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一震,原來。陸爺爺一直都記得那件小事。
只是,我當時並不知道他是陸爺爺,就算換作其他人我也會幫的。
我在陸家照料了陸爺爺幾天,盡心盡力,任勞任怨,可是陸家人卻沒一個人給我好臉色看,理所應當地把我當作丫鬟使喚。
這些我全都默默地忍了,哪怕是爲了陸歷懷那一百萬,也得忍着。
陸爺爺很少跟我說話,他大概需要靜養,於是我從不打擾他,有時,他躺在搖椅上睡着了,我幫他撤掉書本、茶杯,找件毯子蓋在他身上。
也許年老的人都有思鄉情懷,陸爺爺在別墅住了沒幾天,就打算搬回老宅住段時間,用他自己的話說,落葉歸根。
陸家晚輩都順着老人的意願,開車護送陸爺爺回老宅,陸歷懷也去了。
我當然求之不得,謝天謝地,我不必再看陸家人的臉色。
老宅在偏遠的郊外,一處背山近水,風景優美的鄉下地方。
近些年鄉下鋪了路通了車,汽車毫不費勁兒就開進了村子,停在一間古樸的磚木結構的大屋前,門前院落打掃得乾乾淨淨。
我扶着陸爺爺下了車,陸家人去開門,簇擁着老人進屋去,我被他們擠了出去,只能跟在他們後頭往裡走。
一轉頭,陸歷懷正倚在他的邁巴赫前,滿臉陰鷙地看着我,我不由得一怔,站住了,他衝我招了招手。
我想也沒想,擡腿就走了過去。
陸歷懷休養了幾日,面色已紅潤許多,他的手上仍纏着紗布,他正低頭小心地扯了一扯紗布,疼得劍眉緊斂。
我連忙輕輕地護住他的手掌,說:“你別亂動了,扯破了傷口可不是鬧着玩的,讓我來吧,你今天換藥了嗎?”
陸歷懷把眼一瞪:“你不在,誰幫我換藥?”
我驚訝地看着他:“天吶,陸歷懷,你幾天都沒有換藥嗎?那有沒有碰到水?”
陸歷懷斂眉,嘴裡吐出兩個字:“沒有。”
我真是服了他了,又不是三歲小孩:“好吧,我幫你換,藥在哪?”
“在我家。”他道,我無語。
最後,我開他的車送他回去,先幫他換藥要緊。
車很快駛出公路,兩旁的樹木飛快地倒退。
陸歷懷側臉看着我,深眸閃着點點幽光,脣角微微勾起,突然問道:“沈秘書,你什麼時候纔回來上班?”
“內個,我要先請示一下爺爺。”
“你伺候了爺爺幾天,怎麼都沒主動請示過?沈小秋,難道你一點也不想回到我身邊?”
回到陸歷懷的身邊!我不由得一震,雙手握緊了方向盤。
陸歷懷深幽幽的目光掃過我的臉,我那一點兒小慌張被他盡收眼底,他突然用受傷的手掌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驚了一跳,一閃神差點沒衝出公路,我忙一腳踩下剎車,車停在了路邊,還好沒出什麼意外。
我驚魂未卜,握着方向盤喘着大氣。
轉頭看看陸歷懷,他繫着安全帶,但剛剛急剎車的慣性可能扯到他身上的傷,他緊斂着劍眉,“噝”地呵着氣。
“內個,陸歷懷,你,你怎麼樣?”我緊張起來,好怕他又出血,他一出血就止不住。
“剛纔剎車太猛,我可能……背上的傷口裂開了。”
“內個,陸歷懷,我不是故意的,你可別嚇我,我,我該怎麼辦?”我嚇得面如土色,都是陸歷懷一直鬧我纔會出事。
“去找胡爺爺。”
陸歷懷低低地吐出一句話,我頓時豁然開朗,對,胡爺爺醫術高明,他一定有辦法的。
我想也沒想,連忙發動了汽車,以最快的速度衝向胡爺爺的診所。
車子隨便停在中醫館前,陸歷懷下了車。
無意中,我瞥見他背後溢出的點點血,已經染紅了白色襯衫,伸手一抹,溼粘一片,真的裂開了!
“沒事。”陸歷懷掃了我手上的鮮血一眼,他高大的身影徑往裡走,我連忙擡腿跟上。
胡爺爺正在院子裡熬藥,老遠就能聞到一股濃濃的中藥味。
陸歷懷指一指客廳的凳子:“你坐這兒等我。”
我走過去坐下,陸歷懷大步走進了院子裡去,我沒有乖乖坐着等他,好奇心使我悄悄地跟了過去。
只見陸歷懷走到胡爺爺身後,叫了他一聲,胡爺爺忙停下手中的活,把陸歷懷帶到屋裡去。
我輕手輕腳地貓了過去,躲到屋門邊上,透過簾子偷看。
陸歷懷將襯衣脫掉,露出帶血的紗布,胡爺爺幫他小心地解開紗布,在陸歷懷頎長而白晰的脊背上,一個小小的創口正血流不止,涓涓血流順着他的背蜿蜒而下,染紅了他的褲頭,我驚得捂住了口。
“流血了。”胡爺爺說了一句,轉身在一大堆的草藥中取來幾片綠葉,用藥杵搗碎敷到小創口上。
“你的體質敏感特殊,哪怕劃傷一個小小的傷口,都有可能發生生命危險。”
“我知道。”
“那你爲什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你這樣任性胡爲,我就是有通天本領也迴天乏力。”
胡爺爺嚴肅地警告着陸歷懷,他只是沉默,背向着胡爺爺和我。
“等創口止血後,我再給你煎碗藥喝,讓你的傷口能恢復得快一點。”
“謝謝胡爺爺。”
“你坐這別亂動,我去看看藥煎好了沒有。”胡爺爺轉身走出來,我一個躲閃不及,被胡爺爺捉了個現形,“你不是上次阿歷帶來的那個女孩?”
我不好意思地叫了他一聲,“胡爺爺。”
陸歷懷聞聲,側過臉來看我,陰鷙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張嘴道:“沈秋,你又躲在外頭鬼鬼祟祟地偷看我?給我過來。”
胡爺爺見狀,“進去吧,我去看看火。”
他走進院子。
我走到陸歷懷的身邊,低聲說:“陸歷懷,你爲什麼從來都沒有告訴過我?”
“這不算什麼,我和正常人沒什麼不同,把你那可憐兮兮的目光收起來,好像我快死了一樣。”
“呸呸呸,別說不吉利的話。”我瞪他一眼,然後低着頭說:“怪不得胡爺爺這麼擔心你的身體,我還以爲你真的……”
“真的什麼?”
我聞言,猛地一愣,連忙搖頭:“沒什麼,沒什麼。”
陸歷懷像是發現了我的歪心思,臉色一沉,眼睛在我的身上不懷好意地一掃,然後說:“因爲我真的陽痿?”
我聞言,心裡一個咯噔,臉猛地一紅,結結巴巴的說:
“內個,沒啊,我沒有別的意思我,沒有,沒有,你看病吧,我先出去外面等你。”
我說着,轉身就往外走,卻被陸歷懷伸手抓住一把拉進了懷裡。
他白晰得不像話的皮膚,散發着雄性荷爾蒙氣息,令我一瞬間有些眩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