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廣山搖了搖頭,說的:“沒,沒問題了。”
轉回頭對雷子明說道:“十五弟,你媳婦會說日語?”
雷子明點點頭說道:“是啊,我就是看她會說日語才帶着來的,跟日本人打交道,不會日語怎麼行?”
宋廣山想了想嘆口氣,今天若不是枝子,還真會出大事,不過,好像也不是啥好事,一個能把守關的軍曹輕易擺平的女人,能量不是一般的大。
他們進城之後要投奔客店,枝子卻說道:“這裡不行的,你們跟我來。”
她帶着幾個人來到一家日本人開的客店裡面,進去開了三個房間。
當時的社會不單單是日軍侵華,還帶來很多的日本僑民,在日軍正式發動侵華之前,就有很多的日本人在中國做生意,但是這些日本人有很多是爲日本軍方的情報機構服務的,就是通常所說的間諜,也有正經來中國做生意的日本人。
不過,要區分是間諜還是日本的僑民,很難。
枝子是日本人,住在日本人開設的客店當然比過關卡還要容易。
進了房間之後,枝子才說道:“住在這裡,相對是安全的,起碼那些僞軍和日軍不會輕易來找麻煩,當然了,我們自己也要注意一點,不要讓這裡的服務員看出破綻來。”
這一點,宋廣山和雷子明都是深以爲然的,雖然他們過了關卡,那些無孔不入的漢奸和姦細卻是滿天飛的,不一定啥時候就闖進客店來檢查證件,一旦在城裡跟這些人發生衝突,那可不好玩,幾個人一定跑不掉的,日本人好比是關門捉人,他們無處可藏。
幾個男人躲在房間裡不敢隨意外出,枝子卻去了前臺,跟這裡的老闆娘說得甚歡,兩個人說得都是日語,他們幾個人也聽不懂,很是苦惱。
宋廣山對雷子明說道:“十五弟,你媳婦兒的底細,你可瞭解?”
雷子明嘆口氣,很是頭痛,看着宋廣山懷疑的眼神,又不能迴避這個問題,對兩個小土匪說道:“你們回到自己的房間吧,我跟七哥說點事。”
兩個小土匪走了之後,雷子明這纔對宋廣山說道:“七哥,我是很信任你的,這裡有些事,就跟你說一說,但是,你要替我保密,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理解我的。”
宋廣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說道:“你說吧,我也不是三歲兩歲孩子,知道好歹的。”
雷子明說道:“枝子是日本人,她是我在戰場上救起來的,她很感激我,我們的感情也很好,其實,日本殺我們中國人,都是日本男人的事情,跟女人無關的,我們不能把枝子劃分到那些男人裡面。”
宋廣山皺着眉頭,雷子明的話很沒有說服力,帶着太多的一廂情願的成分,可以說是理想主義者的思想,他想了半天說道:“十五弟,女人毒辣起來,比男人狠多了,哥哥我是從死人堆裡滾爬出來的,說句不好聽的,象枝子這種人,你玩不過她,以後,你會栽在她的手裡,情況不妙啊,十五弟,我們撤出去吧。”
雷子明也發愁了,自己信任枝子,不能強迫別人也跟着相信啊,他索性擺出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說道:“七哥,您放心吧,枝子就是殺了我,把我千刀萬剮了,我也不會後悔的,男子漢大丈夫,做事要堂堂正正,光明正大,恩怨分明,我殺的是那些拿槍的日本兵,不是枝子這樣的弱女子,您甭說了,我就在桃園縣城紮根了,不但是山上需要我,還有我以前的部隊也需要我,儘管我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晃悠,殺日本人的決心是不會變的,不把日本人趕出中國去,我死不瞑目。”
宋廣山嘆口氣說道:“十五弟,你這可是王八吃秤舵鐵了心啦,行,你死,哥哥我就陪着你一起死,其實啊,我不怕死,只怕不能多殺幾個日本人。”
雷子明握住宋廣山的手說道:“七哥,我們都是中國人恨日本人的心是一樣的,您也甭懷疑我什麼,我殺過的日本人足足有二十個,這些都是在戰場上殺的,我不會手軟的,如果,枝子真的做了對不起我,對不起山上兄弟的事情,我親手殺了她,再給哥哥賠罪。”
“賠罪就免了吧,當哥的說這些話,也是爲了你好,怕你被枝子的美色迷惑住了,既然你都這樣想了,那我還能說啥?隨你去吧,別因爲這件事傷了你我兄弟之間的和氣。”
“謝謝七哥的信任。”
宋廣山說道:“下山之前,我們哥兒幾個有一個打算,就是你必須殺一個日本的軍官,我纔好回去跟大哥他們交代,這叫做投名狀,咱們當土匪的,講究這個,這也是規矩,你懂而來吧?”
雷子明拍着胸脯說道:“完全沒有問題,我看,我們好不容易進來了,最好是偷着殺人,不能明目張膽拿着槍去大街上殺人了,那樣的話,會耽誤咱們的大事。”
“對,我也是這個意思,至於啥時候你下手了,我才能離開這裡,你看,可以吧?”
“行,哥哥瞧好吧,我一定不會讓哥哥們失望的。”
宋廣山說道:“那麼,我走了啊,這一路上還挺累的,需要休息休息。”
“七哥儘管去休息吧,咱們來了就不要着急,這種事着急也沒用。”
兩個人說好了,宋廣山打開門走了出去,恰好碰着枝子回來,宋廣山沒理會枝子,枝子也像是沒看着他一樣,兩個人擦肩而過。
雷子明看到枝子回來了,對她笑了笑,說道:“我們是分開睡呢還是在一個房間睡?”
枝子翻了翻眼睛,說道:“當然是在一起睡了,分開睡,豈不是讓人懷疑?”
雷子明聽着她的話語不太對勁,仔細一看,枝子的眼圈有點紅,納悶地說道:“你怎麼啦?”
枝子咬了咬嘴脣,忽然撲進他的懷裡,倒是把雷子明嚇了一跳,不知道發生什麼大事了,竟然讓枝子如此激動。
他不知道,剛纔跟宋廣山說的那番話,被枝子在門外聽了個清楚,枝子這是被他的信任感動的,卻不能說出來,只好用行動來表明心跡。
雷子明被她抱住了之後,身體頓時變得僵硬起來,一動不敢動。
枝子拍打着他的肩膀說道:“你真沒用,我恨你。”
雷子明有點懵了,說道:“你恨我?爲什麼?”
枝子咬着嘴脣,眼睛呆呆看着他,久久不語,雷子明被她的眼神看得心裡直發毛,說道:“喂,枝子,你怎麼啦?發癔症啦?”
“啥叫癔症?”她終於說了句話。
“就是發瘋啊,精神病啊,癲癇啊,就叫做癔症。”
“你才神經了呢。”說完,枝子嫣然一笑。
雷子明被她忽喜忽憂鬧得心裡七上八下的,想起宋廣山的忠告,也開始猶豫了,自從進城以後,枝子的舉止言談跟以前不一樣了,難道,她自以爲找到了靠山?要回到日本的軍營去?
雷子明的恍惚眼神沒瞞過枝子,她抱着雷子明的腦袋,讓兩個人腦袋低着腦袋說道:“你別胡思亂想了,我還是以前的那個我,不會變的,永遠不會。”最後一句話的口氣十分堅定。
雷子明略略放了心,說道:“我想也是這樣。”
“我知道。”枝子癡癡地說道,眼淚卻流了下來。
雷子明再次被她嚇着了,心想,你還說不是神經病,又哭又笑的,讓人摸不清頭緒。
枝子發泄了一通之後,漸漸把情緒穩定下來,說道:“我要出去一趟。”
“我陪你去。”
“不行,我要去的是日本人的地方,我要辦理一個日本人的身份證,這樣,就是有人懷疑我們,有了證件之後,也會方便一些的。”
“哦,那你去吧。”雷子明心想,這是正經事啊,不能站穩腳跟,幹啥都不方便。
“你就不怕我一去不回了嗎?”枝子盯着他的眼睛看。
雷子明笑道:“你要走,隨時可以走的,我們也不是什麼人,沒有約束力的。”
這話卻讓枝子生氣了,厲聲說道:“你真的是那麼想的?”
雷子明不懂她爲什麼又發脾氣了,頓時覺得頭大地說道:“是啊,你隨時可以走的。”
“我真的走了,你會想我嗎?”
雷子明想了一下,說道:“會的。”
“會想多久?”
“永遠。”雷子明好不容易把話說到點子上了。
枝子的臉色這才變得好看一些,說道:“我也會,記着你,一輩子的。”
雷子明有點發呆,心想,她這是啥意思呢?不像是朋友了啊,嗯,是朋友也會想一輩子的。
寫到這裡,有的讀者可能會罵人的,其實,雷子明沒談過戀愛,相信在那個時代,除了有小資情調的人和知識分子之外,沒有人談過戀愛。
就是雷子明跟文秀之間,也沒有談過戀愛,那麼,爲什麼雷子明總是對文秀念念不忘呢?這就是當時的社會心態,當時的人認爲,一男一女在一起,必須有父母的同意,媒妁之言,擺酒席,結婚,當然,那時候叫成親,拜天地,這纔是兩口子,否則,就叫亂搞男女關係,是一種恥辱,很羞恥的一件事,凡是具有正義感的人,都不會跟一個沒有成親的女人上牀,當然,那個時候也有妓女什麼的,不過,象雷子明這種人一輩子都不會想到跟不成親的女人上牀。
那不是一個講究愛情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