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太不小心了。”高逸的目光調回來,落在自己的辦公桌上,又擡眼看了一眼時間,說,“你該走了,路上注意點。”
左言溪原本還有話要說,但聽高逸已經下了逐客令了,只得嘆了口氣說:“那我先走了。”
“我也下班。”高逸拿了一個文件夾塞進自己的公文包裡,接着迅速走出門。等左言溪出來以後,他又鎖上了辦公室。左言溪順嘴問道:“下一步怎麼做?”
“很多事要做。尤氏不希望警方介入,當初的事實掩藏得很嚴密。”
左言溪忽然覺得有些疲憊。
高逸接着說:“並且……左言溪,關於你父親車禍的事,我覺得另外有隱情。”
“什麼隱情?”
“雖然尤曼葵可能是因爲方亮傑的原因而向你父親動手,也沒有必要開車撞死他。”高逸邊思考邊說,“你想想,如果是你,你會這麼做嗎?”
左言溪翻了個白眼,說:“她的想法能跟我相比嗎?”
“你不要以爲黑道就是殺人不眨眼了,行有行規,沒有理由是不會亂殺人的。”
左言溪雖然沒有應答,但心裡還是不贊同。事實擺在眼前,左爸是無辜的,但卻差點被人開車撞死。
高逸往車庫的走去,卻見左言溪並沒有跟上來,他忍不住頓住腳步問:“怎麼了?”
“我得先回家。”
“我知道,上車,我送你。”高逸招了招手,接着踏步向前走去。
左言溪只好跟上來,一起上了車。
一路上高逸暢通無阻,這讓左言溪稍微有些抑鬱,“我知道我家在哪裡?”
“你外婆家地址我都知道,”高逸目不斜視,一邊開車一邊回答,“我在你家附近放你下來,路上你小心點。”
左言溪知道他這是怕萬一被方亮傑看到了,心裡暗贊高逸的心思周密。
頓了頓,高逸再次開口。“我不是阻止你離婚,只是離婚以後,很多事情你不再方便做。但這也是你的私事,還是希望你不要太勉強。”
“離婚?”左言溪長舒了一口氣,“一定會離的,只是不會這麼輕鬆。”
高逸意外地向左言溪瞟了一眼,沒有說法。
左言溪人也沒有心思閒聊,只是默默地看着窗外。
十幾分鍾後,高逸靠邊停了下來。“在這裡差不多了,路上小心點。”
左言溪打開車門,向高逸道別後,一個人慢慢地走了回去。
她穿了一天的高跟鞋,此時腳掌痛得要命,簡直比做了一天的苦力還要累。
身後一束車燈一直照着她的背影,左言溪不用回頭也知道,路上黑,是高逸在照着路。
她忍不住微微笑了笑,這個小孩子,倒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難以接近。
高逸一直等左言溪的背影轉了彎,走向了居民區,才調轉車頭,一路飛馳而去。
左言溪還未到家門口,忽然一滴水落在了手臂上,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她張長雙手,看着天空,細密的雨點兒落在臉上。
h市的夏季,這樣的暴雨經常沒有任何預召。
因爲穿着高根鞋,她也不方便奔跑。反正回去是要洗澡的,淋溼了也無所謂。抱着這樣的心情,她更加放慢了腳步,所以纔看到了路邊一個蜷縮的身影。
左言溪忍不住退後了一步。
這個人穿着一身黑,原本是不容易發現的。左言溪頓住腳步,看着不遠處的人。
她加快了腳步回了家,迅速地回了家,接着又迅速地出了門,手中握着一把傘。
左言溪圾着拖鞋,噠噠噠地在雨暮中穿梭。
“穆淵時,你怎麼回事?”左言溪撐開傘,撐開傘在黑影的頭頂,問道,“你在這裡做什麼,下雨了。”
穆淵時睜開眼睛,整個身體已經被擋在傘下,他擡起眼,看到一個陌生女人。
“你是誰?”
左言溪半張着嘴,雖然他們倆人絕對算不是熟,但也不至於這麼快就忘記了吧?
“左言溪。左言溪!”左言溪嘆了一口氣,解釋道,“就是上回送你回家的人,記得嗎?穆子純的朋友!”
穆淵時不是不認識,只是左言溪今天的打扮讓他第一時間沒有認出來罷了。
“是你……”
“你可以起來嗎?是不是受傷了?穆子純每天都在找你,你沒事就別到處亂跑了,留一個年輕的妹妹在家多危險啊。”左言溪忍不住嘮叨,伸手想扶穆淵時起來,又覺得不太方便,只好站定上,苦口婆心地說,“別總是讓她擔心。”
穆淵時微微閉了閉眼,輕聲說:“我和她在一起,纔是令人擔心的事。”說着,他便站起了身,瞬間像一片烏雲一般籠罩在左言溪的頭頂。她幾乎要墊腳爲對方舉傘了。
“你真的成年了嗎?”穆淵時推回了左言溪雨傘,將自己淋在夜雨中,看了一眼左言溪,這女人有沒有一米六?脫了高跟鞋以後,看上去更加小巧了。
左言溪瞪在眼睛,“我二十六歲了,你沒有受傷就自己回去吧,穆子純還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找你呢。”
穆淵時面無表情地與左言溪拉開了一斷距離,差着一肩的距離,一前一後地走着。
穆淵時看起來也有二十七八了,怎麼還像個小孩一樣,玩這種人間的蒸發的把戲?
左言溪有心想嘮叨兩句,但考慮到兩人的關係實在是生疏,只好緊閉了嘴。
“她天天找我嗎?”穆淵時忽然問。
天邊響起了滾滾悶雷,左言溪見他主動問,便碎碎念開了。“當然了,經常是好晚了還在外頭找你。她一個女孩子家,遇到壞人了怎麼辦?我看你也不小了,怎麼能這樣讓家人爲你擔心?”
“壞人……”前面的穆淵時似乎是冷笑了一聲,應道,“什麼樣的人是壞人,像我這樣的就是。”
左言溪“嗯?”了一聲。
“連一塊好的墓地都買不起,算什麼好人?”穆淵時腳下一頓,停下了下來。
左言溪想起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穆淵時就是在亂墳場睡覺的。當時覺得萬分詭異,現在想起來,難道是那裡有他的親人。但是h市雖然寸土寸金,但墓地總不可能貴成了天價吧?
難道穆淵時想要給親人安葬的地方與一般人不同?
正在想,見穆淵時已經不往前走了,也跟着頓住了腳步。
接着,就在雨幕中看到了一熟悉的的黑色車身,車頭斜靠着一個頎長身形的男人,他沒有撐傘,大概是剛從車裡出來,秀髮溼了一半。
隔着重重雨簾看不清楚彼此臉上的表情。
左言溪舉着傘,與穆淵時並排站着,看着對面的人。
時間靜止,整個世界除了暴雨落地的聲音,再聽不到其他的聲音。
三人同時在原地等了三秒鐘,最後是左言溪最先開口,“你先回去吧。”
穆淵時雙手插進褲兜,看了一眼左言溪又看了一眼方亮傑,踏步向前走了。
越過方亮傑身邊時,被他攔住了去路。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一句話都沒有說,穆淵時再次越過他向前走去,直到身影轉角再看不見。
“你怎麼在這裡?”左言溪忽然問。
方亮傑轉過身快步向左言溪走過去,語氣裡有掩飾不了的憤怒,“這就是你不回家原因?爲了這個男人?”
“你說呢?我只是剛纔在路上看到他,下着雨想給他送把傘而已。”左言溪平淡地解釋。
方亮傑的表情是明顯的不相信。
“信不信由你,我要回去了。”
果不其然被方亮傑拉住了手臂。“半夜三更的,你告訴我是巧遇到的?上回你也是跟他一起回家的吧?連續巧合,你們還真有緣份!”
左言溪冷笑了一聲,反問道:“你覺得很有緣份嗎?我倒是覺得當初跟你的相遇才叫緣份呢……你說呢?”
方亮傑知她指的是當初自己蓄意接近她的事,一時間有些語塞。
“放開我。”左言溪冷眼說。
方亮傑的手下更加用力了。
他無法忍受幾個小時前還和自己笑臉共用晚餐的女人,竟然轉身就和另外的男人在一起。他認爲自己做爲男人的尊嚴被踐踏了。他完全不受左言溪重視。
那個他說什麼聽什麼,把他當天神看待的女人——已經不見了。
“跟我回家。”方亮傑拖着左言溪,就想要拉她回來。
左言溪丟了傘,抓住方亮傑的手腕,用力一扭。呼疼聲中,方亮傑的手不得不鬆開。“你自己回去吧!”
“言溪!”沒想到左言溪竟然會還手,方亮傑緊走兩步上前,想要攬住她的肩。卻在手指剛觸碰到肩部的時候被她忽然握住,接着用力一帶。方亮傑整個人被左言溪推壓在牆上。
兩人間的距離隔得及近,左言溪的雙手微微地顫抖但卻沒有放鬆半毫,“我跟你回家?回家做什麼?讓你給我下藥?”
方亮傑猛地瞪大了眼睛。
“方亮傑,你是不是覺得因爲我蠢,所以纔會被你玩弄?你現在不想跟我離婚?可以。只要你不後悔就好……而我,”方亮傑伸手要推開左言溪,卻被她再次按住,“而我,後面要做的事,就是努力讓你後悔爲什麼當初不爽快的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