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抱起逸春,喜歡得不得了,卻被姐姐指出她重男輕女,再加上林子航的玩笑話,弄得她眼露悽楚,似乎被說中了心事。
只有林母知道,三姨在剛結婚時,曾經懷過一個女孩兒,在四個半月,能夠看出男女的時候,她因爲自己和丈夫都是公職,按照國家規定,不能要二胎,而三姨夫又很喜歡男孩兒,她便趁他出差時,偷偷把孩子打掉了。
三姨的本意是想着只對丈夫說自己不小心流產了,大不了以後再生嘛,哪知道,就那麼一次流產,竟造成了她終生的不孕,從此後,她再沒了生育的機會,所以,她對男孩子可以說是又愛又恨的。
爲此,三姨有時候會想,或者這也是報應,對她年輕時候做過的一樁違背良心事的報應吧,說白了,就是,誰都沒過好罷了。
林母直到看見妹妹眼裡流露出來的傷感情緒,才意識到自己太興奮了,得了一雙孫兒孫女,未免得意忘形了,竟然勾起妹妹多年的遺憾來,忙打岔:“子航,你看,逸禾的眉毛多像雅芙啊,女孩子眉眼彎彎才最是好看呢!”
“是啊,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媽,你不知道,我第一次看見雅芙,她就這麼酣睡着,像頭可愛的小豬兒一樣,口水流了那麼長……”
“你胡說!你,你才流口水呢!”秦雅芙因爲林子航的胡鬧感覺不好意思,原想着躲在牀上不吭聲就過去了,想不到林子航又拿她說事兒,忍不住辯駁。
“哈哈!說你還不愛聽了?怎麼?逸禾像你,你不高興嗎?那好吧,讓她像我好了,我不介意兩個都像我的。”林子航表現得很大度。
“臭美吧你!”三姨被林子航插科打諢地一鬧,情緒總算好轉了些,狠狠翻了他一眼,“女孩子太像爸爸,充滿陽剛之氣多難看,還是像雅芙好些,至少溫柔可愛。”
三姨說完這句話,特意看了眼秦雅芙,那個柔柔弱弱的女子,安靜地躺在那裡,嘴角掛着笑,眼裡還帶着嗔怪的意味,這俏皮的神情實在太眼熟了!
三姨激靈靈打了個冷顫,多年前,他們一羣要好的同學去郊遊,借住在其中一個同學的親戚家裡。
幾個女生擠在一張大炕上,提到某個人時,那個女子不就是這副表情嗎?半喜半嗔,嬌羞迷人,我見猶憐的媚態,曾經讓她恨之入骨,更是激起憎恨的種子瘋長,及至釀成後來驚天動地的禍事……
“唉!”往事不堪回首,三姨忽然毫無徵兆地長長嘆了口氣。
“芷竹,晶晶這兩天也要回來了吧?你告訴她回家去看孩子了吧?雅芙應該很快就出院了,別讓她跑空了。”
林母說的分明是一句廢話,下午的時候,薛晶晶給母親打來電話,已經定好了回來的事宜,只不過,她看見妹妹望着秦雅芙沒來由地嘆氣,雖不知因爲什麼,但是考慮到這麼無緣無故地惹秦雅芙多心,終歸不太妥當,不得不隨口問了句。
“啊?我……哦,嗯,是啊,我們說好了,等她回來直接去你家裡。”三姨反應慢半拍地應付過去。
“回你家?回你家多不方便!”林子航沒注意到三姨的表情異樣之處,只是想到要在父母親眼皮底下生活一個月,就很彆扭,卻又沒辦法反對,只得小聲嘀咕了一句。
畢竟林子航和秦雅芙現在住的家,房間太少,新房子剛剛裝修完,還不放心入住,所以,他們提前商量好了,等到秦雅芙出了滿月再搬過去。
“兒大不由娘,親家母,你看看我這兒子,心野得很,除了雅芙,他跟誰都不親近。”林母笑着“訴苦”。
“年輕人好自由些,一下子被孩子束縛住,肯定不習慣,心情煩躁在所難免的。”
秦母笑笑,她自然也瞭解林子航的性子,就如他媽所說,爲了秦雅芙,他可以豁出去一切,可是,拋開秦雅芙,在他的眼裡,真就誰都不重要了,說起來,若是她養這麼個兒子,也會傷心死的。
“不養兒不知父母恩,這男人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後,也就該慢慢成長了,小航雖然好玩兒些,可本心是個孝順懂事的孩子,姐,你別要求太高了,你看看晶晶,以前那麼頑劣,說轉變,不也轉變了嗎?”
三姨對林子航的感情,不亞於母子,當然最是不喜歡聽到別人拍他的不是,即使他的親媽也不行,不過,她卻不得不承認自己女兒以前做事也夠混蛋的,因此,提起女兒,她的眼神難免喜憂摻半。
三姨總是心疼女兒經歷過的痛苦,可同時,又難免得感謝曾經的苦痛,因爲有了那些事的磨礪,才強制令女兒成熟起來。
“也對,慢慢都會好起來的。”林母點點頭,她自不是真心埋怨兒子,甚至連嫉妒兒媳婦的心情都沒有了,自己養的兒子,自己最清楚,跟離開秦雅芙那五年,他過着行屍走肉般的生活相比,她寧可看着他現在萬般寵愛着妻子,至少,他還能活得積極、快樂些呢。
而且,林母也不是多受不了林子航的臭脾氣,她說起這些的本意,不過是希望藉機岔開話題,不讓妹妹再難過而已。
秦母理解林母的心情, 三姨總算也擺脫了不愉快,看看懷中的逸春睡得安然,實在不忍心把人家弄醒,只得重新將他放回嬰兒牀裡。
林母看氣氛緩和下來,便招呼秦母和秦雅芙、林子航三人吃飯。
林母帶來的飯菜很豐盛,她平時就是很注重養生的人,尤其現在兒媳婦坐月子,親家母又陪同,她自然更加用心。
吃過飯後,林母勸秦母回去休息,畢竟她昨晚是最早來醫院等候的人,雖說後來回去睡了會兒,可沒過多久,天就亮了,能夠堅持到現在,肯定很累了。
秦母有些不安,直說沒事。
兩個母親爭來爭去的,誰也說服不了誰。
“哎呀,你們兩個都別爭了,我昨晚睡得好,一大早纔得到的消息,我最是沒事的人,不如今晚我在這裡,你們都回去休息,明天再過來。”
三姨憋了半天,終於開口說話,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她原是不想管這樁閒事的,只不過,那兩個母親推讓不休不說,她一直盯着的逸春在睡着睡着,忽然咧嘴一笑,看得她心神俱醉,原就氾濫的母愛再也控制不住,說什麼也不捨得離開了。
“這……”秦母一時愣住,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再怎麼說,她也不希望一直有些隔閡的林家三姨留下照顧女兒和孩子呀,可是這話又有些不好說出口,只得望向林母。
“你?不好吧?”林母也愣了下,她擡頭望了眼兒子,感覺這事沒得商量。
果然,林子航撇撇嘴,直接搖頭否定:“不行!”
“爲啥不行?你小的時候,你媽單位忙,一大半的時間都是我帶着的,也沒把你看得缺胳膊少大腿兒的吧?”三姨耍起脾氣來,她狠狠瞪着林子航,“你真是沒良心,白眼狼,怎麼都哄不下你,我喜歡他們,看他們一晚上有什麼不行的?”
三姨氣勢洶洶地說着話還不夠,乾脆伸胳膊圈住嬰兒牀,看意思,似乎很怕林子航一激動,會過來把嬰兒牀都推走一樣。
“我的天,想什麼呢?”林子航一扶額頭,“你哪那麼多的想法?我在你眼裡就是這麼混蛋的人啊?我不過感覺你們都不用留下,我和雅芙自己就能搞定,你們看,中午咱們出去吃飯的時候,雅芙和靜姐不是也……”
“那不一樣,”這次是林母打斷了兒子的話,“我知道你的心思,不過,雅芙現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兩個孩子互相傳染,一哭就是同步的,你一個人抱不過來。
等他們再大些吧,隨便你怎麼抱都行,這麼小,禁不起你的折騰,所以,我們必須留下一個人幫你,先把他們哄不哭了,再讓雅芙喂他們,這樣纔有利於雅芙身體的恢復。”
“哦,我……也是哈!”林子航尷尬地撓撓頭,自從孩子出生到現在,他只在秦雅芙下午睡覺的時候跟着岳母給孩子餵了一次奶,雖然知道得兩個人合作才行,但是考慮到並不是很難操作,他就存了想跟妻子兩個人照顧孩子的想法。
可是被母親這麼一說,林子航還是感覺自己太自私了,只想着方便自己跟妻子親近,忽視了會累到她的事實,不由得有些汗顏,偷眼瞧了瞧妻子。
秦雅芙靠坐在牀頭,琢磨了一會兒,微微笑着說:“三姨,都說看孩子是件辛苦活兒,尤其這剛出生的,什麼都不懂,只會哭叫,勞煩您,會不會太辛苦?”
“不會,做什麼都是圖個心情,因爲喜歡,就不覺得累了,再者,不說小航,晶晶可是在剛出生的時候就被我收養了,我真是從小把她帶大的,從沒磕碰過,不信的話,你問問你婆婆。”三姨一聽秦雅芙的話裡大有支持自己的意思,急忙做出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