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排上其他幾人都緊張的觀察着湖面,沒留心豬大腸的動作,聽到水聲響起扭頭急看時,就見豬大腸就像渴死鬼喝水似的,把整個腦袋和小半個胸口都浸入了水中,兩條腿在竹排上亂蹬着。
“這貨在搞什麼?”
巫歸還以爲他把頭扎入水裡玩水呢,正要開口呵斥,卻見豬大腸身子劇烈掙扎着向後挪,可是不但無法把腦袋從水裡拔出來,還漸漸往水裡滑去。看起來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水下抓着他的頭往下拉一樣。好在他雙手死死抓住竹排上的繩子,纔沒有被一下就拉下水。
“擦!”巫歸這才反應過來,急忙撲了過去救他,離豬大腸最近的盤石先他一步趕到,一把扒住豬大腸的雙肩向後拉。可是豬大腸還在往下滑,盤石大叫道:“他被水鬼抓住了,快來幫我!”
巫歸過去把豬大腸的兩隻腳夾着腋下,坐着竹排上使勁倒着拽,他感覺水下的東西力氣大的驚人,腳蹬在竹子上和盤石一起用力,才勉強把下滑的勢頭止住。
這時石三枚和石魯也趕到了,抓住豬大腸的四肢,四個人使勁往回拉。水下的力量總算抵不住了,被幾個人緩慢的拉了回來,可是豬大腸的掙扎卻更加猛烈了。
“不能再拉了,他的脖子會被拉斷的!”巫歸驚叫道。
可是他們又不能鬆勁放任豬大腸被拉下水,一時誰都沒了辦法。正焦急時,盤石忽然對那個叫苔巖的年輕人叫道:“你去把我們準備的買路費交出去,看它們會不會放人。”
“哦,好。”青巖驚慌失措的跑到竹排中間的貨物堆處,從裡面翻出個籮筐,揭開蓋子,便抓起裡面東西向湖裡散。
那些東西落入水中後,就見竹排周圍的湖水像滾水一樣翻騰起來,水花碎浪中有無數青黑色身影,如食人魚一般乍隱乍現的搶食,把那一片蓮花荷葉攪成了殘花敗葉。
“那是什麼?”巫歸叫道。
“劫道水鬼!”盤石答了一聲,又罵苔巖:“蠢貨,往這裡撒,往這位豬小弟的身周撒!”
苔巖聞言,慌忙抱着籮筐走過來,撈起裡面的東西仔細的撒到豬大腸身邊兩步遠的地方。巫歸看了眼身邊的籮筐,發現裡面裝的全都是蠶豆大的棕色蟲蛹。
隨着蠶蛹落到水裡,豬大腸身邊的水面也熱鬧起來,可巫歸感覺手裡的勁道還是沒有消失。眼看着豬大腸不被折斷脖子也要被淹死了,巫歸急的連聲大吼。
“多多撒!趕緊撒!”盤石對苔巖大叫。
撒蟲蛹的苔巖更慌了,乾脆把籮筐倒翻了,將蟲蛹堆在竹排上,用雙手捧着往水裡揚。
水面上涌起的水花越來越大,翻涌的水面面積也在急速擴大,顯然周圍的‘劫道水鬼’都被蟲蛹吸引過來了。
就在這時,巫歸感覺手上一鬆,頓時向後摔倒,盤石、石三枚和石魯三人也都互相壓着躺倒在竹排上——豬大腸被拔出來了!
“嘔。”豬大腸眼睛翻白,趴在竹排上,嘴裡往出噴水。
巫歸見他的頭還在竹排邊緣,急忙把他拉到中間。他當兵時學過溺水急救術,還記得一些,馬上單膝跪着,讓豬大腸趴在他支起的腿上,用膝蓋頂着他的胃部,不斷拍打後背。
豬大腸不知灌了多少水,不停吐着,這時巫歸看到他後頸上有個紫黑的印子,低頭觀察了一會,發現是他被兩隻手爪從腦後抱往水裡拉的。多虧沒有卡着他的喉嚨,否則豬大腸恐怕已經被掐死了。
巫歸把自己的手比在手印上,二者的竟然形狀一模一樣,只是那手印手形偏瘦,手指修長,看樣子應該是一個成年人女人留下的。
“怎麼會是人手呢?”巫歸看着手印,又看了看水裡的動物身影,很是疑惑,“這種劫道水鬼,難道長着人手?”
“不可能啊!水生動物怎麼可能長着和人類一樣的雙手?就是猿猴猩猩的手和人類也不一樣!難道水裡除了這些搶食的劫道水鬼,還有別的東西?”
“噢……歸……歸哥。”正想着,豬大腸緩過氣來,虛弱的叫了一聲。
巫歸見他沒事,便把他放平了躺在竹排上,關切的問道:“小弟,你感覺怎麼樣了?”
豬大腸嘴角淌着水,抓住巫歸的手哭道:“歸哥,我、我差點被淹死了!你不知道、不知道那一刻我吸不到氣,有多麼痛苦,多麼、多麼絕望。”
“你命大,要活到七十歲呢,不會死在這裡的。”巫歸哄道。
“七十歲?”豬大腸的眼中有了些活力,土著部落的平均年齡纔不過四十歲,能活到七十歲是難得的福分。
他在巫歸的攙扶下艱難的起身,看着水面恨恨道:“拉我下去的那個東西,我要……我要把它……”
豬大腸恨極之下,一時想不出來一個解氣的辦法對付仇人,巫歸問道:“是什麼東西拉你的?”
“這個……”豬大腸一副苦思的模樣,“我沒看清。”
巫歸真心抽他一耳光,被人在水下拽住腦袋淹了三分鐘,竟連害自己的仇人的樣子都沒看清楚!
“那東西是這樣用雙手抓住你的頭的。”巫歸兩手在他腦袋後面抱住,示範着說道:“它把你往下拉時,你的臉和它的臉相距不到半尺,水也不太混,你怎麼可能看不清它的樣子?”
“我真的什麼都沒看見,在水中時,有一大團黑色的水草在我眼前飄,把我的眼睛都遮住了。”豬大腸委屈說道。
巫歸還想追問,一旁的盤石見狀勸道:“他剛逃得一命,你別逼他了。不就是個水鬼嗎,看沒看清沒什麼區別。他一個小孩子,又驚又怕,又被水草遮了眼,沒看到也很正常。”
巫歸頓了一下,他也覺得對豬大腸有些過分,不再問這事,把豬大腸扶到貨物堆邊坐下,安慰道:“小弟在這裡仔細坐着,不要再被拉下水了。”
盤石笑道:“小傢伙莫沮喪,據我所知,你說第一個被水鬼拉住還能活命的人,你應該慶幸纔對。”
巫歸問他:“那些水鬼到底什麼?”
盤石指着水面說道:“再等等,你就可以看到它們的樣子了。”
他拿起木矛,走到竹排邊上和石三枚三人一起戒備着,巫歸也急忙拿起矛,和他站在一起。
那一籮筐的蟲蛹早就撒光了,沒了食物入水,水面逐漸平靜下來,水鬼們不再搶食了,都潛伏到了水下和荷葉之中。
“它們走了吧?”巫歸問道。
盤石臉上肌肉僵硬的笑了笑說道:“這些傢伙貪心的很,沒那麼容易打發。我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話音剛落,就見整片水面都泛起了漣漪,荷葉水草被輕輕的頂了起來,在悄無聲息之中,竹排周圍冒出了數不清的黑色的小腦袋。
這些小腦袋只有幼兒頭顱大小,頭上長着兩寸來長光溜溜的黑頭髮。整齊的就像剪刀修剪過的厚劉海之下,是一雙黑黃色沒有眼白的圓圓的大眼睛,眼睛下面的鼻子和嘴還隱藏在水面之下。
這種景象是如此詭異,就如幾百個幼兒站在水裡,只露出眼睛,毫無感情的看着過往之人。
“這……這是什麼鬼?”巫歸感身上汗毛都豎起來了,身體不受控制的往回退了兩步。就算一池子食人鱷,也沒有這種水鬼小孩看着瘮人。
“嘿嘿,這下你看清水鬼的樣子了吧?”盤石不自然的笑着,握緊手裡的木矛。
巫歸怎麼都想不到真的會有這種類人的水生生物,震驚不已。見竹排被水鬼小孩圍着動彈不得,它們又不離開,便輕聲問道:“它們要幹什麼?”
“應該是要買路費。”盤石道。
巫歸被最近處的一個水鬼小孩陰森森的眼神看到心中發毛,忙說道:“你們應該準備了吧?現在就給它們,我們趕緊走!”
盤石點點頭,對苔巖叫道:“把東西給它們。”
苔巖又從物資堆裡拖出兩個籮筐,這次沒有打開撒,而是直接扔到了水中。
‘滂嗤’‘滂嗤’,兩個籮筐落到水面上,濺起了大量的水花,可那些水鬼卻看都不看一眼,甚至連眼皮子都沒眨一下,只是直直的盯着竹排上的衆人看。
“怎麼會這樣!”盤石忍不住叫出了聲。
他神色凝重的看着湖面說道:“平日過路時它們只過來十幾只,把來往之人繳納的過路費帶走就離開了。這次不知爲什麼,竟然會全體出動,圍住我們不讓走。看來我們有**煩了。”
“難道是因爲剛纔豬小弟的事情?”巫歸問道。
看到水鬼小孩開始躁動,盤石頭上開始冒汗了:“情況很不對勁,我也不知道爲什麼。”
“莫非是在不合適的時間,用不合適的方法投了食?”他自語道。
巫歸追問道:“怎麼回事?”
“以前經過這裡時,它們會有一小羣主動過來討要過路費,我們都是直接把裝着它們最愛吃的蟲蛹的籮筐整個投入水中,它們會自己把籮筐拖走。而這次,爲了救那小傢伙,我們沒等它們過來,就把蟲蛹散開撒到水裡。會不會是這個原因導致了眼前的異常情況?”
說話間水鬼們開始動了,它們把腦袋往水下一埋,在水面上只看到流線型的青黑色後背,就像無數魚雷似的,一起向竹排衝來。
“長老,怎麼辦?”石三枚舉着牛腿大棒大叫道。
“再……再看看,不要動手!”盤石見到這種情況也慌了。
“千萬不要惹他們,否則……”盤石正說着,龐大的竹排猛地一振,一側向上掀起十幾釐米高。幾個人猝不及防,差點都被晃倒。
“敢戲弄咱捶破天,乾死你們這些水賊!”石三枚一棒子下去,砸在一隻水鬼的背上,頓時紅色的水花飛濺,那水鬼一下就被砸扁了。。
石三枚自己也濺了一臉血水,他把臉上的血一抹,伸手撈起那隻血肉模糊的水鬼,向其他人展示了一圈。
巫歸這時纔看清那水鬼的全貌,原來是一種一米多長的水獺,體型只比海豹略小,一身油黑髮亮皮毛,頭頂處的黑色鬃毛特別長,就像人的頭髮一樣。
“是大水獺呀!”巫歸長出一口,這種動物在水面上只露出半個腦袋,真的很像留着劉海的人類幼兒。
“不是水鬼就好。”
石三枚哈哈大笑道:“這鳥玩意不過如此,虧得我們如此害怕它們,每次過路都乖乖給它們過路費,不如干脆滅了它們。”
盤石指着那隻大水獺的爪牙說道:“到了水下,它們會把我們幾個撕碎的!”
石三枚不屑道:“我就不信它們能掀翻咱們的筏子。”
“啪!”盤石在他頭上抽了一巴掌,罵道:“蠢貨,它們會把筏子拆散掉!”
正說着,幾人就覺得腳底下一軟,幾十根大竹製作的堅固竹排,竟然晃晃悠悠的鬆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