可以活。否則,全部死!”
“那不一定……”勾豬臉色有些慘白,他胸口處的傷口血流如注,但他並不在意。
他隨手一丟,一顆淡黃色的丹藥飛到了巫瑕手中。
“把這枚丹藥餵給肥牛兒,你拖着她離開,去傳信吧。”
巫瑕點點頭,把丹藥塞入肥牛口中,然後拖着她離開了,雖然她真很重……
那是一枚築基丹。
勾豬聽連菱說過,築基丹能讓築基一重巔峰的修士快速突破一重直達築基二重巔峰,這過程,會爆發出其中含有的百來枚純陽丹那麼多的純陽真氣。
在突破中,這些真氣會強烈催發體內的血脈,促使如何傷勢都快速癒合,如果突破成功,肥牛的傷勢就能完全恢復!
巫瑕終於用傳音玉簡發出了信息。
與此同時,在翠玉宮外院。
外院有一座並非樹屋,而是在山洞中建造的府邸,座落在外院伍院林旁邊的一座小峰下。
這是外院長老霍雲的洞府,名爲水絲洞。山洞中不斷有泉水滴落,在洞中形成了隨處隨處可見的瀑布和潺潺流水。
這種洞中溼氣極重,一般人根本就承受不了。但霍長老和他的弟子們在這裡卻是怡然自得。這他們修煉的“水木真氣“有關。
霍雲和碧落聖女連菱出自同一個伍院,他執掌外院,也就是翠玉宮的外院長老。
外院這攤子事常常讓他煩不勝煩。要知道八千多人的吃喝拉撒全是他的外院管了起來,他可是名副其實的保姆大總管。
好不容易到了深夜也不安靜。偶爾也會有驚恐萬狀的外門弟子發來求救的信息,大多是闖蕩江湖捲入了糾紛。
“連萍女冠來了……”
“快請。”
最近這段時間,他的水絲洞的訪客忽然多了起來。而且來的大多是各方大佬。回春院長老的前腳剛走,丹陽閣代守連萍後腳就來。
原因大家也心照不宣,無非是外院每年一度的排名大戰即將開打了,而主持排名大戰正是外院長老霍雲,每一夥人都希望外院對“自己的“外門弟子們在大戰中有所照顧。
每當看到她,霍雲就感覺連自己都彷彿要年輕了很多歲。
一身輕如薄雲的綠紗,宛如無物地覆在修長而又有致的身體上。連萍將自己的黑髮都束在了右邊,扎着一根紫色的飄帶。隨風而過,帶起一縷清香。
白玉般無瑕的臉上,帶着一絲調皮的笑容。明如秋水的眸子裡,藏着一種戲謔般的狡黠。這是連萍和她姐姐的不同之處。拋去這種年輕的靈動,連萍的臉上,也帶着霍雲對她姐姐連菱的印象。
他本來就和連菱是同一個伍院,對連菱這個絕色的師姐不可能完全沒有動過心。只不過連菱個性高冷,耽於獨自修煉,從來沒有打算找過道侶。伍院的師兄弟們當然也不忍強逆她的心願,都把這份欽慕壓在了心底。
偶爾看到有着連菱的影子但又更加活潑的連萍,他會覺得自己受了這充滿靈動的年輕女子的影響,內心再度泛起一絲生機。
連萍自然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她也是微笑着取出她所關照的一份外院弟子名單,然後坐在水絲洞中的待客廳中安坐品茶。
“霍師叔最近清閒否?”
霍雲一怔。我這天天忙得團團轉呢你個小妮子不問我有多忙反而問我是否清閒?真是個不懂事的小妖精啊。
“這外院哪裡能和丹陽閣比清閒啊。”霍雲話音剛落,一個藍衣弟子急急忙忙過來,對霍雲說:“從青陽鎮附近發來的求救,這是今晚第二次了。”
“不是讓他們馬上給我滾回來嗎?”
“好像是他們並沒有動身,然後又遇到了妖獸。”
“妖獸?在青陽鎮?”霍雲心中一動,但轉念又有上當受騙的感覺。青霄山脈連綿三千多裡,一些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其中有靈獸妖獸倒也並不奇怪,但怎麼可能出現在青陽鎮?那可是商路要道,人類在那已經聚居了幾千年。青陽鎮上出現妖獸,就和厚土城大街上出現野生老虎在閒逛一樣可笑……
“把玉簡給我看看,你下去吧。”霍雲拿過玉簡,揮手讓弟子下去了。
聽說青陽鎮有妖獸,連萍都有些動容。但這新聞也太驚世駭俗了,而且又是幾個外院弟子發來。這些外院弟子江湖閱歷較少,在外闖蕩時常常會大驚小怪,把異獸當妖獸恐怕也不奇怪。
“有影像嗎?”她問。
霍雲手撫過玉簡,感受了一次其中的信息。他並沒有看到有妖獸的影像,但看到了一個受傷的女弟子。
“沒有看到妖獸,但是有人受傷。”霍雲嘆了一口氣,“這些傢伙可真不省心啊。我會請回春院派一個醫藥弟子過去看看,但能不能保住性命可就要看造化了。”
“哦?這麼嚴重?”連萍要過玉簡,她一眼就認出了受傷的胖女娃,正是和宋如海、木頭一個伍院的慕容清。
招收宋如海和木頭正是她幕後操縱的結果。宋家主家一直都和翠玉宮刑堂長老關係不錯。刑堂的在翠玉宮的實力一向是根深蒂固,讓連萍感覺很是頭痛。尤其是姐姐兼師父連菱失蹤之後。
宋如海在宋家只是個旁系弟子,不受他們重視。連萍故意把宋如海招進來,也算是在刑堂這夥人和宋家之間打上一個楔子,說不定將來有大用。
至於木頭,他是先天樹體,將來潛力無窮。
慕容清這個女弟子雖然胖,但是讀書習武都是一絲不苟,她也是打心底裡喜歡這個女弟子,才通過霍雲幕後操控,把他們分成一個伍院。
至於勾豬……他是陳玄方招來的弟子。而且他進入翠玉宮的日期,剛好是姐姐連菱和陳玄方一起失蹤的那一日。這個傢伙看似簡單,卻是她尋找姐姐下落的唯一的線索。她一直重點“關照”着此人。特意把他放在宋如海和木頭同一個伍院,也正是爲了方便監控着他的一舉一動。
不過他們卻並不在連萍拿來的外院排位大戰照顧名單之上。
這次排名大戰的競爭極爲激烈,在連萍心目中,宋如海這個伍院實力還是太弱了。先歷練一兩年,後續他們的潛力有所發掘之後,再去拼三級甚至四級伍院的排位不遲。伍院的排名大戰是分級進行的,只在同級伍院之間競爭。
她沒想到,這個伍院第一次出山就能給她惹禍。
“師叔不用通知回春院了,“連萍將手擺了擺,然後把玉簡收入自己的碧漣佩中,“此時我會解決的。”說完她便起身告辭。
“今年一級外院的排名之戰,頭名已有人預訂?”已經走到了門口,連萍忽然回眸一問。
“當然,”霍雲撓了撓頭,“除了那目中無人的姓唐的小子,還能有誰?他可是古問天的外甥,而且其天份比起古問天這個變態還有過之。”
“雲天之驕唐肅?”連萍口中喃喃念過。古問天這個真傳弟子的實力,就是她也頗爲忌憚。
另一邊,在青陽鎮,眼看兩個女孩離開,木飛並沒有出手阻止,他一諾千金,任何人只要不出手阻止他誅殺樹皇,他也不再打算和他們有上何種糾葛,更何況,他全部的心神和血氣都耗在這消耗型的“旋牙之殺”上。
這一招專門對付堅不可摧的防禦,需要消耗暴多的血氣和巨大的耐心。
他雖然碰到了對方的血,但是防禦擊穿帶來的痛苦也刺激了對方樹體的成長——那層木質盾一下子增厚了一倍有餘,雖然增厚的木盾並不能將他的利牙推出體外,但極大地增加了他繼續往前的阻力。
“走吧,小子,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了。”
他背後只剩下一隻樹手,就是剛剛攻擊勾豬胸口的哪一隻,五隻尖銳的銳齒上面,依然帶着猩紅的血漬,掌心那隻眼睛不屑地瞥了一眼勾豬。
但勾豬並沒有退!
他將掌心中早已準備的兩顆丹藥,洗髓與築基二丹一齊放入口中。
這兩顆丹藥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洗髓丹冰寒如雪,鋒利如刀。一入腹中。就彷彿吞下了千萬利刃,這些利刃隨着經脈遊走,似乎要把渾身上下都千刀萬剮一般。
而築基丹,則是一團精煉的純陽真氣,一旦入體,渾身猶如烈火焚燒。
二丹合一,勾豬真的感覺自己在刀山火海!
他的全身經脈,猶如無數岩漿涌起,到了冰冷沉寂了千年的死火山之頂,堅硬的岩石正在發出“噼噼啪啪”的爆裂聲。
勾豬乘勢拔出劍來,一劍直刺對方的後心。
“愚蠢的人類,爲什麼——”
木飛大怒。
他無法理解這個和自己相比實力懸殊的人類的行爲。他眼看就要殺死樹皇,但是這些人類一次又一次地騷擾阻止他,這種執着,簡直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
他的樹手往後一抓,抓住了這支來勢凌厲的劍,這樣一來,旋牙之殺的進度不得不又減緩了下來。
翠玉宮的劍非鐵非銅,而是木質,是用玄鐵木打造而成。玄鐵木木質堅韌鋒利,極其類似玄鐵,因此得名。這種木造成的寶劍,鋒利並不輸玄鐵,但是重量稍輕,而且多添一分柔韌之力。
木飛一把抓住劍刃,用力一扭,沒想到這劍卻沒有被他扭斷,只是被扭成了弓形,他將手一甩,那劍一聲微響,深插入房角的木柱中,只是一個瞬間,木飛的這隻樹手已經刺穿了這個年輕人的心臟!
“爲什麼人類,總是這般愚蠢……”
他並沒有因此停息,而是挑在對方的心臟中,感受着這最後幾次搏動,把對方抓到了自己的面前。
“你才蠢。”勾豬喉嚨裡發出絲絲的聲音,“他是我兄弟!”
“兄弟,兄弟又是什麼東西。”木飛心中浮起一絲疑惑。在妖界,樹人之間也有兄弟,只不過他們都是相互爭奪生存空間和資源的兄弟。兄弟是第一個要將你送入地獄的傢伙。除此之外才是其他的族人,最後纔是異族。如果不是效忠共同的族長或者樹皇,他們並肩作戰是完全不可能的。但是這些人類,愚蠢得竟然願意爲了所謂的兄弟去死。
沒有了兄弟,難道不是可以更多地佔有長輩的愛嗎?
沒有了兄弟,難道不是擁有更多的天界陽光和土地水源嗎?
爲什麼要拼死去保護自己的兄弟?
木飛忽然感覺自己抓住的此人的心臟,似乎並沒有停止跳動。
“這怎麼可能,難道見鬼了!”
他的五指牙明明已經刺穿了對方的心臟,他卻分明感覺到這心臟的搏動反而越來越激烈了起來。
難道對方有什麼秘法竟然能肉身不死不成!
他的五指被純陽真氣給包圍了,這股力量,就如同火山噴發一樣從他的傷口處涌了出來,組成他全身物質的靈子,似乎被這強大無比的能量所激發,正在瘋狂地震盪和重組。
他這一擊雖然給了對方重創,但也似乎恰好給他打穿了通路。就好像堵塞在火山口的那些冰冷的岩石忽然被歪理破開了,無窮無盡的熔岩洶涌而出……
“豈有此理!他居然在突破……”
就算只是築基,一重和二重,二重和三重之間都隔着一個厚厚的壁壘。洗髓丹可以洗通真氣運行的通路,但對這些壁壘就毫無作用了。
而築基丹,也就是在築基一重的時候,起到一個協助突破這種壁壘的作用。它的原理也極其簡單,瞬間釋放出含有一百顆純陽丹那麼多的純陽真氣,將服用者的身體完全重組,強行突破壁壘!
雖然說這丹對成功突破有很大的幫助,但是這突破的過程終究還是要自己完成的。尤其是像勾豬這種困難戶,縱然一百枚純陽丹的力量瘋狂衝擊,說實話也未必真的能成功突破。
但樹怪給他的這致命一擊,終於讓他最後一層強大的壁壘瞬間瓦解了。
他現在感覺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力量,神清氣爽,對方的樹手被這股能量驅出體外,胸口流血的傷口瞬間已經癒合。
“突破了也不過就是築基二重……”
木飛嘴上鄙視,但其實心中頗爲羨慕,樹妖的壽命極長,但是對等的代價是成長也極爲緩慢。
這個人類的突破並非偶然,顯然和他剛剛服用的兩枚丹藥有關。樹妖一族中卻沒有丹師,他們也不敢服用這些人類的丹藥,根本不知道會有什麼副作用。
“可惜,你不管如何蹦達,都一樣是一死。”對木飛來說,對方是築基一重,還是築基兩重,其實差距不大。只不過剛剛對方突破的這一瞬間爆發出的真氣短暫擊退了,但如此猛烈的真氣根本不可能留在一個築基兩重的氣海內,突破一旦完成,也就立刻散失在天地之間。
木飛一把抓住了這年輕人的脖子。突破確實是能恢復極其嚴重的傷勢,但也不是完全無限的。如果他把這人的頭擰下來,再如何突破都不可能再長出一隻頭來……
“不對,竟然築基三重巔峰了!”
木飛感覺到對方真氣涌動所傳出的力道,竟然已經成了之前的三倍!
要是放到樹族中,等於二十年的修煉吃兩顆藥丸就解決了。
勾豬完全不理會,他輕輕一掌拍在對方的腰間,臉上露出一絲陰險的笑意。縱然我贏不了你,也得咬你下一塊肉來!
木飛感覺到了後腰受到輕輕一擊。這一擊築基三重的力道猶如蚍蜉撼樹。對他毫無影響。
但就在此時,彷彿有什麼東西在這個小孩手中嘭地一聲爆裂開。一股陰寒之氣,在後腰處蔓延開來。
他頓時覺得渾身一陣痠軟,抓住對方脖子的樹手不由得鬆了一點,使不上勁了。
“中毒?”
他感覺背後一陣冰涼,那不是遇到冰雪的那種低溫的感覺,而是沒來由的一陣寒意,莫名其妙地在身體中順着他的樹脈蔓延,而被對方擊中的後腰處,竟然已經沒有什麼感覺了。
中毒?
那是不可能的。
人類發明的各類毒藥,往往只能對人身才有效果。而他的樹身則可以把絕大部分毒性吸收掉,所以在人界中,他幾乎是百毒不侵的。
除非有人早做準備,專門給他準備了對付樹身的毒藥,但這怎麼可能?
他憤怒地將抓在手裡的勾豬往後一推。這勾豬的身體立刻飛了出去,竟然撞穿了木牆,直飛客棧之外。
勾豬的脖子還算勉強完好,身上的肋骨卻被撞斷了好幾根。
好在木飛甚至已經沒有擊殺他的打算,時間緊迫。
木飛的樹手之眼看到自己的後腰處已經有拳頭大小一片的地方變成了一片腐朽的漆黑。在這片腐朽的木質上,竟然長出了一朵詭異精美純白如雪的小花。
“冥界蘭!”
在妖界的雨林裡,茂密的林莽深處,終日不見陽光,陰暗潮溼、堆滿了枯木和屍體的地方,他也見過這種詭異的蘭花。
這種東西只會生長在死亡生物的屍骸上,吸收殘餘的生機,放出玄陰之氣。長出它來就意味着死亡,沒有一棵樹想粘上這種東西。
這些可怕的人類,竟然會把這麼噁心的東西當作自己的法寶來使用!
木飛毫不猶豫伸出一隻樹手,五指立刻化爲利刃,往自己後腰一抓。一陣吱吱格格木質破裂的聲音,他硬生生地把自己後腰處變黑的那一塊給摳了下來。
他的頭上和人類一樣爆出汗珠。
雖然樹身不會流血,但他的樹身和人身血肉相連,對他來說這和人類直接割掉自己一大塊肉是沒有區別的。
但他別無選擇。這種冥界蘭會不斷吸收自己的生機,直到他體內只剩下玄陰之氣爲止。人類還可以用自己的真氣抵禦,樹族靠的卻是血氣。這種異生物入體,會直接污染自己的血脈,越是抵禦越是死得快。
壯士斷腕,他毫不猶豫。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築基小子竟然給他帶來了這麼大的麻煩。看來這次任務並不簡單。
畢竟是要殺死樹皇這種有着大氣運的角色,怎麼可能簡單!
“修羅血術,木淚之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