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去鄭州接貨是奈良真雄開着車子去的,距離鄭州還有五公里的時候,路邊停着三輛卡車,奈良真雄上前跟一箇中年的日本人打了個招呼,看樣子兩個人很熟,很快,枝子和雷子明上車帶路,奈良真雄和那個日本人坐車向着鄭州的方向去了,這就算是交接完畢了,一手錢一手貨,以後的安全責任就交給雷子明負責了,車隊很快過了桃園縣城,距離縣城不遠,有一隊日軍的哨卡,這是進山唯一的通路,繞不開這道哨卡。
車子被堵住了,十幾個日軍和二十多個僞軍端着槍走了過來,枝子在後面的車子裡,前面是雷子明。
雷子明探頭用流利的日語說道:“長官辛苦了,我們去劉家坪送給養的。”
“送給養?”帶頭的是一個日軍的少尉,用懷疑的表情看着雷子明,說道:“你是什麼人?送給養會用民用的車子嗎?”
“哦,我是臨時拉來押車的,這不,軍營裡面的車子都出去運輸彈藥了,從洛陽那邊調撥了一批彈藥過來。”
“有通行證嗎?”少尉伸手問道。
枝子從後面的車子下來,走過來說道:“怎麼不走了?”那個少尉好像認得枝子,猶豫了一下,說道:“你的,是不是營部裡面的那個醫生?”
枝子說道:“你認識我?”
“很久不見了,我曾經從您的手裡拿過藥,是治療高燒的藥物。”
“嗯,我忘記了。”枝子心不在焉地說道,現在可不是敘述交情的時候。
兩個人正在說話的時候,一個日本的軍官從哨卡的屋子裡出來,枝子的眼睛很快,看了一眼之後,急忙轉身,對雷子明說道:“我們是給山裡送給養的,請你放行吧。”
這話應該對着日軍的少尉說的,枝子的臉卻對着雷子明這邊,他馬上知道了事情有變,悄悄掏出槍,打開保險,做好了戰鬥的準備,那個司機始終看着這一邊,見到雷子明的槍,馬上臉色變了,把頭僵硬地轉到一邊。
那個少尉揮揮手說道:“開路,開路,是憲兵隊的人。”
憲兵隊負責部隊和地方的治安,平時不直接參加作戰,在軍隊的內部權力很大,這個少尉看樣子是不想得罪憲兵隊的人,這才放行的。
枝子一翻身,上了車子,坐在雷子明的身邊,雷子明對着那個少尉揚揚手。
那個從哨卡出來的日軍軍官疑惑地看着這邊,招招手,那個少尉跑步過來,敬禮說道:“千葉閣下,有什麼吩咐?”
“剛纔的那個,女人你的認識?”千葉滕秀問道。
少尉點點頭說道:“是我們憲兵隊的醫生。”
“她叫什麼名字?”
“好像,對了,好像也是姓千葉的。”
“嗯?你認準了?”千葉滕秀的臉色變了,揪住少尉惡狠狠地說道。
“這個,是她,的確是她,叫千葉枝子。”
千葉滕秀看着剛剛過去的車隊,說道:“備馬。”
“是。”少尉親自把馬牽了過來,千葉滕秀一把推開他,罵道:“笨蛋。”
少尉知道出事了,卻不知道出了啥事,殷勤地問道:“需要集合隊伍嗎?”
“不必了,我自己去看一看就好,那是我的妹妹。”
“啊,啊?”少尉摸了摸頭,心想,對啊,都是姓千葉的,可不是哥哥和妹妹嗎?看來,千葉這一家真的是對天皇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啊,都來到中國的戰場了。
汽車儘管是六個軲轆,在坑窪起伏不平的山路上卻走得並不快,千葉滕秀很快追上了汽車,一直冒着灰塵超越過去。
枝子等車輛離開哨卡這才鬆了口氣,直起身體坐穩當了,雷子明覺得好奇,問道:“你怎麼啦?”
“剛纔,我哥哥在那裡。”
“啊?”雷子明想了想說道:“好啊,這是好事啊,你跟着你哥哥走了吧。”
“我,可是我還沒有最後下定決心。”枝子一臉苦悶,心裡面還是存在着取捨不決,她捨不得離開雷子明,卻想給孩子一個平安的環境,像今天這個樣子,離開了自己,雷子明還不是要跟哨卡的人硬碰硬打起來?
聽到了馬蹄聲,雷子明向外面一望,是一個全副武裝的日本軍官騎着一匹戰馬追了過來,他拔出槍,以爲暴露了,要幹掉日軍的軍官。
枝子一把拉住他的手,叫道:“不要。”
雷子明回頭問道:“怎麼啦?”
跟着卡車跑的軍官揚手驚喜地喊道:“枝子,枝子,停車,快給我停車。”軍官掏出了手槍,對準了司機。
司機早就在雷子明掏槍的時候就知道了這車貨物有問題,不過,他們運輸的都是緊俏的物資,一定是有問題的,日軍的給養有專門的供給系統,跟地方上的商社根本不會發生任何聯繫,凡是購買這些物資的,百分百都是抗日的隊伍,不是國軍的就是游擊隊,由於這些物資有着很高的利潤,大部分都是日本的僑民在做,中國人很少敢冒風險做這種生意的。
千葉滕秀見車子停了下來,他也跳下戰馬,急切地對枝子說道:“野島獨夫騙我說你被國黨的部隊俘虜了?”說完,拿眼睛瞪着雷子明。
好像雷子明就是俘虜了枝子的人,枝子越過雷子明,打開車門指着遠處,說道:“我們去那邊談一談。”回頭對雷子明說道:“你們先走吧。”
雷子明恨恨地看着千葉滕秀,恨不得一槍崩了他,不過,看枝子的表現就知道,兄妹兩個的感情好着呢,殺人可不是最好的方式,一定會破壞自己跟枝子之間的感情的。
雷子明對司機說道:“我們走吧。”
抓緊時間把物資運上山纔是主要的,這些東西花費了他全部的家產,有了閃失可了不得了。
車子繼續向着山裡走了二十多里路之後,從路邊的樹林子裡忽然跳出幾個人來,帶頭的正是李正武。
雷子明吩咐停車,車子剛剛停穩,李正武看到是雷子明,揮揮手,更多的戰士從樹林子裡面出來,大家指揮着車子從路邊的野地裡開進去,車子在軟乎乎的草地上走不快,大家一起擁在車邊推車,一直到進入稀稀疏疏的林子深處,從路上看不到車子了,才把車轍做了僞裝掩蓋。
接下來開始卸貨,大家想把一包包一箱箱的東西拿下來,足足三大卡車的貨物,在空地上堆積成了小山一樣,大家都很高興,有了這些東西,總算是能改善一下條件了,這個冬天也不會冷了。
雷子明拉住李正武說道:“營長,給我一點錢啊。”
“你不是發揚風格,不要錢的嗎?”李正武納悶地說道。
“算我借你的好了,我有急用。”雷子明沒說出枝子的事情,怎麼說枝子也算是獨立團的一名士兵了,在戰鬥的時候走掉,不管是任何理由都有當逃兵的嫌疑,這件事不能說出來,他有義務幫着枝子隱瞞下來,怎麼說兩口子也比戰友親,何況枝子的肚子裡還有了自己的孩子,那可是雷家的根啊。
李正武也沒多問,城裡的條件跟山裡的不一樣,沒錢根本不行,山裡有戰友有組織,有錢沒錢的都能湊合,在縣城那邊不行,少一塊錢就可能出了危險,他說道:“那你等着吧,我帶着人出來的時候也沒帶錢,我們需要馬上把這批物資轉移到山裡面,在這裡還是太危險,靠近路邊啊。”
近百個人肩扛手提,很快把所有的東西轉移走了,他們不能立刻把物資轉移到一道樑那邊,只好在距離卸貨三裡遠的地方找到一個山洞,以前可能是一個天然的洞穴,經過加班加點地開拓之後,成了一個小小的倉庫,一部分物資暫時存放在那裡,現在是秋收的季節,很多的士兵都從山上下來採集山果,準備越冬的糧食,在遠離日軍的地方開槍打獵,這裡成了國軍的地盤,以前,這樣的地方誰也不會來的,山高林密,只有野獸和獵人出沒。
卡車在天黑的時候離開的雷子明回頭尋找枝子,卻始終沒有找着她,也許這一次,她真的跟哥哥回去了吧?她哥哥是特高科的人?那就是跟自己差不多的人,也是搞情報刺探軍情的人,不過,人家好像能專業一點。
雷子明這半年多以來沒搞到多少情報,卻給山裡弄了不少的物資,貢獻也是很大的。
重新回到山裡,林恆奇看到他很高興,拍着他的肩膀說道:“你真是爲我們解決了大問題啊,我已經準備給你請功了。”
“請啥功啊?能給我錢就好。”
“錢沒多少了,我們現在得不到上面的軍餉,山裡面沒錢啊。”林恆奇很是爲難。
雷子明說道:“得了,我也不麻煩您了,以後,我做錯了啥事,你原諒我一些好了。”
“沒問題,我一定幫你講情,對了,聽李正武說你來要人?”林恆奇嚴肅地問道。
“嗯,我覺得身邊的人手不夠,需要幾個人幫忙啊。”雷子明點點頭承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