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擊槍從樓道之上輕輕巧巧的滾下去,發出一連串的噪音。
而張簡就是在這個時候站出來的,這位前黑客現在的輪迴者新人表情微微有些木然,身子也有些微的搖晃,臉色蒼白的像是紙,似乎隨時都會倒下。
然而他沒能就這麼倒下來,他搖搖晃晃的在樓梯口之上站穩,目光從墜落的狙擊槍之上緩緩上移,然後映入眼簾的便是站在大廳之中的三個了。
陰鬱的中年站的離門最近,位於前方藍毛年輕人與宋欣琬的身後。
而藍毛的年輕人正扯着女人的頭髮,宋欣琬因此幾乎半跪在地,她腰間的槍早已被丟在一邊,頭只在年輕人的腰部。
張簡的目光略顯空洞地從場中的人身上緩緩掃過,最後在藍毛年輕人玩味的目光下緩緩收回,然後他將一隻手緩慢的伸向腰間。
此刻的他,看起來狀態真的不太好,簡直就是一副精疲力竭,隨時都可能倒地徹底昏死過去的神情。
但看現在他的動作誰都能意識到他在幹什麼,然而這樣的遲鈍很讓人懷疑他倒地能不能真的拔出槍來。
然而藍毛只一聲冷笑,剛剛兩名隊友的死對於他而言沒什麼,但足以讓他對眼前這隻黃皮猴子產生絕對的警惕之心,而這種警惕,絕不會因爲對方看似糟糕的狀態而有絲毫的放鬆,他擡起另外一隻手裡的槍,他願意一直留着宋欣琬的命一方面是爲了吸引情報中的另外一名同夥,一方面也是因爲這個亞洲女人真的就像個有點勇氣的普通人那樣,然而眼前這個男人的危險程度明顯已經遠遠超過了“普通人”這個定義之下的範疇了。
藍毛決定直接幹掉他。
而殺死這個搖搖晃晃的人,只需要一槍。
張簡伸向腰際的手早在背後就頓住了,他眼睜睜看着藍毛年輕人舉起槍,那動作彷彿變得緩慢。
他在心底嘆息道:我還有什麼資格與能力幹掉這屋子裡對我已經極端警惕的兩名真正精英呢?
然而他已經發出一聲來自漢語的怒吼:“動手!”
緊接着他的身子就像是終於支撐不住那樣仰面摔倒,而同一時刻,兩聲槍響不約而同的在房間之內響起,仰面這一摔堪稱完美,以毫釐之差讓過了藍毛打向心臟的一槍,用肩膀生生吃下這一枚九毫米手槍彈,隨後男人轟然墜地,沿着樓梯狼狽萬狀的滾下來。
而在張簡中彈的前一秒,他喊出動手,子彈衝出藍毛年輕人手中手槍的槍膛的那一刻,宋欣琬動了。
是的,張簡從沒想過靠腦袋都昏沉的自己幹掉這兩個人,真正動手的是宋欣琬,而也正是因爲宋欣琬的一個眼色,張簡才從牆壁之後走出來,然而在這之前,他甚至不敢確定女人那個眼色到底是什麼意思。
但他清楚,如果有希望與機會,這絕對是最後一個。
他只能選擇放手一搏。
宋欣琬在局勢驟變的一刻動了,她一頭撞在藍毛年輕人的腰際,一隻手毫不猶豫的從年輕人腰間扯出那枚她早已注意多時、被年輕人漫不經心掛在腰間的手雷。
然而她反應快,有人反應和她一眼快。
在她身後,一直沉默不語的陰鬱中年人在張簡爆喝的電光火石之間完成了拔槍射擊的動作,動作快如閃電,槍聲幾乎和藍毛年輕人的槍聲不分先後的重疊在了一起。
而打中身前之人,在如此近的距離之下,恐怕根本不需要瞄準。
子彈從女人的腹部穿出之時,張簡剛剛開始從樓梯之頂翻滾而下,而宋欣琬,則也剛剛拉開了年輕人腰際那枚手雷的拉環。
女人發出一聲悶哼,好在她不是受了傷就徹底呆傻的白癡,反而藉着手槍的作用力就地翻滾出去,她本來就是半跪的姿勢,這個翻滾倒是行雲流水。
而在她身後,陰鬱的中年人看到了宋欣琬扯開拉環的那一幕,他目無表情的陰鬱臉色也不由得驟變,然而臉色更快的是他的反應,他只在一剎那就在繼續殺敵與保命之間做出了選擇,放棄再來一槍就能徹底殺死的宋欣琬,身子向側旁毫不猶豫的縱身一躍。
還沒反應過來的年輕人就在他身旁轟然炸成滿天血霧。
爆炸在最近的宋欣琬與陰鬱中年人都掀飛出去,破片更是四處飆射。
而張簡就是在這時候終於滾到了地面之上,肩膀槍傷的血幾乎在樓梯之上畫出了一條血線,然而從二樓滾下來究竟是個感覺……張簡覺得自己本來就要散架的身子骨這回是真散架了,肩膀火辣辣的疼,剛剛滾下的時候可不會因爲肩膀受傷了就不被磕,此時幾乎是傷上加傷,唯一的好處是,他的困頓終於一掃而過,疲倦被更深層次的疼痛取代。
男人用另外一隻手撐下地,希望能站起來或者坐起來,然而試了下,他才意識到自己身體的絕大部分已經罷工了,於是他在心裡微嘆了口氣,用還算靈便的那隻手從身後拔出槍來,擡眼去看大廳裡的情況。
當然是一團糟。
大廳中央的地板被炸開一個大洞,周圍的還算完好的實木地板都被掀起來了,爆炸原點裡還有火在不甘心的繼續燃燒,一側的沙發被手雷破片幾乎扯裂了,電視屏幕碎了一半,吊頂搖搖晃晃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砸下來,門幾乎被炸開,張簡看着釘進門板裡的金屬破片不由得萬幸——如果這玩意被炸開,天知道房東大媽會怎麼說。
當然張簡連這房子有沒有房東大媽都不清楚,要知道一天之前他還在溫暖的病房裡保持昏迷狀態,鬼才知道他剛甦醒不到一天就重新弄了一身還要住院的傷勢,他自己都快忘了健健康康是個什麼狀態了。
離他最近的破片不到半米,男人從這個小小的金屬碎片之上移開視線,發現了一片混亂之中的第一個人。
那是宋欣琬。女人仰面栽倒,背後插了七八篇破片,血浸透了幾層衣服染紅了正片後背,而她此刻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像是死了,但張簡知道主神沒給提示,然而看這樣子,她離死也不遠了。
張簡感到心裡有點兒沉重。
忽然想,救一個註定就不出來的人就搭上自己的性命,真的值麼?
或者,這就是濫好人麼?
張簡低低的笑起來,像是自嘲,又像是與窗外那悲涼的風雨應和。
然後他聽見一聲輕響,來自破碎的沙發之後。
在那個方向,有個人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男人的笑聲於是戛然而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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