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昏迷(3)
雅樂就躺在那張寬大的病牀上,臉色慘白,掛着點滴的手細長纖瘦,手腕處包着厚厚的紗布,正有氣無力地垂在米色的被單外。
見此情景,我的眼眶發熱,淚水再也剋制不住,洶涌而出。
“媽媽,爸爸怎麼了?是不是睡着了?”童童站在牀邊,看着雅樂一動不動,天真地問。
我點點頭,徒勞地擦拭着臉上的淚水,“爸爸很累了,要好好休息,童童乖,不要吵到爸爸睡覺。”
他乖巧地點點頭,小心上前,將雅樂垂下的手放平,胖胖的小手輕輕撫摸着雅樂打着點滴的手。
雅樂的頭上包着紗布,頭髮已經被剃得很短,露出光潔的額頭,他的眼眶深陷,泛白的嘴脣乾裂。
我找到棉籤和純淨水,沾溼了爲他溼潤嘴脣。
他靜靜躺着,動也不動。安靜的病房內,只有監護器發出規律的嘀嘀聲。
我伸出手,溫柔地拂上他的臉頰,手指緩緩沿着他的鼻樑、他的眉骨遊走。這是我最熟悉的、曾經在我失明時描畫過的、深深印在我心裡的輪廓。
我無法想象他陷入無邊黑暗的情景。他笑起來那麼溫暖,怎麼能被冰冷的黑暗淹沒?
“雅樂,我來了。我是喬喻,你睜開眼看看我啊。”
我哭着跪倒在他牀邊,將臉貼着他冰冷的手。童童被我嚇到了,哇的一下大哭起來,“媽媽,你不要哭,媽媽。”
我爲他擦去淚水,“童童乖,媽媽不哭,你答應了媽媽要乖乖聽話的,我們出去找奶奶好不好?”
他的臉上掛着淚痕,用力點點頭,抱住了我的脖子。
我將他抱起,出門找王妃。
將童童交給米娜,我站在王妃面前,鄭重地說:“請允許我留下來照顧雅樂。”
“好,好,你肯留下就好。”王妃一臉欣慰,站起來拉起我的手握住,“有你在,雅樂一定會醒過來的。”
我憂鬱地點點頭,看向抱在米娜懷中的童童,“只是童童,要勞您費心照顧一下了。他很聽話,一定不會惹您生氣。”
“我知道,我知道。”王妃抹了抹眼角的淚,“童童是個乖孩子,你將他教育得很好,有我照顧他,你放心吧。”
我抱着童童交代幾句,又轉身回了雅樂病房。
緩慢地在他牀前坐下,我望着他毫無生氣的臉,腦子裡閃過一幕幕我們的過往,止不住地全身顫抖。我在心裡一遍遍地念道:“雅樂,你一定要好起來。”
得到消息的雅吉在傍晚的時候趕過來。那時候我剛說服王妃回宮休息,正靠在外面的沙發上發呆。
雅吉就這麼衝進來,見到我兩步上前,將我擁進懷裡。
他的懷抱是那麼溫暖,讓我不禁貪戀起來。
想到病牀上的雅樂,我將他推開了。
“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雅吉在我身邊坐下,關切地問道。
我搖搖頭,指指病房問他:“告訴我,雅樂是怎麼受的傷?”
雅吉皺了一下眉頭,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道:“那天,他去視察水上樂園的進度,因爲他吩咐過不許人跟隨,便由他自己開車過去。到的時候還好好的,期間我還跟他通過電話,回來的路上就發生了車禍。他被一輛重型裝載車追尾,車子被撞飛十多米遠,可見當時的撞擊有多劇烈,還好他開的是輛新悍馬,承載了大部分的衝擊,車子已經面目全非了。”
我聽得心驚肉跳,雙手緊緊握住了自己的衣角,“那查出來是誰做的嗎?”
雅吉搖頭,“裝載車是屬於耐橫集團下屬一個工程公司,在附近有工程,所以纔會在那個路段行駛,駕駛員已經被控制,開車前喝醉了酒。”
我倒吸一口涼氣,緊緊捂住了嘴。就因爲司機錯誤的行爲,導致雅樂昏迷不醒,這樣的行爲跟謀殺無異。
“耐橫集團?那不是佟華的公司?會不會是他指使的?”
雅吉搖搖頭,“現在還沒有證據能證明這一點,警察只能定性爲交通事故。”
“一定是有人要害他,一定是的!”我握住他的手激動地說,“他把佟華逼到了絕路,佟華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所以他製造了這起車禍,他就是想置雅樂於死地。”
“喬喻,你冷靜一點。”雅吉扶住我的肩,說道,“這些都只是猜測,我們沒有證據。我已經下令徹查此事了,如果真是佟華所爲,他一定逃不掉的。”
“雅樂,雅樂,是他害了雅樂。”我喃喃自語,毫不理會雅吉說了些什麼。
雅吉痛心地將我擁進懷裡,低聲道:“喬喻,你還是忘不掉他是嗎?我還是無法取代他在你心中的地位,是嗎?”
他的深深控訴敲擊在我心上,讓我清醒過來。
我離開他的懷抱,拉住他的手緩緩說道:“我以爲時間能讓我慢慢忘記雅樂,忘記在薩爾瓦發生的一切,我曾以爲能夠接受你,跟你交往,這樣我就能淡忘雅樂在我心裡的影子,可是我辦不到。我聽到雅樂出事的消息已經害怕得六神無主,等我到了這裡才發現,我根本就無法忘記他。跟他在一起的那些片段那麼清晰,他已經深深刻在我心裡,我忘不掉,忘不掉啊。”
淚水一滴滴如斷線珍珠,落在我們相握的手上。雅吉沉默着,什麼話都不說。
“對不起,雅吉,對不起。”我擡起淚水模糊的雙眼看着他,“我不想傷害你的,真的很抱歉。”
雅吉站起身,雙手放在身側,緊緊握着拳頭,漂亮的藍眼睛霧氣瀰漫。他看着我嘆口氣,說道:“我聽說你來薩爾瓦,高興極了,以爲你是因爲擔心我才趕來的,卻不料還是因爲雅樂。我知道你不可能立刻就把雅樂忘記,所以一直在等着,等着你有一天能看到我,可是卻沒想到,你連這樣的機會都不肯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