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璟走過去,假裝沒有發覺她的這點小心思,爲她揉了揉發酸的手腕。
“走吧,我們去用膳。”
這幾日以來,沐清歌每日除了陪孩子,將其他的時間都花在了寫書上,偶爾竟還找了宮裡的繡娘學做小孩子的衣物。
彷彿有了目標,人也越發的精神了,甚至給夏侯璟一種她身體無恙的錯覺。
沐清歌伏在案上,執筆的模樣分外認真,並且時不時翻一翻一旁的醫書,思索片刻,繼續提筆而書攖。
甚至,連他來到她的身邊都絲毫沒有察覺。
看着她清瘦的背影,夏侯璟一陣陣心疼償。
緩緩伸手,從身後擁住她。
“阿璟!”
沐清歌微微吃驚,筆尖一頓,墨漬很快在宣紙上暈開。
轉眸看向身後的人,她一把放下手中的筆,嗔道:“你過來怎麼不叫我一聲,嚇我一跳。”
夏侯璟擁住她的腰身,一用力將她帶到自己膝上。
“是你寫的太認真,沒有發現我來。”
緊接着,他直接擡手拿起她寫好的東西翻看了看。
“我看看你這些天都在寫什麼,這麼認真。”
沐清歌見瞞不過,淡淡一笑,“我閒着沒事,就想寫了醫書,打算給宋和送去,以後我在宮裡,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輕易的去妙手回春堂了。”
夏侯璟聽着不動聲色的皺了眉,她這些天來,又是寫醫書,又是給兩個孩子做衣物,像是在交代身後事一般,讓他心中不安。
片刻,他斂了眸光,將手中的東西放下。
“這個想法不錯,但這事急不來,每天寫上一個時辰即可。”
“閒着也是閒着……”
“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跟我說要好好鍛鍊身體的麼?”
沐清歌的話還未說完,就直接被夏侯璟打斷。
“怎麼,你這話不作數了?”
“哪有,那從明天開始,每日堅持鍛鍊可好?”
“希望你能堅持下去,不會讓我失望。”
沐清歌聽着夏侯璟話裡的不信,不服氣道:“你放心,我肯定會堅持的。”
夏侯璟眼底劃過一抹狡黠,“那就好。”
……
青虛山。
段祺陵算是在青虛山上暫住了下來,如同當年在這裡學武一般,每日潛心練武,不問世事。
而歐陽嬋每日亦是如此,雖然她每日話不多,但對段祺陵也沒有過分的排斥。
青虛山頂,紅衣翩翩,紫衣搖曳。
手中的長劍直指蒼穹,劍氣如虹,兩人配合起來,一招一式都是天衣無縫。
這一幕,彷彿回到了七年前一般。
太陽初升,和煦的陽光灑下,映出了歐陽嬋如玉的肌膚。
此時,她的額頭上沁出了一層細汗,後背已經有些香汗淋漓了。
她一把收了手中的長劍,掃了眼一旁的段祺陵,直接轉身回房。
與此同時,段祺陵也收了劍,兩步追了上去。
“阿瑤,怎麼今日離開這麼早?”
歐陽嬋沒有說話,拿眼掃了眼樹後面的身影,繼續向前走着。
段祺陵看着樹後面探出來的小腦袋,嫵媚的挑了挑眉。
“他們想看直接看就是了。”
歐陽嬋沒有開口,腳下的步子也沒有絲毫的停留。
就在要繞過前面的矮山回去的時候,她卻突然停了下來。
段祺陵頓時順着她的視線看去,只見一襲白袍的關秋子大大方方的走了出來,完全沒有半分偷窺者的不好意思。
“你們兩個不懂事的小輩,打擾了本尊晨練,去去去,去別的地方膩歪。”
他煞有介事的對着他們二人開口訓道。
結果他的話音一落,身後趕來的花瓊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師兄,你不是說對小輩的兒女情長不感興趣麼?”
花瓊不滿,她就說麼,她師兄以前喜歡八卦小輩們的情情愛愛,怎麼會突然之間轉了性子?
原來他是一個人偷偷跑來這裡了!
“師妹,師兄還有事情,你就先陪着他們,我就告辭了。”
關秋子一陣避之不及,他是喜歡八卦,可是不喜歡和花瓊一起八卦!
“哎,師兄……”
花瓊見關秋子離開,急忙追了上去,此時也顧不得段祺陵和歐陽嬋了。
“呵呵呵……”
段祺陵看着落荒而逃的關秋子,忍不住輕笑出聲。
歐陽嬋擡眸,看着面前眼底噙笑的段祺陵,心中一顫。
他嫵媚一笑,攝魂奪魄,彷彿天地也爲之失色。
看着這樣的他,她一時移不開眼睛。
“阿瑤,師父和師伯打打鬧鬧這麼多年了,你習慣就好。”
等到段祺陵的眸光看向歐陽嬋時,她頓時垂下了眸子,斂了眸光,擡腳走開。
前方的那道紫色身影,如一朵安靜的木槿花,美麗而又素雅,緊緊的吸引着他的視線。 ωωω •тт kǎn •¢ ○
心中一動,段祺陵擡腳跟了上去。
從青虛山頂到青虛山有一道林蔭小道,也是他們去山頂的必經之路。
初夏的風吹來,送來陣陣涼意,拂去歐陽嬋身上的層層細汗。
走在林蔭路上,聽着山間鳥鳴,渾身的精神都放鬆了下來。
不可否認,青虛山是一個好地方,歐陽嬋來了這裡,雖然沒有找回記憶,可是卻找到了一處息身之所。
她想,如果以後就生活在山上,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這時,她覺得發間一癢,便擡手探去。
“別動。”
身後的人及時制止了她,“阿瑤這樣很美。”
段祺陵看着他剛剛落在姬瑤發間的紫色野花,輕輕的勾起了嘴角。
歐陽嬋愣了一瞬,一拂手,便將發間的東西掃了下去。
她淡淡掃了眼飄落在地上的野花,眸光輕顫。
紫色的小花落在雜草中絲毫不起眼,但是卻清麗脫塵,尤其十分符合她的氣質。
段祺陵見此,眸光一黯,俯身撿起地上的那朵小花,細心的拂去上面的泥土。
“阿瑤,你不是答應我要假扮她的麼?”
看着段祺陵走近,歐陽嬋嘴角微動,最終沒有吐出一個字。
下一瞬,一抹紅色的衣袖遮住了她的視線,是段祺陵再次將野花別在了她的發間。
嗅着他身上清淡的幽香,歐陽嬋的腦海中似乎有什麼東西一掠而過,快的讓她來不及抓住。
如今這一幕,似乎有些似曾相識。
再次擡眸間,映入眼簾的是段祺陵嫵媚的眉眼。
“好了。”
段祺陵看着歐陽嬋茫然的眸子,嘴角似有似無的勾了起來。
這麼多年,哪怕失憶了她依舊是那個脾氣。
若不是今日他騙了她,只怕他永遠都無法給她簪花。
剛剛回到山中,她住的院子裡便站了一抹俏麗的身影。
女子看見她走來,立即激動的走到她的身邊單膝下跪。
“主子!”
這一聲直接將歐陽嬋叫懵了,她看着面前的女子,淡淡開口。
“這位姑娘,你先起來吧。我不是你的主子,你認錯人了。”
“主子,您真的不認識雨湮了麼?”
雨湮看着歐陽嬋眼底的陌生,心中揪了起來。
歐陽嬋搖搖頭,眼神涼淡無比。
雨湮心中一顫,緊緊的咬住了脣角,眼眶發紅。
“爲什麼要這麼對主子,爲什麼……”
她一陣喃喃,沒有人會比她更明白姬瑤這一生有多麼悽苦。
好不容易大難不死,沒想到卻完全不認識他們了。
等到她再次擡眸的時候,歐陽嬋已經走遠。
“段公子,主子真的失憶了嗎?”
段祺陵看着歐陽嬋清冷的背影,淡淡頷首。
雨湮咬了咬脣瓣,立即跟了上去。
“主子,難道你真的忘記了,當年屬下被兄嫂賣入花樓,是您救下來的屬下,並且賜名雨湮。”
歐陽嬋有些茫然的搖搖頭,對雨湮說的一切完全陌生。
“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走吧。”
雨湮聞言,眼底頓時氤氳了一層水汽,緊緊的咬着脣瓣,驀地跪在了歐陽嬋面前。
“不管主子記不記得雨湮,雨湮都會一直追隨主子,屬下從北齊找到南唐,又從南唐找到青虛山,還請主子不要趕屬下走。”
聽着雨湮的哭腔,歐陽嬋眸光微斂。
“如果你想留下,便留下吧。”
歐陽嬋說完,便直接進了房間,將雨湮和段祺陵一起關在了外面。
她看着銅鏡裡,自己發間的紫花,腦海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想要破體而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