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白了兒子一眼:“這東西是你爸年輕時候千辛萬苦淘來的,要不是雅芙回來,我估計他是打了帶進棺材都不給你的主意,你還好意思鬧!”
“切,不就一枚印章嘛,你們也至於!”林子航貌似不滿,卻小心翼翼地把印章握在手裡,舍不鬆開,完全是一副怕母親搶回去的心虛模樣。
“你的心頭愛,如果不能完整 ,那就都不給好了!”林母忽然冒出來的一句話,讓秦雅芙微微一驚。
婆婆這話說得含蓄,又意味深長,秦雅芙知道,林子航的心頭愛,活物是自己,死物就是類似的林林總總的小玩意兒。
林子航有個小型保險箱,專門存放這些東西,裡面甚至還包括他們的結婚證書,和在他強烈要求下,存放進來的,她的那些一直嫌多的珠寶首飾。
秦雅芙曾笑話林子航把自己弄得像個守財奴似的,動不動就拿出來鼓搗一遍。
林子航不高興地瞪妻子一眼:“你說,這裡哪樣不是價值連城的,當然,最值錢的還是這兩個小本本。”
他說着話,抓起結婚證,朝她揮揮手,卻難免不甘心地嘆氣:“那五年,要不是還有這東西在手,我都快以爲我們真沒關係了……”
“媽說的倒是在理,如果不完整,有和沒有,又有什麼區別?”林子航接過母親的話,卻幽怨地望向秦雅芙。
“咳……你幫我把項鍊戴上吧,老霸佔我的東西幹嘛?”秦雅芙咳嗽一聲打斷林子航的話,看到他把項鍊隨意地纏在手上,而手裡又捂着印章,忙提醒道,她本身對首飾倒不是很貪心,又因爲走神,想了許多其他的事情,竟差點兒忽略了婆婆的一番心意。
林子航也才反應過來,急忙給妻子戴好,自然又是一通誇獎,明裡是說母親的眼光好,實則卻不忘加入“只有好馬才能襯出好鞍”的理論。
秦雅芙紅着臉,偷偷擰林子航的腰,阻止他胡說八道。
林子航嗚哇亂叫,直喊“謀殺親夫”了。
林母笑得開懷,她越來越喜歡這種簡單、瑣碎的生活情趣了,人不能一直不食人間煙火吧?這對兒有些孩子氣的男女,便是最溫暖、踏實的平凡人,他們的喜怒哀樂直接而又純粹,他們可以不出類拔萃,但是卻真實、質樸;他們可以有着諸多的缺點,卻勝在誠摯無欺上。
都說有志氣者最大夢想是取得高人一等的成就,可之後呢,站上巔峰後,他們或者繼續爲更高的名利爭取,辛苦不輟,或者只剩下孤獨、寂寞了,這個時候,他們的新理想不就是重新擁有常人平凡、平淡的幸福安寧嗎?
也就是說,繞來繞去,人的最初和終極理想,其實還是會重合,那麼,就看如何把過程走得更精彩、豐富了吧?這天下,並不一定取得多麼輝煌成就的人就是英雄,甘於平靜的便是懦夫,只要他們有目標,有上進心,沒有渾渾度日,就不算一無是處。
當林子航鬧夠了,捏着秦雅芙的脖子,把她押回母親身邊時,兩個人都笑得氣喘吁吁,秦雅芙更是臉頰緋紅,雙眼晶亮,可愛得如熟透了的桃子般,讓人恨不能現在就咬一口。
這時的林子航已經把印章收好,現在就一隻手停留在妻子白皙的脖頸上,捨不得移開,卻不忘兩個人從房間裡跑出來的初衷,用另一隻手取過被秦雅芙放在不遠處的包,命令道:“趕緊把你的禮物拿出來,今天可是我收禮物的日子!”
秦雅芙一把奪過包,抱到懷裡,吭哧着商量道:“我,我的禮物太微不足道了,還是不要……”
“不要什麼?你天天不要,什麼都依着你,那就什麼都不用要了!”林子航打斷秦雅芙的話,雙手扳過她的身子,就要動手來搶。
“哎,你別搶啊!”
“什麼東西鼓鼓囊囊的一大堆?”林子航抱怨着,隨手拉開了包的拉鎖。
包裡露出兩個放得平整的紙袋子。
秦雅芙紅着臉,可憐兮兮地望着林子航把東西取了出來。
林子航的耐心不夠,胡亂一扯,其中一個紙袋裡的東西就掉了出來,竟是一條純白色的手織男士圍巾。
樣子不算複雜,再難的花樣,秦雅芙一個初學者,難免駕馭得吃力,所以,她也算是偷了個懶,就當做是練手吧。
林子航喜滋滋地讓妻子給自己戴上,又特意跑到穿衣鏡前,左照右照,之後回身問道:“從哪兒買的?”
秦雅芙有些小得意,回頭朝着婆婆笑:“這是我第一次織的,您看他戴得出去嗎?”
“戴得出去,挺漂亮的,簡單大方,男人的圍巾就應該這種風格!”林母由衷欣慰,她發覺兒媳婦越來越不是原來那副嬌嬌女的模樣了,雖然全家都不需要女人的手工活,但兒媳婦能夠用心給兒子織一條圍巾,這份心思卻是難能可貴的。
“我還給我爸織了一條呢,您看看行嗎?”秦雅芙小心地從另一個紙袋裡取出一條淺灰色圍巾來。
式樣跟林子航的相同,只是差在顏色上。
“不錯嘛,雅芙越來越能幹了!”林父剛剛在書房裡接到個多年未見的老友電話,聊了很久,對外面的嬉鬧聲盡收耳底,心情也跟着放鬆,可惜卻沒辦法立刻出來,等到終於收了線,他便快步走過來,直接插了話。
“來,爸,我給你戴上!”林子航自己臭美得差不多了,忙對父親獻殷勤。
林母微笑望着丈夫和兒子,一人圍一條時下男人比較流行式樣的圍巾,他們的樣貌相像,個頭也差不多,在兒子身上,很容易就找到丈夫年輕時候的影子,雖然其實他們的性格差異很大,尤其兒子最是毛躁得厲害,但這並不影響母親愛兒子的心,看到這父子臉上都洋溢着歡喜,她的心情自然也是無比愉快的。
林母不由自主地回頭看了眼沙發上那個鼓着的紙袋,裡面明顯還有東西沒有拿出來。
秦雅芙感覺到婆婆的目光,忙動手從紙袋裡把最後一件禮物也取了出來,毫無懸念,當然是一條女士圍巾。
送給婆婆的圍巾,花樣要繁複些,秦雅芙是在織完那兩條男士圍巾,鍛煉出一點點經驗後,才動手織的,期間,更是又求助周佳妮協助,才順利完成的,所以,這條織圍巾花費的時間和功夫最長,但出來的效果也的確是最漂亮的。
林母摩挲着圍巾,自是欣喜兒媳婦的細心,她可以想象秦雅芙在給丈夫織完圍巾之後,感覺還算順利,便一鼓作氣,給公公也織了一條,等到公公的織完,再想到生育丈夫的婆婆當然更不能落下,於是,她又繼續討教,花費更多的心思,織出自己的這條。
所謂“禮輕情義重,三條圍巾所用的毛線不太多,花費不算大,但秦雅芙付出的心血卻不少,林母看到秦雅芙帶着紅血絲的雙眼,兒子又是一臉的驚喜表情,可以想象她是揹着兒子偷偷進行的,以兒子對她的那份糾纏不休的熱忱,想來她的這份“地下工作”,做得也很辛苦。
秦雅芙望着三個人戴上自己熬夜辛苦織就的圍巾,都是滿臉的歡喜之色,那份成就感,比起工作當中,拿下最難搞定的客戶要有意義得多,難怪閆明明曾說,女人無論在工作當中取得多大成績,都及不上家庭和睦讓人過得安心,在外面奔波、勞累一天,回到家中,能夠有家人親切笑臉的相迎,人生才更有意義。
閆明明不是個有野心的女人,尤其婚姻遭受變故之後,她更加珍惜身邊對自己好的人,也因此常常規勸秦雅芙,不要過於專注事業,就如林子航說過的那句話一樣,工作丟了可以再找,老公可只有一個,他真要是有一天因爲自己對他不夠好,煩了、跑路了,她可沒處找到第二個能夠替代他的人。
本來“金色麗人”的工作也不是完美到讓人無可挑剔的地步,一個企業做大了,總是會衍生出諸多的問題,有些表面上的被領導發現了,及時做了更正;而有些則是藏在內裡,如同人受了內傷一樣,因爲外表看不出來,便由得其自由發展,也許會因爲自身抵抗力強,熬一熬,挺過去了,當然萬事大吉,但更有可能一處、兩處、三處的毛病慢慢堆累,積少成多,最後形成一個大的腫瘤,那時候的結果會怎麼樣?誰能猜得出呢?
秦雅芙對那些不在她能力控制範圍之內的事,不願意去細想,她同樣不是野心十足的女人,那麼,有多餘的時間和精力,倒不如想想怎麼哄家人開心來得更好。
到任何時候,秦雅芙都得承認,自己是個有福氣的女人,不論自己孃家至親親人打小給予的關愛, 還是婆婆家一家人的熱情、體貼,甚至無底線的包容、理解,都不是她織這三條圍巾所能感謝得了的,唯有用心,更用心地盡到一個媳婦的本份,將心比心,好好回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