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迎着耿文斌的目光，先是一怔，再是一驚，然後變成了疑惑不解，乾巴巴的瞅着他，也不知道說個什麼好。
耿文斌的臉上一直都只有和煦的笑，溫柔的笑，遺憾的笑，無奈的笑，打趣的笑，各種的笑，這種肅蕭的表情不適合他，或者說，讓人覺得不是他！
張愛感覺到對方目光中的不善，不禁蹙起了眉頭。
然而，她也並不是在埋怨他的目光，更多的是不解。
“你不覺得自己多管閒事嗎？”耿文斌冷哼一聲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
“什麼？”張愛覺得他這句責備沒頭沒腦，尷尬的問了一句，聲音不大，跟眼神一樣，充滿了茫然。
“是，你願意救小薰我是應該感激你，但我和小薰的事兒不需要任何人來插手你懂嗎？”耿文斌氣憤難當的看着她，眼底有火苗瘋狂地吞吐着火信。
張愛驚恐的張開了嘴卻尷尬得說不出話，她看着眼前這個自己完全不認識的男人，一個字都說不出。
倏爾，病房的門被推開，夏紫薰從裡面走了出來，看一眼耿文斌又看一眼張愛，隨後生氣的瞪向前者，“你這是在幹嘛？”
她沒聽見兩人之間的話，只是模模糊糊的感覺有人在外面爭吵，一時疑惑纔會走出來看看，不想，竟然看見了這樣的畫面。
耿文斌蹙眉看看她，遲疑一下，冷哼一聲轉頭走了。
張愛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轉角，緊張的神經陡然鬆懈開來，漫天的委屈從心底衝涌出來，在她尚未來得及剋制時，已經衝到了眼底，酸了鼻子，紅了眼眶。
夏紫薰不明白到底出了什麼事兒，但同是女人，她看着這樣的張愛忍不住心疼，輕輕扶住她的胳膊說：“到裡面坐一會兒再走吧？”
“沒事兒。”張愛緩了口氣，勉強微笑，“我走了，你回去休息吧。”說完忙不迭轉身，落荒而逃。
夏紫薰看着她張皇的背影，又忍不住叫她。
張愛聽罷，猶豫着轉過身，“還有事兒嗎？”
夏紫薰往前走了幾步，低聲問：“是不是耿文斌不同意你把腎給我？”
“不是。”張愛微笑，“你放心，我既然已經同意了，就絕對不會反悔，不然，我自己也會不好過。”
張愛從醫院裡出來的時候倍感沉重，她沒有再見到耿文斌，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沉重，明明犧牲最多的那個是她，結果現在卻像是好心辦了壞事一樣……
張愛苦笑着，眼見着有輛公交車開過來，急急揚腿跑了過去。
*
沈冰聽說孫晗到公司要見自己的事兒，多多少少有些震撼，不過，也算是意料之中，只是沒想到，自己那個寶貝兒子會放任她一個人過來。
“坐。”沈冰笑微微的看了看辦公桌前面的凳子，平靜的面容亦如她第一次見到孫晗的樣子。
孫晗覺得自己的表情也應該還不錯，帶着淡淡的笑容，就像昨天那些不愉快的事兒都沒發生過一樣。
“昨晚，唐樂直接帶我去醫院做了檢查，確定我服用了一些麻痹神經的藥物，我昨天一天幾乎都跟沈總您在一起，這件事您不會不知道吧？”
“是嗎？”沈冰微微挑起了腔調，但也並不算明顯，似乎覺得對付孫晗這樣的選手用不着拿出大師級別的演技吧？
“我以爲你只是喝醉了。”沈冰微笑，“如果覺得不舒服，應該昨晚上就跟我說纔對，我也不會讓趙總送你回去了。
”
孫晗抿平了脣線，心裡突突冒火。
這樣名正言順的戲弄她，是真的把她當成傻子嗎？
“您覺得用這種卑劣的手段就能分開我和唐樂嗎？”孫晗面帶微笑，聲音中帶着赤|裸裸的嘲諷。
她知道，在這個身經百戰的老油條面前，不管自己之前帶過多少大項目，接觸過什麼樣的人，都會太嫩了，她的心智不夠堅定，說出來的話也會沒什麼分量，但她知道，不能認輸。
“你和唐樂？”沈冰誇張的哈哈笑了起來，“孫小姐，你之前不是說和唐樂只是普通朋友關係嗎？我爲什麼要分開你，只有你口中的什麼卑劣手段……難道你是覺得我給你下了藥？”
孫晗皺眉，被人家堵得說不出話來了。
難怪唐樂總說這女人是武則天，這一副運籌帷幄的姿態，倒真是睜着眼說瞎話的典範！
“小孫啊。”沈冰換了一種口氣，笑呵呵的看着她，“既然你說到你和唐樂了，那我也說一句，你到你男朋友媽媽的公司打工，有什麼目的啊？”
“我是正大光明來應聘，就是想找份工作而已，我的簡歷裡沒有寫過我和唐樂的關係，面試的時候也沒打算說，而且，我現在也不知道您到底知道了什麼，要在工作上這麼坑我。”
話已經說到了這步田地，孫晗承認自己在打嘴仗方面輸得很徹底，索性也不再裝笑了。
沈冰倒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小孫啊，我最後強調一遍，什麼坑你啊之類的，你根本沒有證據，其次，我看見自己兒子跟亂七八糟的女人在一起，總得想辦法打聽一下。”
亂七八糟的女人……
孫晗天靈蓋被點着了，“如果不是你兒子死纏爛打我怎麼會跟他扯上什麼關係？你要管也是去管你那個兒子好嗎？什麼亂七八糟，我就算再亂七八糟也不會像你那麼卑鄙！”
她這一嗓子吼出去之後，瞬間覺得自己被破攻了，定定的看着沈冰，感覺自己就是個蠢萌的野獸，被人家用逗貓的撣子一撩撥，整個人就炸飛起來，衝進了人家準備好的陷阱裡。
孫晗看着沈冰微笑的臉，整個人都怔住了。
而此時，站在門外的唐樂一巴掌糊自己腦門上。
這種躺槍的感覺真是累心啊！
辦公室內，沈冰收起臉上的笑容，眉梢微微挑了挑，“實在沒想到唐樂找的會是這麼沒教養的女孩子，古人們都講要門當戶對，爲什麼？就是因爲家教很重要，像你這樣一個孤兒院出生的女孩，都會想想跟唐樂的差距嗎？”
“你既然口口聲聲說他在纏着你，那你只管拒絕他好了，爲什麼還要讓他送你來面試？上班又爲什麼要開他的？”沈冰冷笑，“你這樣就不是瞪着眼睛說瞎話？”
沈冰深吸口氣，“我想你這樣的女孩，也不適合在花藝工作，我們花藝的員工就算不是精英中的精英，起碼的素質還是有的，如果沒有別的事，就出去吧，離職的事情，老王會再通知你。”
沈冰說完垂下眼眸不再看她。
孫晗僵硬地站在那，彷彿聽見空氣中響起“啪”一聲脆響，自己被沈冰狠狠一個耳光扇在臉上，傻了。
“沒事兒的話，出去吧，礙眼。”沈冰悶頭翻看着文件，冷聲說。
孫晗咬住下脣，靜默了好半晌，轉身要走的時候，腦子裡忽然浮現出唐樂的話。
沒錯，她要氣死這個老妖婆，就是要好好的跟唐樂在一起，最好再生幾個
小崽子，到時候組團來氣這個老不死的！
她深吸口氣，冷笑，“我也不知道唐樂爲什麼要看上我這樣的女孩，你給他安排的那些相親對象應該都是門當戶對的吧？可他就是看不上啊，我本來是想像您說的，乾脆點拒絕他，最好連朋友也不要做下去了，但是現在我忽然改變主意了，能遇見一個喜歡自己的男人也不錯是吧？”
孫晗挑挑眉，陰陽怪氣的聲音要多氣人有多氣人。
但沈冰頭都沒擡一下，好像壓根就沒聽見她說話。
孫晗皺眉，確信這老妖婆已經急火攻心，然後十分得瑟的打了旋，轉身走人。
只是，她才邁出幾步，外面的唐樂就推門進來，滿面春光地看着她，“孫晗，你纔剛說的話都是真的吧？”
沈冰聽見兒子的聲音就淡定不下去了，揚起頭，蹙眉問：“唐樂，你怎麼會在這？”
“您未來兒媳婦來跟您打仗，我要是不跟着來，她還不得連骨頭都剩不下啊？”唐樂心情好到爆，十分利索的順口回了一句。
他說話的時候，連看都沒看沈冰一眼，而是一直盯着孫晗，笑靨如花。
孫晗微微側頭，用餘光瞄了瞄沈冰鐵青的臉色和那種說不出話的氣憤，笑着點頭，“當然，我現在正式答應你當你女朋友，你要是現在求婚的話，我也同意閃婚。”
“真的？！”唐樂瞬間雙眼冒金星，整個人都要飄飛起來了。
他不管現在是什麼場合，孫晗因爲什麼理由答應了他，他要的就是跟她在一起，就算不能執手到白頭，起碼活到頭髮半白是可以的吧？
沈冰已經驚得說出話，定定的看着這兩個人，眼神突突冒火。
唐樂上前一步，拉住孫晗的手，往前幾步，走到辦公桌前，“媽，反正你都聽見了，我就不多說了，不管你多麼不喜歡她，她現在都是我的女朋友，在不遠的未來會是您的兒媳婦，所以，你要是不想讓你兒子憑白無故被戴上綠帽子的話，就不要再想那些見不起人的手段了，真是挺齷齪的！”
“唐樂！”沈冰氣得大吼起來，“你知道你是在跟誰說話嗎？我是你的媽媽！”
“就因爲知道你是我媽，昨天我纔沒有報警，雖然現在的警察叔叔都挺飯桶的，但這種事兒，總會有人想知道吧？”唐樂微笑着，像個晃盪着尾巴的小惡魔。
孫晗在一邊看着這母子倆臉上的鮮活表情，心裡各種震撼，這真的是親生的嗎？
“你！”沈冰是真的說不出話了。
“那……我們就不打擾你工作了，改天我再領她跟你吃個飯，正式拜見。”唐樂轉身摟住孫晗的肩膀，“走吧，親愛的。”
孫晗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正好看見沈冰落寞的垂下頭，不知道爲什麼，她覺得那個樣子的沈冰真是可憐，諾大的辦公室，滿滿的都是孤獨寂寞冷。
兩人出來坐到車上的時候，唐樂倒是沒急着開車，而是歪頭看了她一眼，“你纔剛說的都是真的？”
孫晗對上他的目光，從這個總是談笑風生無比自信的男人眼裡看見了不確定。
他纔不過二十二歲，嫩得啊，就像草地上剛冒出頭的草兒，還在如花的年紀呢，爲什麼要來惹上她這樣一個女人？
孫晗嘆口氣，“要是我說我同意，就是爲了給自己出口氣呢？你會不會失望。”
“我想要的是你同意的結果，至於理由過程，我無所謂，反正，在一起最重要。”唐樂微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