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轉身天涯

滕王閣的美,美得一覽無餘,毫無遮掩!

上一次只差一步,竟錯過了這美景。還好,“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張天一色”仍舊留在這裡,只要想看,就能看到!

然而,素珍,她能嗎?

她姍姍來遲,他心想:來了就好!

“素珍……”王守仁幾步走過去,把她攬在懷裡——這個擁抱他在夢裡不知道渴望了多少次!

婁素珍把頭埋在他寬大的懷抱裡,深深嗅了一口他身上的氣味——這個擁抱也是她魂牽夢縈的,如果這是最後一次,那麼她一定要牢牢記得他的味道!

許久她才緩緩擡起頭,摩挲着他的臉,淚眼朦朧地說道。“伯安,你還好嗎?!”

“我,很好…….不,不好,很不好……”王守仁囁嚅着說着凌亂無章的話,說完又把婁素珍緊緊摟了起來,生怕一不留神,她就會溜走,只有這樣緊緊摟着她,直到她的呼吸都窘迫起來,他才感覺這一切是真的,這時他的臉上有着難以說清的想笑和想哭的表情……

“就讓我再多陶醉一會兒…….好了,不要貪心了…….”婁素珍心裡對自己這樣說,終於她推開了王守仁緊摟他的手,掙脫了他懷抱,聲音冷如清晨出鞘的劍:“伯安,到此爲止吧,我有話要跟你說!”

這陡然的轉變,讓王守仁始料不及,他還沒從剛纔的柔情裡走出來——他甚至想:素珍,爲了這個擁抱,就算讓我魂飛湮滅,我也要拼死一搏,你等着我,我一定殺了朱宸濠!

“素珍……”王守仁看着她的臉,一瞬間變得陌生,他的心裡一百個不解,眼神殷切而悽婉地看着她。

“伯安,回京城吧,帶着芸玉回去,好好過日子!她纔是這輩子你最值得愛的女子!”婁素珍斬釘截鐵,一字一句地說。

王守仁雙手扶着婁素珍的肩膀:“不,你再也趕不走我,我就守在你身邊!相信我,不用多久…….”

“用不了多久,做什麼?殺掉朱宸濠嗎?”婁素珍轉身躲到亭子邊,微風吹亂了絲絲秀髮,“不,現在殺不了他,你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這件事就連諸芸玉,我都沒有告訴過!”

王守仁緊張一把拉轉過婁素珍來,焦急地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快點說啊!你以前不是這樣吞吞吐吐的!”

婁素珍道:“對不起,我愛上了伯虎哥哥!”

王守仁笑了笑:“素珍,別開這樣的玩笑!這怎麼可能!”,他想:在21世紀的時候,爛俗的電視劇男女都是這樣的:該說清的偏不說清;明明相愛,卻因爲屁大的事,故意說不愛,磨來磨去,本來可以拍成電影的,卻拍成了四五十集的電視劇。

他拉起婁素珍的一隻手,把它放在自己胸膛上,輕輕地說:“素珍,你感覺到它在爲你而跳動嗎?在你的胸膛裡,也有一顆爲我而跳的心臟——上天把我們的心臟放錯了地方,我的放在了你那裡,你的放在了我這裡,所以我們生生世世糾纏,永遠不能分開!”

“呵呵,你所知的,不過是我們的兩世,如果我有上百世,那剩下的九十八世給誰了?”婁素珍竟然一絲冷笑置之。

“素珍,你不是這樣的,你跟我說這不可能!看着我的眼睛跟我說!”王守仁拼命晃着她的胳膊,他只希望婁素珍不過一念起而已,很快就會承認自己是錯誤的。

然而婁素珍卻異常的堅決而冷漠!

“不,你說服不了我,你在本能地迴避什麼!伯虎,他是我最好的兄弟,即便你愛上了他,他也不可能這麼做!”王守仁咆哮起來。

唐寅不知何時,竟然也來到了滕王閣,看着爭吵中的兩個人,如此拖泥帶水,忍不住說道:“素珍說得沒錯,我喜歡素珍比你還要早!我一直以爲她不愛我,但是自從在王府的這些天,我才知道,他真正愛的人是我。而你,錯就錯在先入爲主地灌輸給她什麼來世的故事!”。

王守仁滿腔怒火,一拳打過去,唐寅的嘴角滲出殷紅的鮮血:“畜生!”

唐寅擦了擦嘴,笑了笑:“我和你不同,爲了素珍,我不要什麼科舉,更不要什麼來生!”,唐寅再一次迎向王守仁打來的拳頭,一拳反擊過去,這次換成王守仁的嘴角滲出血來,唐寅見他還想打,乾脆抓住了他的手:“我說一句話,你來反駁我,反駁不了,你就不要再在我眼前出現:你此生爲了完成使命,回去救你的女友,但你有沒想過,完成使命後,素珍怎麼辦?如果你忍心讓你未來的愛人等,那麼就必須割捨素珍!你選誰都是錯!你反駁啊!!!”

王守仁徹底無語了,這麼久,他竟然從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他頹然地倒在地上說:“你們走吧!滾!”

唐寅拉起婁素珍,快步離開,直到離開了王守仁的視線,才說道:“素珍,真的要這樣做嗎?!”

婁素珍道:“嗯,這是我唯一能爲他做的,讓他恨我,才能放開一切,去完成他的使命!”

唐寅長嘆一聲:“唉,我堂堂‘江南四大才子’之首,竟然又跑了次龍套!”

婁素珍道:“伯虎哥哥,素珍先離開了,以後再會,保重!”

“保重!”

看着婁素珍窈窕的身影,瘦削了許多,她瘦小的肩膀真的能扛起這麼多嗎?

然而,唐寅又知道多少真相呢?!

婁素珍藏起來的,遠遠比他們兩個人知道的更多!

婁素珍回到寧王府的那一刻,眼神裡閃過一絲恐懼。這些天來,她對朱宸濠疑竇叢生:她發現現在的朱宸濠,根本不是原來的朱宸濠,因爲他費盡心思娶了婁素珍,竟然沒有碰過她一下,她起初鬆了一口氣,後來發現越來越不對勁,他像是成爲了另外一個人;他白天時而陌生時而熟悉,晚上就會跟行屍走肉一樣,眼神完全不能聚焦,呆滯而木訥——他就像一個傀儡!

她要靜靜地,假裝若無其事地觀察朱宸濠,在弄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之前,她不能讓任何人捲入這危險之中——她的命已無所謂,而能暗暗地保護王守仁,也是她活着的所有意義!王守仁要阻止朱宸濠登基,就是爲大明而戰,他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能登科入仕,入朝爲官!剩下的就讓她來做吧,她料定朱宸濠的這種反常,必定埋藏着什麼秘密,或許歷史上的朱宸濠,根本就是另一個“人”,而那個“人”就在自己身邊!

這些事,任何人挺起來聽起來都會毛骨悚然!

只有她對他的愛,能讓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不顧一切地往前走,哪怕以生命爲代價,她也開心,因爲有這樣一個擁抱,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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