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甜兒此刻心情已經平復了許多,雖然剛剛受到了不小的驚嚇,但好在身體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見葉凡回來,她的心裡更加踏實了一些,扛着有些虛弱的身軀,努力的站了起來,陪着葉凡忙起了架火堆,鋪睡鋪的事情。
葉凡本想讓她繼續歇着,但看着她那執拗的面孔,還未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
兩人正在忙活的時候,張大嬸的兒子突然走了過來,手裡面抱着一堆乾草。
只見他快速地將乾草放下,然後話也不說,轉身就跑了回去。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葉凡知道這個比自己小不了幾歲的孩子比較害羞,是個老實人,平時話都說不到幾句。
所以他也沒說什麼,只是轉頭衝望向這裡的張大嬸笑了一笑,然後就把那些乾草抱過來,鋪了起來。
一小會後,兩人收拾妥當,蘇甜兒就把收拾好的野雞和一條魚用細木棍穿好,然後架在火堆上烤了起來。
瀰漫向四周的香味,更加的濃烈了,望向這裡的目光也更灼熱了。
但因爲葉凡的緣故,沒人敢在打什麼壞主意,畢竟經過剛纔的一幕,雖然大家對這個少年不怎麼害怕,但也絕對不會想被他釘在樹上。
蘇甜兒的手藝很好,加上野味本就是美味之物,即便沒有加調料,僅僅是焦黃的外皮,晶瑩的油脂,都會讓人一看之下,忍不住的吞嚥起口水來。
葉凡坐在火堆旁,看着一邊認真烹飪的蘇甜兒,那張被火光映照地紅撲撲的稚嫩小臉,此刻凝眉聚睛的盯着轉動的食物,顯露出一副她這個年紀本不該有的沉穩和認真。
恍然間,葉凡似乎從她的臉上看到多年前還在街頭流浪的自己,讓他一下子陷入了往日的回憶中去。
“葉大哥,差不多了。”
蘇甜兒纖細的聲音將葉凡從回憶中喚醒,雙眼回過神來,見她一手舉着烤雞,一手舉着烤魚,看着自己。
“你想吃那個?”葉凡笑呵呵的衝蘇甜兒問道。
這一句問話,終於讓蘇甜兒恢復了孩子的表情,她抿着嘴脣,皺着眉頭,衝着烤雞和烤魚看了一眼,猶豫了一下後,猛的把握着串着烤雞木棍的那隻手向前一伸,伸到了葉凡的面前,看着他哈哈一樂。
葉凡笑呵呵的伸手搭載她的頭上,寵溺的摸了一模,然後才接過烤雞,說道:“我就知道你會選魚!”
“嘿嘿,地鮮莫過於筍,河鮮莫過於魚。”說完,蘇甜兒將烤魚的木根插在了地上,然後一雙小手抓起有些破爛的裙邊擦了一擦,這才把烤魚拿起,小嘴吹了幾遍之後,然後才小心翼翼的用兩指捻起一小塊魚肉送入口中,吃了起來。
蘇甜兒擦手的舉動,葉凡看在眼裡,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已經有些襤褸,腳下髒兮兮的布鞋也破了幾個小洞,隱約還能看見裡面俏皮的腳趾。
看着她現在的這幅模樣,葉凡的笑容漸漸地收了起來,暗自感嘆到:“不久前應該還是一個快樂天真,受父母寵愛的孩子,卻突然逢此鉅變,落魄至此。這種遭遇與我而言,算不得什麼,但對於一個八九歲的孩子來說,是否太過悽慘。難得的是,這一路走來,她竟未向我訴苦抱怨過一句,這般懂事乖巧,卻讓人更加的心疼幾份。”
“一條夠麼?”葉凡輕聲的問道。
“哈哈,凡哥哥,是在取笑我麼?這魚怕是比我的肚皮還大些,一條都裝不下的,怎麼會不夠呢?”蘇甜兒頭也沒擡,一邊專心吃魚,一邊嬉笑的回道。
不知道爲什麼,蘇甜兒一高興,葉凡的心情也會跟着好起來,他的臉上又不由自主的恢復了笑容。
他沒有接話,只是含笑點了點頭,心中想着到底還是個天真的孩子,剛剛遭人劫持的一幕,看來已經被她忘到腦後了。
緊接着葉凡將手中的烤雞放在一旁,站起身來,環顧了一下四周,像是在尋找着什麼。
片刻之後,他突然拿起那三條未烤的鮮魚,擡步向一處聚集較多流民的地方走去。
只見他兩步走到了人羣前,將其中的兩條放到了旁邊的一塊石頭之上,然後衝着人羣用不大的聲音說道:“出門在外,大家互相幫襯。這裡有兩條魚,一條給我家妹子換一身乾淨的衣裳和一雙鞋,另一條換個被子或是毯子,新舊破損都行,只要能禦寒就成。誰若想換了,便把東西放在這裡,自行把魚拿走便可。”
說完,也不管那羣人的反應,他拿着剩下的那條魚轉身就向另一邊一個孤身的老者走了過去。
這位老人約莫有六七旬的樣子,臉形削瘦,黧黑的兩頰深陷進去,花白的頭髮如同乾草堆一般蓬亂不堪,滿臉深深的皺紋和衣服皺褶連成一片,顯得非常的邋遢。
此刻他身處在一大片岩石轉角的避風處,對着一個火堆,藉着火光專心致志的看着手裡拿着的一本書。
老人似乎看書看的過於投入,以至於葉凡都已經走到了他的身邊,他卻完全沒有發現。
“梅老爺子,看書呢?”葉凡試探性的,用不大的聲音向老者問道。
“...”老者像是沒有聽到,還是認真的看着自己手中的書。
“老爺子?”葉凡向老者靠的近了一點,又試探性的喊了一句。
“...”老者還是不爲所動。
“老爺子!”無奈的葉凡俯下身軀,幾乎將嘴巴靠在了老者的耳旁,大聲的喊了一句。
“啊?!”老者終於被葉凡從那本似乎充滿無盡誘惑的書中拉了出來,擡頭詫異的看着葉凡,好像不太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
“梅老爺子,您看書呢?”葉凡見老者擡頭,向後退了一步,再一次的輕聲問道。
“哦?原來是葉老弟啊!怎地這麼大聲啊?嚇了老夫一跳!”老者上下掃視了葉凡幾眼,似乎這纔回過神來,神色略顯埋怨的說道。
“您老看書看的太入神,我都喚了好幾聲,您也不應,如是我不大聲點,怕是到了明日你也不會看我一眼!”葉凡笑呵呵地解釋道。
“如此說來,倒是老夫的不是嘍?”老者聞言嘴角一撇,假裝生氣地問道。
“看您老說的,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可好?”葉凡如同哄小孩一般,笑呵呵地說道。
“呵呵,認錯便好,說吧,找我何事?可是那小妮子又有哪裡不適了?”老者聞言,神色如同孩童之間鬥嘴得勝了一般,一邊捋着他那髒兮兮地鬍子,一便笑呵呵的問道。
“哦,那倒不是,我家妹子恢復的挺好的,現在能吃能睡的,沒什麼問題了。”葉凡一邊擺手回話,一邊心中想到看來這老爺子是沒看到剛纔甜兒被人劫持一事了,怕是看書看的太認真,完全沒注意到吧,這把年紀了還如此好學,着實讓人欽佩啊。
“要說起來這還得多謝您老。前日她身患傷寒,這荒山野嶺的又無處就醫,若非您出手指點,讓我找來草藥喂她服用,使她痊癒,否者還不知道我那妹子此刻是個什麼情況!”葉凡感激的衝老者繼續說道。
“身處亂世,豈能不多災,多災無妨,若無人助,纔是可憐,你說對不?於我而言,不過說幾句話,便能行的一次善,何樂而不爲?呵呵,小事而已,不必掛在心上。”老者擺了擺手,面帶笑容地說道。
“您老覺得不是什麼事,可我兄妹倆卻不能這麼想。按理來說,應該好好的酬謝您,以全心意,可身處這亂世,我們的處境也不是很好,身邊也沒什麼長物,這條魚是我剛抓的,您老收下,聊表一下我兄妹二人的一點心意吧!”葉凡一邊將手中的那條魚恭敬遞到老者的面前,一邊說道。
“呦!這麼大一條魚啊!葉老弟,你這本事不小啊,想不到老夫還有這等口服,真是何其幸哉啊!哈哈!”老者看着葉凡手中的鮮魚,一下子睜大了眼睛,毫不客氣地伸手接了過去。
“您老滿意就好,我也就放心了!”葉凡說道。
“滿意!滿意!”老者看都沒看葉凡一眼,書都丟到了一旁,只顧着在身邊找尋可以串魚的小棍,口中應付的說道。
“對了,您老可是長輩,和我歲數相差不小,您老是叫我葉老弟,怕是不妥吧?”葉凡問道。
“嗯!嗯!”老者已經把魚串好,架在火堆上專心地烤了起來,葉凡的話,也不知道他倒地聽清楚了沒有,口中繼續應付地嗯嗯說道。
葉凡見老者此刻的心思全在那條魚上,專注的程度怕是比他看書的時候還要多上幾分,恐怕是沒法在聊下去了,只能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轉身向回走去。
當他走到剛剛放魚的那塊石頭旁,發現上面的兩條魚已經不見了蹤跡,取而代之的是一件藍色舊布裙、一雙薄面布鞋和一牀有些破爛的薄被,看來已經有人用東西將那兩天魚換走了。
看着這幾樣東西,葉凡的心中一番感嘆。在這人人自危,弱肉強食的時候,只有擁有比他人更強力量的時候,纔可以和其他人講規矩、講道理。若不是自己剛纔出手殺人的一幕被這些人看在眼裡,這換東西一事怎麼如此的輕鬆。
葉凡走上前去仔細的查看了一下,裙子和鞋子看起來蘇甜兒穿的話大小應該差不多,雖然有些舊,但好在還是完好的,沒什麼破洞,總歸是比她現在身上的那一身要好上許多。
而那牀薄被就不怎麼樣了,整個被面白一塊紅一塊,顯然是用了很久,被洗的脫了色。邊角的地方還有幾個的大小不一破爛處,露出了一片片的棉絮。整個被子用手一領沉甸甸的,想來裡面的棉花怕是許久都沒有彈過,都擰在一起了。
他把被子湊到自己的鼻子前聞了一聞,還好,味道不大,到可以忍受。換它是想着蘇甜兒的傷寒剛好,這山谷夜裡又涼,怕她再受了風寒,給她加上一些遮蓋的東西,所以爛不爛的無所謂,能蓋就成。
葉凡滿意的點了點頭,一把把東西摟在在了懷裡,衝着人羣裡面到了一聲謝,接着轉身又向自己露宿的地方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