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子明堅決搖搖頭說道:“我還是第一次親手殺死自己人,心裡難受。”
林恆奇點點頭,然後搖搖頭,無奈地回到了辦公室裡面,陳長林咳嗽了一聲,走過來,說道:“我也看到了一切,你做得很對,沒有錯誤,大敵當前,不能因爲個別人的怕死影響了整支隊伍的精神狀態。”
雷子明表情古怪地說道:“你也認爲我做得對?那麼,假如他們認爲,死在山上也是死,死在山下也是死呢?你會怎麼想?”
陳長林憤怒地看着雷子明,說道:“你也認爲這一次出擊一定會死嗎?”
雷子明冷笑了一聲說道:“我不是那麼認爲的,就是到了絕路上面,也會殺出一條血路來的,我不那麼想,不代表着別人不是那麼想的,他們爲什麼會認爲這一次出去是必死無疑呢?其實,就是我,心裡也不是很樂觀的。”
陳長林的眼睛死死盯着雷子明,心裡十分憤怒。
無奈,上一次,譚長林等人的下場,給獨立團的所有的人的心頭蒙上了陰影,他們在心裡面都認爲,譚長林帶的那支隊伍死得不值,很沒有價值。
其實,作爲軍人,只要敢於把槍口對準日軍,他就是有價值的,作爲戰士,那怕向陣地上輸送上去一箱子彈藥,他也是有價值的,可惜,在那個年代,好像只有象雷子明這樣的人在人們的眼睛裡纔是真正的軍人,能殺死鬼子上百人的人才是民族的英雄。
他們也不想一想,象雷子明那樣的人有幾個呢?大部分人都在戰場上跟敵人一對一一命換一命,甚至還不能達到一命換一命的程度,他們也是英雄,是民族的英雄,象譚長林、山豹子那樣的人就不行了,他們是民族的恥辱,給中國抹黑的人,他們的命運纔是真正可悲的。
意識上的誤區和思想上的短淺讓很多人都看不清個人在抗戰中的作用,其實,獨立團的戰鬥力再不好,也是政府的部隊,只要這支部隊的旗號還在秦嶺地區的上空飄揚,給當地的老百姓就帶來了希望和勇氣,他們就不再覺得自己是亡國奴,自己的軍隊還在保護着他們。
陳長林自然不能明白獨立團的人爲什麼要跟上級作對,頂着幹,他是別的師的參謀,並不是國民革命軍28軍112師的老兵,對獨立團的歷史並不是很清楚,單純依靠上級的命令來壓制敵方部隊,不能讓人心服,而且,陳長林是一個研究軍事的參謀,對思想工作也不是很擅長。
雷子明看着陳長林不說話,他接着說道:“明天一早,我會帶着隊伍到妖嶺下面的岔路口等着你們的,關於給養的問題,什麼時候能給我們補充到部隊?”
陳長林緩了口氣,忍了又忍,說道:“到了安康再說吧,師部設在那邊,我們會從安康、達州、廣安、恩州、到達張家界一帶,在那裡整訓一週,然後聽從上級的命令,你這支部隊屬於臨時拼湊起來的,能打仗嗎?”
雷子明堅定地說道:“沒問題的,軍人,就是打仗的,沒得選擇。”
“好,你很不錯,是一個堅強的軍官,我真的希望,像你這樣的人能再多一些,那麼,我們還怕鬼子嗎?”陳長林拍了拍雷子明的肩膀,以示鼓勵。
雷子明帶着自己挑選出來的四十個士兵從山上下來,一路逶迤來到密營,雷子明說道:“大家一定要吃好,完了去領取子彈和槍支,我們連隊需要換上統一的步槍,這樣,在作戰的時候就不會有彈藥不同的混亂了。”
那個時候的部隊裡面槍支的制式很雜亂的,有鳥統、漢陽造、三八大蓋,還有其他型號的槍支,在戰鬥的時候,不同的槍支會需要不一樣的彈藥,假如這支部隊什麼型號的槍支都有,子彈的配備就是一個大問題,不同口徑的子彈都要領取,太雜了,萬一某種彈藥不夠了,就會影響到戰鬥的結果,甚至會影響到戰士的生命。
雷子明給新成立的部隊配備的都是漢陽造步槍,,至於機槍就沒得選了,畢竟機槍是屬於重武器,部隊上並不多,除了繳獲日軍的歪把子機槍之外,沒有別的機槍,那個時候,國黨的嫡系部隊已經開始裝備捷克機槍了,這是一種新型的武器,比日軍的歪把子更先進一些,獨立團這邊卻沒有那樣的待遇。
這支隊伍在拂曉之前就出了密營,哨兵在哨位上站起來,給他們敬禮,卻沒人搭理哨兵的敬禮,一百多個人腳步雜亂地走在山間的小路上,山上的積雪很厚,只有一條容得下一個人的身體走過去,一百多個人排成長長的一列隊伍,中間還夾着十餘匹駿馬,馬背上馱着彈藥和糧草,每一個戰士的身上帶着十個饅頭、大餅自身攜帶的糧食只夠他們吃上兩天的,在兩天之內必須到達安康,從那裡繼續補充給養。
雷子明大步走在隊伍的最前面,眼睛機警地觀察四周,他們這是小股部隊轉移,如果是大部隊,前面還有偵查隊伍,這也是軍事行動的方式,由於一百多個人拉開了有兩裡地長短,倒也不怕有伏兵,能拉起兩裡地的埋伏,至少需要一千個人,如果真的遇到了一千個以上的敵人,雷子明也只有人認命了,區區一百個人,不夠人家半個小時就消滅的了。
到了妖嶺附近的路口,林恆奇已經帶着人馬,陪着一身戎裝的陳長林等在那裡了,陳長林這次來,只帶着三個衛兵,騎着四匹馬,算得上是輕車簡從,看到雷子明之後,說道:“我們先走了,你們在後面慢慢走着吧。”
雷子明說道:“陳參謀,這裡可是敵佔區啊,你還是在隊伍的中間走吧,萬一讓敵人打了黑槍,我們沒法向上級交待啊。”
“你說啥?這裡還有打黑槍的敵人?”陳長林驚疑不定地看了看寂冷的山區。
“我倒是沒說一定有人會打黑槍,關鍵是,你要注意保護自己啊。”雷子明揮揮手說道:“一班長。”
“到。”一個腰上掛着盒子炮的軍人跑了上來。
雷子明說道:“帶着你的人,走在前面,發現敵情及時報告。”
“是。”一班長帶着人先走了,在前面偵查情況。
從秦嶺到安康的路上還是很太平的,這裡雖然很多地方都是敵佔區,由於鬼子的留守部隊不是很多,他們還不至於囂張到隨意出擊的地步,大都是躲在城市和據點裡面,因爲鬼子的勢力不是很強大,這一代的抗日武裝力量還是很活躍的,途中他們還見到了兩支游擊隊的人在不遠的地方跟戰士打招呼,由於他們大部分的人身上穿着國軍的軍裝,看上去就知道是自己人,那個時候國民政府跟組織的隊伍還是互不發生衝突的,一致抗日,槍口對外的想法還是很高的。
到了安康之後,隊伍已經在途中住了一夜,也沒有帳篷,晚上大冬天的,就是生上幾堆篝火,人圍着火堆,身上蓋着行李,擠在一起依靠體溫取暖。
雷子明看着這些戰士經受的苦難,暗自傷感,如果,他們知道,這一去,生死未卜,心裡面不知道會怎麼想。
不過,不單單是戰士難過,就是當官的也一樣,陳長林跟兩個衛兵和軍馬躺在一起,下半夜凍得睡不着,坐起來吸菸。
到了安康,也沒有營地,在一個破舊不堪的小學校裡面宿營,陳長林和衛兵們走了,到了城裡找師部的領導,一直到第二天,一連的糧食都吃完了,他才押着一輛牛車,上面裝着兩個行軍帳篷和三十斤大米,十斤豬肉一千發子彈,還有若干的繃帶傷藥什麼的過來,遺憾地說道:“東西只有這麼多了,現在安康城裡的士兵劇增,給養根本籌不上來,如果,你們有辦法搞到糧食,我們也是非常欣慰的。”
雷子明拍了拍裝大米的袋子,苦笑了一聲說道:“這些也麻煩長官了,對了,我要一份這個地區的軍事分佈地圖,如果是沒有給養,那就從敵人的手裡奪取好了,反正咱們也是來打鬼子的,與其餓死,不如戰死。”
陳長林搖搖頭,拿出自己隨身攜帶的文件,挑出一張地圖說道:“這一張,是安康地區的軍事分佈地圖了,你看,在高橋一帶向東,就是鬼子的地盤,那裡距離我們這裡有三十公里的路程,不過山路複雜,不能直接通車,而且,我們的部隊隨時可能開拔。”
雷子明看了看地圖,對張通說道:“你去附近的村子找找看,是不是有獵人,特別是熟悉從這裡到高橋一帶的地形的人,告訴他,我們僱他當嚮導,三塊大洋。”
“是。”張通帶着命令,跟兩個戰士走了出去,他知道,找到嚮導之後,就會有軍事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