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集合地點,湘楚軍開始按預先設定好的方案有計劃地撤退.
接着是胡林翼率所部湘軍離開.
再接着,離開的是彭玉麟所率人馬.
最後是羅澤南所部,李鴻章隨羅澤南所部殿後.
湘楚軍總計四撥人馬,分批次陸續撤離.
在湘楚軍四撥人馬的交接之處,清軍都派出同等數量的大軍將前後湘楚軍隔開,名義上是監視湘楚軍離開,實則是防止湘楚在撤退過程中暴起發難.
而在撤退大軍的最前面,也有一撥清軍作爲引導隊在前開路,在撤退大軍的最後面,則有另一支清軍負責殿後.
這種陣勢,明眼人都知,是湘軍吃虧,但虧一點,也就虧一點吧,能出去就成.
恭親王與僧格林沁也帶着一隊清軍護衛,跟在隊伍的最後面.
“老恭,這下你放心了吧.”僧格林沁笑着道.
“放什麼心,只要湘楚軍一刻不出城,我的心就一刻也不能放下來,哦,對了,這出城的路徑沒什麼問題吧?”恭親王表情嚴肅,瞥了一眼僧格林沁道.
“沒問題,絕對沒問題,我已事先讓人勘查好了,保證一切都沒問題.”僧格林沁正色道.
“對了,你不會讓他們走太平大軍壓城的那座城門吧?”恭親王象是想起了什麼,有點錯愕地道.
“不會,怎麼會呢,我有那麼傻嗎,有太平軍的那是東門,我們這走的是西門,八竿子都打不着,這就叫着,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咱們各走各的,誰也不礙着誰.”僧格林沁胸有成竹地道.
“都不知東門的情況如何了,希望不要出事纔好.”恭親王擔心地道.
“老恭,你今天咋的了,這心擔的可真多,要不,你我分一下工,你去東門瞧瞧,我來監督湘楚軍出城,如何?”僧格林沁笑眯眯地道.
“不行,不行,我可不放心你,如果你在半路弄出什麼幺蛾子,那我們就死定了.”恭親王直搖頭,他可不放心僧格林沁,這一次,他要親眼看見湘楚軍出城,才放心.
“老恭,你看你,咋就不相信人哩,我就這麼不值得你相信嗎,我老僧在這裡向你保證,以我的人格向你保證,有我在,出不了大事.”僧格林沁振振有詞地道.
僧格林沁這話說的是實話,但他卻爲這話留下了太多的缺口,他不是說,保證湘楚軍可以安全地出城,而是說,有他在,出不了大事,那麼,何爲大事?這概念太廣了.
“那,好吧,我實在是不放心東門,我先帶人去過去看看,如果一切正常,馬上回來,這裡的事就拜託你了.”恭親王見僧格林沁這麼有誠意,也就同意了.
僧格林沁一個勁地點頭,就差把胸都拍爛了.
隨後,恭親王便帶了一部分人朝東門而去.
僧格林沁一直目送恭親王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這才嘿嘿一笑,他知道,機會來了.
李鴻章走在湘軍大隊的最後面,他一直留心觀察着周圍的情況,當他看見打着恭親王旗號的護衛隊從自己身邊奔過之時,他預感到似乎有事要發生了,但他也不敢輕言,到底出了什麼事.
“羅將軍,情況似乎有變?”李鴻章轉過頭,對走在自己身邊的羅澤南道.
“軍師,怎麼回事?你覺得有什麼不對嗎?”羅澤南到是沒有想這麼多,他朝四周看了看,沒覺得有什麼異常.
“沒有,暫時沒發現,只是覺得氣氛稍微有點不對,感覺很不好.”李鴻章有點煩躁,他心裡面總覺得有事要發生,但又不知道問題出在什麼地方.
“軍師,你可能是太累了,纔會生出這樣的幻覺,要麼,你去休息一下,我在這裡先盯着.”羅澤南將李鴻章的這種感覺歸結於幻覺.
“不是幻覺,這我可以肯定.”李鴻章臉色凝重,肯定地道.
“難道真有問題?”羅澤南見李鴻章說的慎重,也開始警覺起來.
“不論如何,傳令下去,讓大軍戒備.”李鴻章覺得還是要做一些必要的準備.
“軍師,命令傳達到我們這一撥兄弟,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但前面三撥弟兄就有點難辦了.”羅澤南皺了皺眉頭,有點爲難地道.
“儘量想辦法,必要時,隨機應變.”李鴻章也沒好辦法.
李鴻章的命令很快就被傳達到了他們最後這一撥兄弟的耳中,大家一聽說有情況,都立馬將弦繃了起來.
清軍與湘楚軍就這樣相交在一起,又向前走了一段時間,西門已然在望,走在隊伍前面的楚軍終於舒了一口氣,心情豁然開朗.
“軍師,終於要出去了,這就象是一場噩夢一樣.”江忠源的心情也不錯,輕聲對與他策馬走在一起的駱秉章道.
劉坤一也走在他們身邊,但是沒有說話。
“忠源,先不要高興的太早,不到城外,一切都不好說,傳令下去,讓大軍戒備,越是接近城門,越是不能有絲毫的鬆懈.”駱秉章並沒因爲江忠源的話而放鬆神經,反而是督促江忠源要更加小心.
“軍師,你是不是太過於小心了?”江忠源對駱秉章的話,有點不以爲然.
“忠源,千萬不可掉以輕心,你我心裡面都應該明白,我們可是開路先鋒,如果我們這裡出了問題,那咱們後面的兄弟可是要跟着吃大虧的.”駱秉章見江忠源似乎對自己的話有輕視之心,不由出言提醒道.
“是,軍師,忠源受教了,我這就去傳令.”江忠源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急忙前去傳令.
這樣一來,楚軍這一撥兄弟也提高的警惕.
正在這時,前面清軍的引導隊似乎停了下來,然後一騎馬馱着一傳令兵朝楚軍這邊飛馳而來.片刻間,便已至楚軍隊前.
傳令兵勒住馬頭,手中的令旗舉起,意思是有事通報.江忠源見罷,向駱秉章說了一句,他去看看,便策馬緩緩朝那傳令兵走出.
駱秉章遠遠望去。見那傳令兵不知向江忠源講了幾句什麼話,江忠源聽後,突然臉色一變,然後又着急的問了幾句,那傳令兵也如實回答了,江忠源似乎嘆了一口氣,有點無奈地揮退了傳令兵,這才策馬垂頭喪氣地朝駱秉章走了回來.
“發生了什麼事,忠源?”駱秉章猜測,一定是出事了,所以,隔着老遠,他就問開了.
“清軍說,前面路上有路障,需要先行清理,然後我們才能通行,所以,我們大軍先要停下來,就地休息,等候他們的進一步通知.”江忠源面色難看,猶如一個打了敗仗的將軍,語氣低落地道.
“竟有此事?”駱秉章一驚,似乎覺得此事有點不合情理.
江忠源鬱悶地點點頭.
“此中似有蹊蹺.”駱秉章沉吟了一會兒,喃喃自語道.
“軍師,你說什麼,什麼蹺?”江忠源聽駱秉章似乎說了一句什麼,但又有點不清晰,所以,立馬追問了一句.
“我是說,此事似有文章,你想,這裡是官道,怎麼會有路障,而且,早沒有,晚沒有,卻正好在我們通行的時候纔有,你難道不覺得奇怪?況且,此條出城之路,是清軍事先勘察過的,如果有路障,應該早就清理了纔對,爲什麼現在纔來說,總之,這其中疑點甚多.”駱秉章臉上流露出一抹擔憂之色.他覺得這事沒這麼簡單.
“軍師,不會真有問題吧?”江忠源聽駱秉章這樣一說,臉上也顯露出緊張之色.
“非常有可能.”駱秉章點了點頭,道.
“那,我們怎麼辦?”江忠源急道.
“必須早做準備呀,是這樣,你與坤一兩人,一個在前,一個在後,分置楚軍前後,將能支起來的防禦工具全都準備好,然後慢慢將大軍重新部署,務必將所有的防禦力量挪到最前端,告訴每一位將士,做好打仗的準備.防患於未然是必須的,如此,一旦情況有變,我們也不至於措手不及.”駱秉章想了想,鄭重地道.
“是,軍師,我們立即去準備.”江忠源與劉坤一同時道.
兩人說完,便立即分頭去準備.
正在此時,一陣喊叫聲響起傳入了駱秉章的耳中,然後是聽到有人倒地的聲音,他似乎還聽見無數的破空之聲正呼嘯而來,駱秉章心中一顫,他知道,最怕的事,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