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媚揉了揉膝蓋,回道:“啊,認識啊,怎麼,你他?”
“……不,不認識。”和尚甕聲甕氣地低了頭。胡喜媚不在意地撇了撇嘴,“不認識又問了幹嘛?他名字很好聽嗎?”和尚擡起頭來,提醒她道:“姑娘,若再不趕路,天又要下雨了。”
“哦哦——對!我還要趕路!”
抓起包袱拍了拍手掌上的塵土,胡喜媚朝和尚打了聲招呼,又轉身往城門口走去。和尚在後面叫住她:“姑娘請留步!”
“什麼事?”胡喜媚停步回頭看了看。和尚站起來,收起了面前的鉢,走到她面前說道:“貧僧也要入城,不如結伴同行,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胡喜媚一聽,便爽快地說:“好哇!一起走說說話,也沒那麼悶!”
和尚一笑,讓了胡喜媚先行。
就這樣,兩人一路走走停停到了城內,胡喜媚貪看街道兩邊售賣的花燈,等到了城區時已經天黑。“呀,怎麼辦?”站在朱雀大街上,她皺眉望着天色,驚訝出聲。
和尚停步問:“怎麼了?”“天黑了,宮門就關了,我可進不去了!”
“你要進宮?!”和尚臉色忽然有些不太好,像是聽見了什麼不好的事情一樣。胡喜媚重重點頭:“我下山就是爲了進宮的!”和尚把身子調過來正面向她:“你到底是什麼人?居然可以隨便出入宮庭?”
胡喜媚一擺手道:“也沒那麼誇張啦!其實我要進去也還是件挺頭疼地事。但是儘管頭疼。總也比大門緊閉了地要好啊。我又不像聶小秋一樣會飛來飛去地……唉!”
和尚頓了頓。低聲道:“你該不會是想進宮偷東西去地吧?”
胡喜媚頓時愕住。指着自己鼻子道:“我看起來像偷東西地人嗎?”
“……難說。”和尚攏起了袖子。垂眼看着她:“小偷臉上又沒有掛牌子。”
“哼!”胡喜媚冷哼了一聲。啐道:“姑娘我纔不稀罕他那些破玩意兒!有什麼了不起地?什麼奇珍異寶上輩子我見得多了!還用得着去偷麼?”
和尚挑了挑眉。說道:“那好吧。既然不是小偷。現在也進不了宮。那你打算怎麼辦?”
“怎麼辦?”這倒真是難倒她了……能怎麼辦呢?總得睡覺不是?可睡哪兒呢?七王府不能去,杜府也能去,風家就更……不能提了!胡喜媚繃着小臉望着天空,剎那間涌起一陣“無家可歸”地悲哀。
“咳……”和尚忽然假咳了一聲,掩口說道:“姑娘要是沒有別的落腳地,那貧僧建議咱們不如找家客棧先歇下來,再做打算,你看如何?”
“客棧?!”胡喜媚眼一亮,“對呀!爲什麼我沒有想到世上還有客棧這種地方?”
和尚微微一笑,“那麼姑娘是同意了?”
“當然!不同意我還能怎麼辦?”
胡喜媚一拍手,笑得如春花燦爛。反正聶小秋給足了銀子給她,住幾天客棧那是綽綽有餘的!
既然這麼定了,那就得找客棧。雖說有錢,卻也不能太貴,你說十來兩銀子一晚的太白樓他們當然住不起,但是五百錢一晚的翠曉閣還是必須的。於是走了兩條街之後,兩人便就在翠曉閣前停了下來。
“客官裡……”
進了樓,小二一見門口進來的卻是這樣一對奇怪的組合,剛剛堆起的笑容不由凝滯在臉上,還是胡喜媚把眼一瞪他纔回過神來。“啊啊,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
“住店。”和尚開口,沉穩的聲音裡不見一絲紊亂之色。胡喜媚揚起下巴衝小二道:“要兩間上好地房,快着點兒!”小二又是一愣,但生意來了沒有不做的道理,遂道:“是是是,姑娘請隨小的來——”
小二把他們帶上了二樓,指着其中兩間雅間說道:“這裡是本店最好的房間了,姑娘和大師請看看,若有不滿意的地方,小的立即添補!”
這小二也是個伶俐的,一看旁邊的大和尚雖然一副苦行僧的樣子,可是面容祥和眉開目朗,隱隱中含有一股遺世獨立地風範,心下已不敢小覷。再看正主兒胡喜媚那丫頭,雖然只是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頭片子,身上穿的也是粗布衣裙,可是瞧她面色紅潤,目光中並無畏怯嬌羞之色,而一雙手更是白白嫩嫩半點也不像做粗活的,便想也是個見慣了世面的主兒,背後還不知道有多大來頭呢!自然就更不敢怠慢了。
就這麼着,這住的地兒算是安頓下來了,接着便是計劃接下來的時間要怎麼打發。要說胡喜媚這會兒心情還真是有些激動,說實話,這還是她頭一回這麼正兒
住客棧,那回跟杜若蘭從蘇州來長安時,路上都沒過,大多都是找農戶人家住的,這不,小二一走,她就蹦得三尺高了。
“姑娘請先安歇,貧僧告退。”
和尚低眉順眼地退到了門檻,胡喜媚從矮榻上彈起來,喚住他道:“你先別走!我先跟你商量商量,晚上咱們去哪兒玩玩?我好不容易一個人出來,自由得簡直不像話了!”
和尚看了看她,道了聲法號道:“姑娘,貧僧乃一出家之人,紅塵繁華已與我無關,姑娘若是想要出去玩,自行去便是,切記注意安全。”
“哦……我忘了!”她垮下臉,掃興地撇了撇嘴,“那我想想吧,去哪兒比較合適……哪裡帥哥比較多呢?白鹿山莊?護城河畔?”
和尚站在門邊,脣邊微微浮現了一絲笑意。“姑娘這麼率真灑脫的性子,世間還真是不多見。”胡喜媚放下手,擺了擺說道:“這有什麼?姑娘我平生的志向就是閱盡天下帥哥。——對了和尚,你叫什麼名字?”
“貧僧空空子。”
“空空子?”胡喜媚皺了眉,“‘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空空子又一笑,“姑娘好悟性,看來與我佛頗爲有緣。”
“呃……是挺有緣,你們佛祖經常來約伏羲下棋,搶了我睡覺地石桌當棋盤……能沒有緣嗎?”胡喜媚咕噥着,偷偷朝西邊兒翻了個白眼。
空空子顯然沒聽清,探詢地望着她。她聳了聳肩,把手一攤,邊站起身邊說道:“好了,沒事了!你去睡你的大頭覺吧!姑娘我出去溜達去!……這長安城也奇怪得很,時不時就會蹦達個帥哥出來,大半夜也能跟餡餅兒似的掉你面前……嘖嘖,那帥哥!那俊模樣!……”
她一路往外走着一路就這樣感嘆着,說起帥哥,她不得不想起那天晚上在街頭遇到地那個醉酒的絕美男子,——這也不能怪她花癡,誰讓那男人長得連天下最美地女人都幾乎比不上呢?簡直太他玉帝老爺的讓人印象深刻了!既然如此,那就說明這長安城內還潛藏着許許多多地美男子,她胡喜媚堅決相信這世上有第一就有第二,就第二就有第三!
“姑娘!”
喜顛顛地才走到門口,空空子忽然又叫住她,“近來城內據說有飛賊出沒,前些日子大將軍府風大將軍的未婚妻被賊人擄走,至今未有音訊,是以姑娘出外,還需萬般小心。”
“飛賊?”胡喜媚眼珠兒轉了一轉,“誰說地是飛賊?”
“姑娘不知道嗎?”空空子道:“風大將軍訂婚前夜,將軍府裡突然來了一幫飛賊,其中有人先行擄走了風家準少夫人之後,後又有三名同夥被抓住,只可惜最後還是被他們跑走了。
所以姑娘纔要格外小心。”
“還有同夥?我怎麼不知道?”胡喜媚張大了眼,好像聽到了什麼特別有趣特別意外的消息一樣。空空子又說:“姑娘又不常在城裡走動,不知道情有可原。如今風將軍爲了此事,據說已經然染上了微恙。——唉!堂堂一名曠世名將,居然也還是逃不出一個‘情’字!”
空空子在說這話時,臉上隱隱有些哀傷的味道,不過胡喜媚只道這是出家人慈悲爲懷,博愛天下所致,也就只顧着自己在心裡偷偷地抹汗,而沒有多想。但是既然提到了她的心病,她也實在不好意思再說下去了,於是趕緊跳出門檻揮了揮手道:“我知道了!空空子,你回房歇息吧,時辰還早,我上街隨便看看熱鬧就回來!”
說完,也就不再等回答了,提着裙襬就邁下了樓梯。空空子追出門廊,扶着欄杆望着逃也似奔出了門外的纖小背影,祥和如滿月的臉上籠上了一層淡淡的莫測。
胡喜媚拎着裙襬飛奔出客棧大門,回頭看了看裡面,靠牆捂着胸大口呼了幾口氣。
真是的!爲什麼要提起他呢?明明不能提的……一輩子只做了這麼一件虧心事,卻像個鎖死的枷鎖一樣套在身上把人累得半死!……慢着!空空子說他病了,會不會很嚴重?是因爲她嗎?可是那天晚上見到他,明明還是很好的呀!……唉,她真是造孽呀!好端端地答應老太太成什麼親呀!她真是豬腦子啊她!
胡喜媚暗自在這裡自責着,心裡又增添起了一些愧意,一雙眼也不由得往風府的方向望了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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