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氏在昏暗的燈光下，猶豫的再次掃過剛剛收攏出來的東西，心裡再次升起一股不甘
良久最後都化爲嘆息，泄氣的道：“都收起來吧明日把這些都送去給若雲哪裡……這可能也是我這個做孃的唯一能爲她做的了”
不甘心又能如何呢？這是女兒自己選擇的路，自己也曾想爲她爭一爭，奈何都是徒勞。
而那孩子是個死心眼的，認準了就絕不回頭，要不然……
當初同樣是打掉孩子，如果早點打掉，自己想想辦法說不定她還能有一段好姻緣。
可奈何……說到底還是自己一時心軟啊這就是命啊你不認不行
“夫人您”青柳眼神複雜的望着眼前的季氏，有心勸解，卻說不出話來。
“沒事，我沒事，收拾吧弄完你可以下去歇着了，這些日子，你跟着我也受苦了”季氏揮了揮手，勉強的笑了笑道。
很快便到了若雲出嫁的日子，清早的冷風吹在人身上，給人帶來一絲涼意
季氏看着跪在眼前和自己拜別的女兒，喝了一口她遞上來的茶，終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若雲出門子，若曦沒有來，只是派人送來了添妝的禮物。
對於她的婚事若曦本就不喜歡，對於李家更是列爲拒絕往來戶。
上次女兒滿月，不就是程氏帶着妹妹來搗亂的，所以不參加就是表明一種態度。
不過瑾瑜作爲同僚還是象徵性的送了一份賀禮。
侯府一日沒有認下李銘傑父子，那麼他們就一日只是外人，侯府是不會和她們有什麼牽扯的。
不過顯然三房和四房不是那麼想的，李銘傑娶媳婦，她們兩家竟然光明正大的以叔叔嬸嬸的身份參加而且幫忙招呼客人。
也不知道是若雲出嫁後，蘭府終於甩掉了一個包袱，蘭家也沒了那個可以讓人污垢的焦點，老夫人心底的那口氣終於因爲若雲的離開而消散。
撐着她一直不倒下的那口氣一旦消散，緊跟着而來的，老夫人的身體，也在迅速的衰弱，總之若雲出嫁沒幾日，蘭老夫人便又一次病倒了。
而這次就有點病來如山倒的意思。
因爲一年前御醫的說法，蘭老夫人此次真的有些油盡燈枯的意思。
可就算是這樣，蘭老夫人卻依舊沒有讓人通知若曦的意思。
“娘，您這樣撐着總不是事啊其他幾位姑奶奶你不告訴，若曦那邊也不說一聲嗎?……那孩子要是知道，該到傷心啊”馬氏心裡不忍的望着婆婆消瘦的臉龐，眼圈一紅的道。
“不用，我老婆子的身體我知道，反正也就是抗日子，沒救了……等真的抗不下了，你再去叫她們回來，……現在把她們都叫回來，也只會跟着擔心，沒得讓孩子們白白受累的……你要是覺得累，就去歇着吧”蘭老夫人搖了搖頭，淡淡的道。
她都是要入土的人了，何苦連累孩子。只是這些日子，也真是難爲大兒媳婦了
二兒媳婦如今，沒了那爭強好勝的性子，倒是兩耳不聞窗外事，這個家就全靠了大媳婦。
自己身子又不爭氣，也苦了她了
“娘，您說這是什麼話，伺候您不是媳婦應該做的嗎？您爲了我們辛苦了這麼多年，媳婦照顧您幾天又怎麼了？哪裡會辛苦啊”馬氏一怔，側過頭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水嗔道。
老太太的意思，她真麼會不明白
婆媳這麼多年下來，兩人也曾鬧過不愉快，自己也曾恨過，怨過，甚至背後也曾詛咒過她，怎麼不早點去了
可是真到了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心裡是多麼的不捨。
眼前這個老人是她婆婆啊這麼多年，蘭府要是沒有她撐着，那是怎麼一副光景？
因着老夫人的身份，她們一家在京城才能不被人騎到頭上來。要不然，老爺子去了這麼多年，她們這一大家可怎麼過？
丈夫和小叔的官路哪裡能這麼順暢？
“娘，奶奶的藥來了，您看是不是先吃藥”紅袖從外面帶着丫鬟，端着藥進了屋，小聲的道。
“啊，藥好了，快端過來，……”馬氏一聽忙吩咐道，說完又轉過身對着婆婆道：“娘，我們吃完藥，您在歇着啊？”
蘭老夫人此時已經被丫鬟摻起身靠坐在牀上，微微的點了點頭。
雖然明知道自己大限將至，可是心裡隱隱的那份不捨，還是讓她一直堅持着吃藥，也希望自己能多活過一天。
也許，老天爺能可憐可憐自己，讓自己在看護子孫幾年。雖然明知道是奢望……
蘭老夫人吃過藥，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林紅袖這才拉着婆婆悄悄的走了出去。
“娘，我看奶奶這身子只怕真是……您真的打算聽她老人家的，不往侯府送個信？奶奶這麼多年把若曦養大成人投入了那麼大的心血，如今自己病的不行了，卻不打算讓她知道，知道的說是老太太心疼孫女不願意她傷心……
可是不知道的呢？……若曦那小丫頭又對奶奶孝順的不得了，我們已經聽奶奶的話瞞了這十來天了，侯府的人也是瞞了好幾撥了每次都把人就那麼打發回去，我怕在這樣下去，那邊會懷疑，到時候，您就不怕她誤會您？倒時候在有個什麼閒言碎語的，我們可就……”
林紅袖心裡有些擔憂蘭家要是祖母突然去世，那麼唯一高位的就是公公，若是和侯府生了間隙，那麼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以後自家，還有孩子們恐怕要靠若曦這個小姑子的還有很多。
奶奶這個事一直瞞着，到時候……她怕若曦真的會怪罪她們啊
“哎你說的，我又何嘗不知道，可是你奶奶都病成這樣了，卻還不想讓她們知道，爲了什麼你也知道他老人家這是知命了不想再讓若曦爲了她費心思了……”馬氏低頭輕嘆了一聲，她又何嘗不知道這個理呢
可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不是？她這個做媳婦的怎麼能不滿足老人家最後的這點要求呢
她每日都陪着婆婆，知道她人家其實心裡是多麼渴望見到孫女，可是卻一直隱忍着，不就是怕再給孫女添麻煩？
“娘，奶奶犯糊塗，您也跟着犯糊塗不成？如果奶奶的病還有希望，對我們家來說不好嗎？那宮裡的御醫，總好過外面的郎中吧？”林紅袖心裡一急，說話也有些衝了起來。
說完林紅袖就反應過來自己太過急躁，說話的口氣有些過分了，眼前之人再怎麼說也是自家婆婆，自己這可算得上是冒犯了
臉上一急，拉着馬氏便解釋。“娘，都是兒媳無狀，兒媳，兒媳這也是急的啊”
“我知道，我知道，你也是爲了你奶奶好，爲了這個家”馬氏輕拍了下兒媳婦的手，示意她不要慌張，自己也沒怪罪她。
腦子裡想了想，媳婦的話何嘗沒有道理，婆婆這樣子，卻是不行啊她老人家也不是不想念孫女不是
馬氏一想通這個關節，眼神一定，“成，紅袖啊你馬上派人去幾位姑奶奶家報信，就說老太太不好了，讓她們趕緊回來”
林紅袖也沒想到，婆婆不用自己再繼續說下去，一下子就想通了只是擡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猶豫下：“娘，現在就去不等天亮？”
“就現在，趁着大家都還沒睡，趕緊去宜早不宜遲”馬氏既然下定了主意，那就一刻也不容易遲疑。
現在時間雖然有點晚，但是卻還沒有過了睡覺的時辰，時間正好
黑沉沉的夜，彷彿無邊的濃墨重重地塗抹在天際，街道像一條波平如靜的河流，蜿蜒在濃密的樹影裡，只有那些因風雨沙沙作響的樹葉，似在回憶着白天的熱鬧和繁忙，明鏡般的月亮懸掛在天空，把銀色的光輝譜寫到大地上。
街上偶爾傳來幾聲“邦邦邦”打更的聲音。
一匹快馬從街上疾馳而過，掃起一陣煙塵，藉着月色，在黑暗的中留下一串消弭的影子。
“邦邦邦”侯府的大門被來人又重又急的拍打着。
“快開門，快開門，我是蘭家人，有事要稟告少夫人，快開門”蘭家的下人飛身下馬，把馬系在門前的樹上，自己則一路跑到大門前用力的拍打起來。
“誰啊還讓不讓睡覺了”看門的老頭不悅的咕噥着，不過手底下卻沒有遲疑。忙披上衣服，出門來看看。
大門被打開，看門的老頭眯着眼凝視着來人。
“你是誰家啊這麼晚知不知道規矩？吵醒了主子，你可之罪啊”看門的老頭，向來狐假虎威慣了，又被人吵醒了美夢，說話便不客氣起來，
“打擾您了實在是事情要緊，我是蘭府的，我們夫人讓給我們姑奶奶，貴府的少夫人送信，麻煩您趕緊給通報一聲，我們家老太太怕是，怕是不好了”能給蘭府送信的，自然不是隨隨便便的人，一看見看門老頭的臉色，忙前道歉。
“啥？你是少夫人孃家的？你剛是說啥？親家老夫人不好了？……媽呀這可了不得了你先進來，先進來，……”看門老頭剛纔還迷糊呢現在一聽，立時清醒了過來。
這麼大的事，要是讓自己給耽誤了，那可是……都不用主子吩咐自己就乾脆捲鋪蓋自己回家吃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