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虎下令兩個小時拿下殺虎口,結果時間只過了大半個小時,孟虎就已經在漆雕子和賈無道的簇擁下策馬登上了山口。
賈無道擡頭望着山口東側正在迅速撤退的明月帝國軍,不無感慨地說道:“老漆,我賈無道是算了你了,還真讓你給料中了,秋雨棠這小寡婦果然沒打算在殺虎口和我們做過多的糾纏啊,這不,我們纔剛拉開架勢,他們就不戰而撤了。”
“呵呵,老賈你過獎了。”
漆雕子微微一笑,忽然用手中馬鞭指着馬蹄下的地面說道:“將軍,老賈,你們看見沒有,明月帝國軍在山口上還是修築了防禦工事的,不過只修了低矮難以摧毀的地基,而且防禦方向也不是西側,而是山口東側,這說明了什麼呢?”
“是啊。”賈無道蹙眉問道,“敵人這麼做沒道理啊。”
孟虎微笑道:“真的沒道理麼?”
漆雕子答非所問道:“秋雨棠很小心啊。”
孟虎哂然道:“她能不小心麼?”
說罷,孟虎和漆雕子對視一眼,臉上同時掠過一絲心照不宣的微笑,只有賈無道被兩人笑得滿頭霧水,這傢伙的心計也算深沉,耍弄陰謀詭計也算是一等一的高人,可說到大局謀略就和孟虎、漆雕子差得遠了。
急促的馬蹄聲中,北方軍團的馬肆風忽然策馬衝了上來,向孟虎抱拳作揖道:“將軍閣下,能否允許卑職率騎兵師團追殺敵軍?”
孟虎擺了擺手,淡然道:“追殺就不必了。”
一邊的漆雕子也微笑道:“馬將軍,你想殺敵報國的心情可以理解,不過前面那夥敵軍很快就要撤進山裡了,所以派再多的騎兵追殺也是白搭。”
漆雕子話音方落,前方正沿着峽谷撤退的明月帝國軍果然折進了右側的山谷,然後順着山谷撤進了大虎山深處,不到片刻功夫,那星星點點的火光就完全消失在了幽暗的夜色裡。
秋雨棠的禁衛軍團和蕭浪的近衛軍團已經合兵一處,正沿着列柳城前往虎嘯關的官道浩浩蕩蕩地南下。
寬大的馬車車廂裡。
秋野手指地圖問秋雨棠道:“皇姑母,你既然已經派五魁山將軍駐守殺虎口,又爲什麼要下令在遭到敵軍猛攻的時候及早棄守呢?”
這位太子爺雖然聰明,可畢竟還只有十三歲,單純的軍事問題還能理解,可一旦涉及到政治問題,他就顯得有些不甚明瞭啦。
秋雨棠輕嘆一聲,柔聲道:“因爲我們不能讓孟虎的大軍留在殺虎口以西。”
秋野又道:“那爲什麼又要讓下令五魁山將軍在孟虎大軍過境之後再重新佔住殺虎口呢?皇姑母,你不是說過孟虎已經有了不臣之心,所以急於回國,這麼說來,五魁山將軍重佔殺虎口不是顯得多餘了嗎?”
秋雨棠伸手輕輕撫住秋野的小腦袋,語重心長地說道:“野兒,今後你一定要記住,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事情,包括你的判斷,不管你對自己的判斷多有信心,也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還要儘可能地預先佈置情勢失控後的補救措施。”
秋野眨了眨烏溜溜的大眼睛,恍然道:“這麼說皇姑母此舉是爲了防止孟虎殺個回馬槍了?”
“對。”秋雨棠輕輕頷首道,“大意往往釀成大錯,小心卻駛得萬年船!”
“野兒明白了。”秋野又道,“除了五魁山將軍,皇姑母還派了五魁峰將軍把守黑風口,再派五魁嶺將軍把守刀劍峽,這麼安排就是爲了防止孟虎的北翼偏師趁虛直搗西京,給帝國的心臟刺上一刀,對嗎?”
“對。”秋雨棠柔聲道,“野兒真聰明。”
秋野的目光再次轉向地圖,盯着地圖上狹長的天狼山道看了片刻,忽又問道:“不過野兒還是有個問題想不明白,皇姑母爲什麼不讓五魁河將軍的四個聯隊儘量靠近天狼要塞紮營,然後等孟虎的大軍完全深入天狼山道之後,再派五魁山將軍截斷天狼山道的西邊入口呢?這樣一來,孟虎的大軍就只能逼上青雲山,再無可能殺個回馬槍了。”
秋雨棠輕搖螓首,柔聲說道:“野兒,還有一點你也要記住,戰場上的敵人他不是棋盤上的棋子,而是狡猾的對手,不是你想怎麼擺就能怎麼擺的,你想等孟虎的大軍完全深入天狼山道之後再讓五魁山將軍截斷他的歸路,想法是好的,可要想真的實現就難了,別忘了孟虎手下有多少人馬,又有多少騎兵?只怕沒等五魁山將軍的那個聯隊靠近山口,孟虎的騎步大軍就兜頭迎上來了。”
“還有,在靠近天狼要塞附近的位置把孟虎的大軍逼上青雲山,那敵軍翻越青雲山就要相對輕鬆許多了,而在距離天狼山道入口不遠處將他們逼上青雲山,孟虎的北翼偏師將要付出的代價就會慘重得多,如果姑姑估計不錯的話,孟虎的北翼偏師能有三成活着翻過青雲山就算不錯了!”
“原來是這樣。”
秋野點了點頭,忽又說道,“皇姑母,那萬一孟虎不翻青雲山,卻又不走殺虎口、黑風口這條險路,而是往北繞過黑風嶺,再南下奔襲刀劍峽呢?只憑五魁嶺將軍的一個聯隊能擋得住孟虎的北翼大軍嗎?”
“只憑五魁嶺肯定擋不住。”
秋雨棠輕嘆道,“不過等孟虎的北翼偏師繞過摩天嶺趕到刀劍峽時,燕老將軍的朔州軍團差不多也該趕到了。”
“對啊。”秋野輕輕擊節道,“野兒怎麼忘了燕老將軍的朔州軍團。”
跟秋野的滿臉輕鬆不同的是,秋雨棠俏臉上卻沒有多少輕鬆之色,說起來明月帝國九州中,距離帝都最遠的便是遠在漠北的朔州了,而最讓秋雨棠擔心的也還是這個朔州,因爲五十年前,這個朔州還是個獨立王國,國號大燕!
後來明月帝國雖然吞併了大燕國,也誅盡了大燕國的王室直系血脈,卻又不得不扶植起另一支旁系勢力以穩定朔州局勢,這便是現任朔州燕家的由來了,朔州燕家的現任家主燕十三雖然已經年過七旬,垂垂老矣,可他的五個兒子卻個個都是人傑,人稱朔州五虎!
長子燕十四,次子燕沖天,三子燕北飛,四子燕凌雲牢牢地把住了兵權,把整個朔州軍團經營得鐵桶一般,外來勢力是水潑不進針插不進,尤其了得的還是五子燕長空,在司徒睿麾下隱隱然已經成長爲一代名將了!
秋雨棠不能不擔心,隨着燕家勢力的強大,有朝一日不會萌生復國的夢鄉!
可是現在,秋雨棠卻又不得不借重朔州燕家的力量,和大舉入侵的光輝帝國軍相比,朔州燕家畢竟還只是潛在的危脅。
出殺虎口往東不到三百里就是天狼山道的西入口。
西部軍團的五萬步兵藉助滑雪板雪地行軍,僅僅用了不到兩天便走了兩百多里路,與馬肆風的騎兵師團和熊霸天的蠻騎同時趕到了天狼山道西入口外,不過呈現在北翼偏師面前的並非是一片坦途,而是層層阻截。
一座看起來顯得非常堅固的營盤已經牢牢地佔住了狹窄的天狼山道。
更要命的是,大約深入山道五里左右,隱隱還能看到另外一座營盤的影子!
看到這一幕,孟虎的臉色不由得就陰沉了下來,然後帶着漆雕子和賈無道登上了山道右側的一座孤峰,站在孤峰上往前遠眺,居然又發現了另外兩座營盤的影子,前後總共看到四座堅固的營盤,每座營盤都有相當的明月帝國軍駐紮。
賈無道目露冷意,凝聲說道:“視野可見的就有四座營盤,如果更深入山道沒準還有更多的營盤呢,保守估計,每座營盤的留守兵力都有一個聯隊以上,也就是說,秋雨棠這小寡婦居然在天狼山道留下了一個師團!”
“厲害啊!”
孟虎深深地吸了口冷氣,冷然道,“秋雨棠這小寡婦到底不是浪得虛名,利用有利的地形,把一個師團拆成五個聯隊來分兵拒守,節節抵抗,所產生的威懾力遠比把一個師團集中到一起要強得多!如果敵軍拼命死守,要想把這至少四座營盤全部拿下來,少說也要一個月的時間,到那時候,只怕黃花菜都已經涼了!”
“是啊。”
漆雕子滿臉凝重地說道,“除了實際的拒守效果,這麼安排還會對我軍將士的心理造成極大的打擊,打下一座敵軍營盤卻還有一座,再打下一座又發現一座,看起來就好像永遠都打不完似的,這就會對士氣造成極大的懈怠。”
孟虎哼哼兩聲,冷然道:“看樣子,秋雨棠這小寡婦是要把我們逼上青雲山啊!”
“上青雲山?”漆雕子和賈無道同時色變道,“將軍,翻越青雲山可不容易呀!”
“老漆老賈你們放心,我還不至於蠢到去翻越青雲山!”孟虎眸子裡忽然掠過一絲暴虐的光芒,獰聲說道,“不過看秋雨棠這小寡婦的架勢,分明是要逼我們上青雲山了,既然這小寡婦這麼不識擡舉,一心要逼我們上絕路,說不得要給她個教訓了!”
漆雕子的眉鋒不由得擰緊了,他最擔心的事情最終還是發生了,孟虎果然被激怒了。
賈無道也隱隱聽出了孟虎的言外之意,凝聲問道:“將軍的意思……是殺個回馬槍?”
“對,殺個回馬槍,直搗西京,在明月帝國的心臟插上一刀!”孟虎惡狠狠地握緊了鐵拳,獰聲嘶吼道,“一定要讓秋雨棠這個小寡婦記住,我孟虎……絕不是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