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大哥,他們不是……”宋安七牙齒磕在一塊兒,話說得無力。
“快扶丫頭進屋喝幾口熱水。”山東大漢收起同伴的刀,讓他們帶上去,攤了攤手,表示他們沒有惡意。
錢沒有嘖了聲,扶住宋安七抖得篩糠的肩,不相信,“那這是咋整的?把人嚇成這樣啦?”
山東大漢不解地撇了下脣,彎腰直視着宋安七問,“丫頭是不是惹上麻煩了?”
“不知道……”宋安七一片茫然。
她咬住脣,努力回想問她話的那個男人的臉,但一點印象也沒有。
“有羣人在追她,手上拿着刀。”山東大漢轉頭對錢沒有解釋,“我住在她隔壁,正在煮飯聽到聲音,就和我家兄弟下來看看。”
聽到有刀,錢沒有像個皮球似的嗖地蹦起來,驚恐地把宋安七也拉起來,“回去、先回去。兄弟,謝啦。”
宋安七小腿像被灌了鉛,很久才挪回八樓家裡。山東大漢一直跟在她後面,看着錢沒有把她扶進家,叮囑錢沒有把門鎖好。錢沒有拉着大漢的手,感恩戴德說了好多聲謝,說要滷豬蹄給他送過去下酒,拜託以後他以後還要多照顧些。
後來山東大漢回去,錢沒有鎖門的時候,看見他兄弟給他開門,抱怨說菜差一點就炒焦了。
回到屋子,錢沒有倒了杯熱水看着宋安七喝了。坐着想了會兒,他從廚房找到前天沒喝完剩下的梅子酒,剛好夠裝滿半斤的酒杯。“來,喝了。”他把酒杯遞給她。
電影和武俠小說裡,都說喝酒能壓驚,不曉得現實生活中管用不。反正她酒量不差,這麼點酒,喝不死人。
宋安七反應還是遲鈍,他拿什麼給她,她就依言喝下。直到酒的澀味猛地竄上喉嚨,濃烈酒氣薰得她嗆住,咳得臉通紅一片。
“哎喲~作死啊!”錢沒有突然一拍腦袋,想起來給陸希梵打電話。電話一通,他哀聲嘆氣嚷嚷了幾句,前言不搭後語,也不管對方聽懂了沒有,大聲叫他趕緊回來。
宋安七捂住發燙的臉,問,“陸希梵不在?”
“對啊,逮你去了,才走沒多久。”錢沒有一屁股在單人沙發坐下,嘆了口氣,“一整晚沒睡,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天亮困得遭不住了纔去躺一會兒。讓我八點叫他來着,我沒管他,剛還和我發脾氣喊我滾呢。”
宋安七困窘地扯起嘴角,“老錢,你大人有大量,別和他計較。這事兒不怪他……”這一週,雞飛狗跳。事情起源在她,卻把每個人都鬧得不好過。
似乎一切都不對了,第一次,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應付。
無名的無力感漫過心底……
陸希梵半路跑回來,在門口剛巧和出完警回去的警員撞上。
他鞋子沒換,先進屋,看見宋安七蜷着身在沙發上躺着,眼皮跳了一下,踢了蹲在沙發前的錢沒有一腳,“不說沒事的嗎?”
錢沒有擱下毛巾包的簡易冰袋,鼓着白眼瞪他,“眉毛下面那倆窟窿眼是喘氣的?”
“那她怎麼了?”陸希梵從茶几上扯了張紙巾,邊擦着臉上的汗,當真彎腰去檢查。
“就頭上撞了個包。”錢沒有支吾了聲,眼神瞥到一邊,“喝了點兒酒,壓壓驚……然後她就睡着了。”
陸希梵轉過頭,茶几邊上還擺着那個半斤量的酒杯……
他又踢了錢沒有一下,“那些人爲什麼追她?”
“我哪兒知道,出去的時候人都跑了。你也別找了,這地兒連監控都沒有。”錢沒有別着嘴,一臉嫌棄。
剛纔警察也說了,這事情沒轍,叫他們自己最近多加留意。但是他媽這種事怎麼留意,運氣不好要再碰上那就是被砍的玩意兒。要多留意,那還不如先去練個長跑,至少還有機會保命。
“她也不知道?”
“不認識。”錢沒有愣愣看着宋安七,突然壓低了聲,一拉他的手,“跟我來。”
他把陸希梵帶到廚房,把門關了,小聲說,“我覺得就是衝着妹子來的,說是見面就動刀子了。”
陸希梵點點頭,他接到電話第一時間也是這麼想的。不然,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對方還是四個人。
錢沒有從身上掏了根菸咬上,盯着他,期待他再說點什麼,“你說可不可能是上次她爸秘書找的那兩人?”
“不像。”陸希梵不覺得,“楊理當天就死了,那兩個人不死也早跑了,不然就進號子了。”
今天這件事,更有可能是唐詩搞出來的惡作劇。從David今早給他的電話來看……
錢沒有不懂裝懂地表示贊同,“還有啊,我覺得隔壁那家人有點怪,好久找個點兒你去會會。”
他就覺得怪了,按常人趨利避害的本能,今天這種事該是有多遠躲多遠,心腸好點也就幫忙報個警。隔壁那家的,倒利索,提着菜刀就衝出去了,比他這住在樓下的速度快,一去還去三個,就沒個人想到報警。
說是兄弟來探親,一來來倆,還真是會挑時候,家裡菜刀可真多。
一次意外可能是巧合,但次次都是,拿屁股去想這概率都爲零。
陸希梵嗯了聲,心不在焉低着頭,想到了別的事情。
“抄襲那事兒解決了嗎?”錢沒有現在忒想這破事快點了結。快一週了,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他這局外人看着都煩得要死了。
“差不多……”陸希梵皺了下眉,“我三哥插手了……”
如果是他三哥,那事情確實還有轉機。
錢沒有聽見是他三哥,就跟被開水燙了的青蛙,沒過腦子就叫嚷,“怎麼又是他……他啥意思呢他……”覷着他繃着臉,情緒有點低落,錢沒有拍了下多事的嘴。
其實雖然陸老三這麼一接手,顯得陸希梵特沒面子,但從旁觀者的角度來說,這對安七那妹子是好事。
“喂,你說,那時候你三哥說那話有沒有可能……會是真的啊?”不然,那陸三少怎麼會突然說小七會害死妹紙?
話一溜出口,錢沒有哎呦就想咬舌頭。自己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要作死的命啊。
陸希梵臉黑得徹底,奪過他嘴上的煙,張嘴猛吸了一口,“不知道,這幾天多長個心眼。”
刀口下逃生,宋安七膽子再大,餘悸未消,到底也不敢擅自出門了。
她待在家裡,還有錢沒有陪着,畫着小畫兒,等陸子翊的消息。唐詩沒有再打電話來,陸希梵電話過去,也找不到人。
三天過去,可是陸子翊說好的消息,也漸漸地石沉大海。
他們一起消失,驟然間,恍惚讓宋安七覺得這件事根本沒發生過。如果沒有收到那封親自寄到她手上的法院傳票的話。
麥子告她和Russell工作室侵權,要求賠償和公開道歉,她把他們正式起訴到了法院。
緊接着,Russell工作室也打電話來,要求她立刻迴應。
等了三天,卻是等來這場變故。事態緊急,陸希梵管不了面子了,只有馬上聯繫陸子翊。電話輾轉了好幾個人,卻終於從他大哥那裡聽說陸子翊出國了。宋安七在寫字樓遇見他的那天晚上,他就飛去美國,現在還沒回來。
陸希梵跟吃多了興奮劑一樣,狂躁了一天,終於在傍晚要來了他三哥在美國的聯繫方式。
“算了,別找他了。”宋安七從他手中抽走手機,刪掉寫着那串號碼的短信,“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我和她談好了。我馬上公開道歉,她明天就撤訴。”
這個叫麥子的女人,根本不是存心想走法律途徑,去起訴也只不過是想逼她出來表態。
“別放棄,三哥他會找到法子的。”陸希梵第一次,這麼想要去相信他無所不能的三哥。
可惜,這唯一的一次他錯了。
直到最後期限那天,依然沒有陸子翊的消息。
他眼睜睜看着宋安七告訴那邊,她願意道歉。她坐在臥室一下午,在電腦上一個字一個字敲出那封登刊的道歉信,不停地打,不停地改,最後打印出來,簽上自己的名字,附上身份證複印件,傳真給帝都的雜誌社。
他眼看着,卻無力阻止,有一股憋屈惱得想要殺人。
“你恨他嗎?”陸希梵伸出手,用力扣上她盯了一下午的電腦屏幕。
“恨誰?”受不了光線的驟變,宋安七閉上眼,把全身的力氣靠在椅背上。
陸希梵撇了撇脣,喑啞着嗓子問,“我三哥,你恨他嗎?”
宋安七搖頭,意興闌珊笑了笑,“他沒那義務。”她不管他是什麼原因突然離開了,或許那天他是心血來潮,也或許他想通了她的名譽早與陸家無關,歸根結底,他幫她是道義,他不幫也無可厚非。
雜誌三天後出刊,麥子找了關係特別周旋了一番,最終趕在出刊前排出了一個版面出來。
出刊這天,陸希梵天沒亮就去附近報刊亭蹲着,他和錢沒有兩個人,打算分工合作買完江城裡的雜誌。可是有人動作比他們更快,幾乎買光了這一期所有的雜誌。陸希梵兩個人從城東跑到城西,再跑回來,只買了兩本。
他把雜誌扔在樓下垃圾桶裡,結果宋安七下樓扔垃圾,看見那本雜誌掉在垃圾桶外。估計是有人翻出來看了,沒扔回去。
陸希梵陪着她一起下來的,他守在樓梯口,看她撿着雜誌回去,臉黑了大半,伸手想要奪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