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到旺順閣的時候，寧凝已經到了一陣兒了，正毫無坐相的趴在桌邊，支着頭喝玉米汁。
“寧、寧凝……”他差點又要喊出寧小姐三個字，剛開口被寧凝擡起眼皮一瞪，立即改了口在她對面坐下。
寧凝正好喝完一杯玉米汁，把空杯子放到桌子中間，半趴着的姿勢絲毫沒有變化，懶懶的開口說了一句，“幫我倒一杯。”
難道今天叫自己來這裡，就是爲了找個好使喚的僕人？韓垚傑猜測着幫寧凝倒了杯玉米汁，然後放到她面前，又回覆到拘謹的狀態。
“我已經點了一份魚頭泡餅了，你想吃什麼自己點。”寧凝伸了根手指輕輕的扣了兩下襬在他前面的菜譜，連開場白都省下了。
“我，不太餓……”韓垚傑把菜譜推到桌子的一邊，斟酌了一下，試探的問道：“今天真的就是叫我來陪你吃飯？”
“廢話。”寧凝挑了挑眉毛，“順便再找幾個你的可笑段子下飯，說說你那些不開心的故事讓我開心開心。”
妖女！聽了這話，韓垚傑都要吐血了，這是什麼人哪，擺明了欺負他有人際交流障礙，沒法義正言辭的反駁回去！一時間臉都漲紅了……恨不得能找個和尚道士來做個法，把她給收了，找個荒地刨個坑，貼上十七八道鎮妖符，讓她不能出來爲禍人間！
“你這人怎麼一點都開不起玩笑啊……”寧凝看他一幅着急上火的樣子，撇了撇薄薄的嘴脣，“我就是一個人吃飯無聊，臨時組飯局難度有點大，就是吃個飯而已，你至於緊張成這樣嗎？”
韓垚傑看她說得挺像那麼回事，懸了半天的心總算是落了地。可是一想到那天夜裡的酒後亂性，立馬又不自在起來，連帶還有些臉紅心跳。幸運的是，這樣的尷尬並沒有持續太久，一個碩大的碟子被端上了桌，巨型魚頭給人一種猙獰的想象空間，不過濃香四溢的醬色湯汁迅速便把人的食慾給勾起來了。
韓垚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吃東西這麼不“節制”的女人了，不論是公司裡的女同事，還是女客戶，都恨不得一杯清水兩片青菜就能當一頓正餐了，好象不瘦成排骨精，就沒有過日子了。可是現在一看寧凝，就覺得這樣的女孩兒才真實。
“你的，胃口還挺好……”她的樣子還真是讓人食慾大增，他也拿起了筷子，這麼大的魚頭，不使勁吃一定會剩下的，“你，不怕長胖？”
“吃完了可以做運動啊，因爲怕長胖而放棄美食，會遭天譴你知不知道？”寧凝一邊吃一邊說，兩邊都不耽誤，“我跟你說，這個世界上，還有十好幾億人在溫飽線上掙扎，既然幫不到他們，那就只有替他們多點。”
這種有創意的歪理邪說韓垚傑還是頭一回聽到，可偏偏好象還很有道理的樣子。
“你倒是吃呀，又不是吃法國菜，還非得扮矜持。這魚頭份量太足，我一個人可沒法兒吃光……”寧凝的身心都投入到了食物中，把撕成小片的麪餅泡在湯汁裡吸收了汁液，配上鮮滑、滿含膠質的魚肉，吃得歡天喜地。
“你……爲什麼休假
了？”韓垚傑前段日子借工作打了電話去她公司，被告知她休年假去了。他不知道這事是不是如他的想象，可又覺得大概又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我攢的假多，憑什麼不休？唐納又不會折現給我。”寧凝當然不能說自己是逃避現實去了，“不然你以爲呢？”
“咳！咳咳！”就不該問個見鬼的問題！韓垚傑覺得自己的腦子真是轉速不夠快，盡給自己挖坑。“隨便，那個隨便……問問。”
“看你反正也不像下班後有其他安排的人，回頭我要是找不到飯友了，就找你啊。”這話說得那叫一個理所當然、理直氣壯……
憑什麼！韓垚傑覺得這個時候自己分明應該拍案而起，直接了當的拒絕這種無理取鬧的要求。可是一開口卻是氣若游絲的一句：“哦……”
“哦什麼哦。回答問題請說是或者否，你怎麼上班跟下班差距這麼大？”寧凝越發覺得好象看到了曾經的自己，哪怕是在心裡把討厭的人千刀萬剮了好幾十次，但就是沒法直接了當的表達出來，“你是不是特煩我？”
“否！”韓垚傑被她教訓得只會往外迸單字了。
“哈哈哈……”這個回答讓寧凝樂不可支，笑得就差捶桌子了。笑了半天才擡起頭，蹺起一根指頭衝他勾了勾，“過來。”
韓垚傑不明所以，疑惑的望着她……
“往前面來點兒。你的頭！”寧凝乾脆撐着桌子站起來，一伸手拉着他的衣襟讓他靠得近些，“別動！”
於是韓垚傑只能任她擺佈，眼睜睜看着她拿起張溼巾在自己臉頰上擦了兩下。
“多大人了，吃個東西還能濺到哪兒哪兒都是。”寧凝把溼巾蹭下來的兩個油點子展示給他看，“你是不是下巴上有個洞啊？”
“我沒有！”韓垚傑覺得自己真是太廢柴了，連囫圇話都說不利索，“我就聽過牙上有個洞的段子！”
“啊？什麼？”
“就是有個人去看牙醫，然後醫生跟他說，你的牙上有個洞，有個洞……”韓垚傑喝了大大一口水，很認真的繼續說道：“然後那個人很不高興的跟醫生說，就算我的牙被蛀了洞，也沒有必須說兩次，結果醫生跟他說，那是迴音……”
這個段子實在是冷得基本上接近傳說中的絕對零度了，寧凝愣了好一會兒，眼面前就像飛過了一大羣烏鴉，根本沒法搭腔了。
“吃飯！趕緊！”不再搭理他，寧凝覺得還是吃東西纔是正事。
“你不覺得這個笑話很好笑嗎？”自己給很多人說過這個段子，每次大家都笑得很歡樂，怎麼到寧凝這裡就冷場了？韓垚傑想不通自己又錯在哪兒了。
“這種又老又冷的段子，笑點在哪裡？除了能暴露你的年紀以外？”寧凝忽然覺得應該好好改造一下面前這個死宅，最起碼以後吃飯的時候不要這麼沒營養。
一大盤據說是四斤的魚頭，寧凝一個人就給吃掉了大半，韓垚傑懷疑她的胃裡藏着一個黑洞，否則怎麼會看不出她的腹部有絲毫因爲填充了食物的起伏呢！買單的時
候，寧凝表示不需要他付錢時，他也沒膽量去搶賬單。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服務員從寧凝手裡接過錢幣的同時，瞄了一眼幾乎見底的大碟子，目光再掃過他時，沒有來得及收起鄙夷的神色，分明是把他當成吃軟飯的了。那一刻，他好想拉住服務員的袖子解釋，這些基本上都是被那個付錢的妖女吃光的！
買完單後，寧凝也沒再說話，起身便往外走，韓垚傑亦步亦趨的跟着她後面。本來還以爲她接下來還有別的安排，卻不想寧凝就此跟他揮手作別，跳上一輛空出租揚長而去。他站在路邊想了半天，合着還真就是叫他來陪着吃頓飯啊，而他居然會因此而覺得有點失落。
思來想去，這種時候只能求助於場外指導了。本能的摸出手機來就要給步英俊打電話，不過又不知道這個時候打過去是不是適合，糾結了半天，最終還是又手機又放回了包裡，一切還是等第二天白天再說吧。
步英俊剛回到咖啡廳，還沒來得及坐下，就收到了韓垚傑的電話，聽他在電話那邊吱唔了半天也沒說清楚是什麼事，便乾脆約了中午和他一起吃飯。
他沒想到這纔沒過多久，那個困擾韓垚傑多時的姑娘就又冒出來了，還牽扯出這麼一大堆狗血漫天的續集來。不過憑直覺，他認爲韓垚傑的桃花大概是真的要盛開了……
“你覺得她昨天約了我出去吃飯是幾個意思？”韓垚傑既期待又惶恐的等着這個場外指導給他一個分析結果。
“這姑娘八成是看上你了。”步英俊很篤定的給了他一個答案，“要不然你再回請她吃個飯？看看她答應不答應？”
“看……看上，我了？”韓垚傑有了些幸福來得太突然的不知所措，“你確定？”
“我覺得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解釋了。她要是對你沒什麼意思，哪有閒工夫應酬你？更別說還主動打着電話讓你去陪吃陪喝。”步英俊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勵道：“你就大膽的試試吧，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再被拒絕一次，你這方面經驗比較多，抗打擊性也夠強，怎麼也好過你在這裡胡思亂想吧。”
“那什麼時候約她比較合適？”韓垚傑對就像是被打了一針興奮劑，雖然努力的想抑制住滿心歡喜，卻連表情都繃不起來，嘴角不受控制的微微往抽搐着。
“高興你就笑出來，不要憋着，你這表情太賤了！”步英俊伸手在他臉上拍了一下，恨不得一巴掌能把他抽翻在地，“太彆扭了！”
韓垚傑揉着臉終於笑了出來，整個人跟朵花兒似的。他不好意思的拿起杯子，想借喝水掩示自己的不淡定，可是完全沒有留意到杯子裡只剩下冰塊了，生生吞下了一大塊去，“快給我拿拿主義啊！”
“你現在就給人家打電話！你不是說她在休年假嗎？那就問問人家假期有什麼安排，想去哪裡玩，想去哪裡吃之類。”步英俊就快要看不下去了。
韓垚傑雙手顫顫危危的打開手機，翻到寧凝的號碼，又擡頭看了步英俊一眼，得到他堅定的眼神兒鼓勵後，終於做了個深呼吸撥通了她的電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