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鹹臉不紅心不跳地朝甄萱拱手道:“某奉大唐安南招討使之命,前來和新羅與倭國互通有無,同時,也爲了籌措錢糧。”
“某需要一個地方,修建些貨棧、倉庫,以及航程中休息之所。”
只是,甄萱聽着,卻止不住地奇怪:安南招討使?既然是安南,那應該往南面去呀!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難道,就是爲了和倭國貿易賺取錢財的?
可既然是爲了賺錢,又何必在武珍州落腳?莫非,有意圖謀新羅之地?
要知道,當年,唐人,便佔據了包括武珍州在內的原百濟舊地。
難道,他們又想捲土重來?想到這裡,甄萱下意識就準備拒絕。
可想想對方船上裝的兵甲糧草,一聲不行,卻有些說不出來。
猶豫了片刻,再又遠遠地,看了看那支船隊的大小,甄萱估計上面,最多也就是兩三千人。跟自己有三萬人鎮守的武珍州相比,不過十分之一,並無太大的威脅。
心裡覺得,就在武珍州城外,給他們劃一塊地方做暫留之地也無妨,便用不太純熟的漢語說道:“這城外空地甚多,某可做主,劃五十傾地,以爲孟先生安居之所,如何?”
孟鹹卻搖了搖頭:“某這些屬下,不太受約束,某怕他們上了陸地,回胡作非爲!”
“某是希望,將軍能給某一個島。”
原本,孟鹹以爲甄萱會先問問,是個什麼島嶼,誰知道,甄萱是傳統的官吏,對海島沒多大概念。
他只當是沿海的一處沒啥人口的小島。
這種島嶼在武珍州沿海可不少。上面沒多少產出,用處不大,倒是經常招海盜騷擾,給了唐人也沒什麼可惜的。
反倒是聽到孟鹹不登陸建寨,心裡一陣放鬆,大手一揮:“區區小島,何足掛齒?先生看中哪處島嶼了?某做主,授予先生便是!”
孟鹹倒是沒想到,甄萱居然這般大方,也不道破自己選中的,可並非是什麼小島,而繼續說道:“將軍厚愛,孟鹹替某家主公謝過!”
“某帶來的船隊上,共有兵甲、鐵料五千斤,糧草千石、鹹魚百石,權當謝禮,還望將軍笑納!”
甄萱也不知道孟鹹看中那個島有多大,只是聽到一個小島所換之物,不過鐵料五千斤,外加大米千石、鹹魚百石,心中莫名地有些感傷。
這鐵料還好,五千斤鐵料,可以做不少用了。
可一千石大米,看着數字挺大,可武珍州三萬大軍,哪怕是節約着吃,每日所耗之糧,便有兩、三百石之多,一千石大米,實在不多。
倒是一百石鹹魚還能多吃一陣子。
他暗自吁了一口氣:“先生果然能急人所急,某在此謝過了!”
只是,他臉上的神色,卻瞞不過孟鹹,孟鹹微微一笑:“若是將軍還需糧草,某還可以運一切過來。只是,將軍您也知道,這個世道,到處都是缺糧……”
聽到孟鹹說還有糧草可以運過來,甄萱立即大喜道:“若是還有糧草運來,甄萱斷然不會讓先生吃虧!定然是明碼實價地購買!”
對這個明碼實價的話語,孟鹹確是不太相信,新羅本就缺少銅鐵的產出,現在局勢這麼亂,他拿來買鐵的銅錢都是陳年的積蓄,哪裡有更多的錢來支付日後的糧草?
孟鹹也不點破,反而說道:“將軍倒是並非一定要用銅錢來支付,某要在島上建倉庫、貨棧,需要一匹民夫、丁壯,將軍可以譴一些富餘的勞力過來,充當糧草?”
用丁口換糧草?甄萱下意識地就覺得要反對,丁口可是立國的根本,若是丁口都流失了,如何生產?如何組織軍隊?
他正準備反對,卻看到一旁的寶蓋在不動聲色地點頭,便道:“此事,可行,只是……”
“將軍無憂,某暫且只在島上征伐丁口,不會擾亂將軍之地……”孟鹹笑道,“某看過那處小島,沒見多少丁口,估計大概有丁口三五百人,某以每丁十石糧來換。”
“五千石糧,換取這些丁口,助某修建倉庫、貨棧。不知將軍以爲如何?”
聽到這個數字,甄萱心裡,無端端地升起一陣寒意。
若是在平時,一斗糧不過兩三十文,十石糧也不過兩、三貫。
一個丁口再賤,也不止十石糧啊!
可現在亂戰之時,糧食不夠吃了,人命就賤了。
十石就十石吧,這些人跟了大唐人,多少還能有口吃的,不至於餓死。
他默默地點了點頭,認可了這比交易。
只是,耽羅島長有一百多裡,寬也有六十多裡,那麼大的面積,怎麼可能只有三五百丁。
可是孟鹹有意不說明了,甄萱也沒追問,偌大的一個耽羅島,打包一島的民衆,便值了五千斤鐵料和六千石糧,哦,還有一百石鹹魚。
這價格,大概跟俄羅斯人用一百五萬美元賣阿拉斯加差不多了吧。
隨後,孟鹹也不再多說,讓人從船上的卸了一千石糧食、一百石鹹魚和五千斤重的兵甲鐵料到碼頭,便跟甄萱告別領人南下,望耽羅而去。
然而,看着,唐人的船隊遠去,甄萱卻沒有一絲喜悅,他有些悵然地說道:“某總覺得,這些唐人,定然包藏着禍心!”
“大兄的意思是?”寶蓋是幾兄弟中的智囊,他走上前來,“大兄是怕唐人行攻伐百濟的舊事?”
甄萱自然知道所謂攻伐百濟的舊事,是兩百多年前,新羅與唐兵聯手滅百濟的事。
那個時候,新羅之地,分爲高句麗、百濟和新羅,不過,在唐高宗年間,唐兵與新羅合兵,先後將百濟與高句麗滅了。
順手,便將百濟和高句麗的土地瓜分一空。
此刻武珍州之地,便是百濟的舊地,當時,便爲大唐所佔領。
莫非,這安南招討使是假,安北纔是真?
他所圖謀的,不是倭國的錢財,而是新羅之地?
甄萱將自己的擔憂說出來後,寶蓋卻搖頭道:“今日之大唐早非兩百年前的大唐,斷然不可能再派大兵渡海而來!”
甄萱如何不知道大唐此時的亂象,跟新羅一般?
只是,他卻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這安南招討使,到底謀圖什麼!
而就在他想不明白的時候,耽羅島上,楊波軍人,已經開始成梯隊登陸了。
然而,首批登陸的戰兵,卻萬萬沒想到,遇到的待遇,竟然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