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了此事,阿骨打對哈迷蚩的煩厭之心盡去,且越看越喜歡起來。
但凡以皇帝而論,最喜歡的就是官迷、財迷。
皇帝嘛,最不缺的就是富貴,最缺的便是有才能的臣子。
不是有句話麼?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一方給出權勢富貴,另外一方貢獻自身才能,所爲公買公賣,實在是公平的很。
聞聽得哈迷蚩的出身,阿骨打便也熱情了起來,便朝其招呼道:“老先生請落座說話!”
旁邊便有侍衛搬上來一張凳子。
見得阿骨打以禮相待,哈迷蚩這回也不肯懟人,只朝周圍衆人一拱手,便大大咧咧地坐了下來。
阿骨打便開口道:“今日所以勞動先生至此者,正有一疑難之事,欲要借老先生智慧以爲決斷!”
哈迷蚩便拱手道:“願與一聞!”
阿骨打一示意,完顏宗弼便站了出來,將遼主如何突兀出現,完顏斡魯如何擅自領兵追殺,又如何被宋人誘入南京道,此事的前前後後細細說了一遍。
哈迷蚩聽完,頓時驚呼道:“好大的手筆!簡直將天下英雄盡數算計了進去!”
當初聞聽得此事,在座諸人都知道了完顏斡魯是中了算計,今日可不是讓你來幫着讚歎的。
當下阿骨打便開口道:“如今到底是發兵還是不發兵,還請老先生助我一決!”
哈迷蚩便開口道:“若要小老兒出手,還請陛下賜下御香數條!”
衆人不解其意。
完顏宗弼便待爲解釋道:“老先生需借御香入定,磨礪心境後方好下手定破解之策。”
既然如此,很快便有侍衛取來御香數柱。
哈迷蚩便離了座位,來到點着的御香附近盤腿坐下,不多時便入定了去。
包括阿骨打在內,衆人只於一旁苦等。
過得許久猶自未見得哈迷蚩有動靜,宗磐終於坐不住了,便起身欲要走動起來,卻爲阿骨打以嚴厲的眼神制止。
眼看着一個時辰將盡,哈迷蚩這貨才終於睜開了眼睛。
唯有一旦睜開眼來,這貨頓時便是滿頭冷汗,跌腳直嘆道:“歎爲觀止矣!歎爲觀止矣!只不知是何人設下此策,雖鬼谷子前輩復生,亦不過如此矣!”
阿骨打便開口道:“老先生既於定中查看得此事,何不試言之!”
哈迷蚩便開口道:“先是一招請君入甕,背後卻又連着一招圍點打援,背後卻又隱藏着兩招殺招。難得得是二者銜接得天衣無縫,更難得的是時機把握的如此之妙!若果我大金國應對稍有失當,只恐下場堪虞?”
旁邊宗磐卻不服氣,便冷笑道:“若應對稍有失當,又是何等下場?”
哈迷蚩轉頭朝宗磐冷笑了一聲,緩緩吐出四字:“身死國滅!”
宗磐正要開口反駁。
尚且不待阿骨打開口,旁邊的吳乞買早已一巴掌抽在了宗磐臉上:“豎子!國家大事,豈容兒戲!滾出去!”
宗磐無奈,只得捂着臉告退。
阿骨打原本正要發火,見得吳乞買已然自己處置,便也不再追究,只轉頭朝哈迷蚩開口道:“請君入甕之計我等也有所察覺。只圍點打援又如何說?背後殺招又如何說?”
哈迷蚩便開口道:“此事說來甚繁複!小老兒只問陛下一聲,捕鼠籠陛下可曾見過?”
阿骨打點頭。
哈迷蚩繼續開口道:“連環捕鼠籠陛下可曾見過?”
阿骨打搖頭。
哈迷蚩又笑了起來,露出兩顆黃板牙,且開口道:“小老兒卻見過!有高人以南京道爲連環捕鼠籠,以天祚帝爲誘餌置於籠中,便引得完顏斡魯入套。復以完顏斡魯爲誘餌,欲要有得大金遣兵前去救援,只此等連環捕鼠籠端得厲害,但凡大金國去一支兵馬必然陷一支兵馬。只需連環誘得幾支兵馬前去,則大金氣數盡矣!”
聽得哈迷蚩似乎有棄南京道金兵不顧之意,宗望自然不能坐視。
當下便站了起來,先朝哈迷蚩一拱手,這纔開口道:“老先生此言雖則有理,小王卻有異議。若是一支兵馬一支兵馬地前去,自然如老先生所議。只若是我國舉傾國兵力南下,又當如何?彼等捕鼠籠雖然厲害,尚且能將我等盡數陷於籠中不成?”
哈迷蚩便朝宗望冷冷一笑,開口懟道:“二王子既有此把握,又何妨一試?到時若二王子有命回得會寧府,小老兒腦袋任由你取去!”
宗望被懟得直翻白眼。
旁邊完顏宗弼趕緊打圓場,便朝哈迷蚩行禮道:“小王也有此疑問,正要請老先生指點一二。”
當初這貨落魄的時候投奔得完顏宗弼,倒是頗受完顏宗弼禮遇,便也有幾分士爲知己者死的意思在心裡。對待完顏宗弼的態度自然與其餘衆人不同。
聞聽得完顏宗弼發問,哈迷蚩便開口道:“且不說如今四京之地有得遼人爲亂,若果然舉傾國之兵南下,只恐遼人必然作亂。即便遼人不肯作亂,我等若舉傾國之兵南下侵宋,也不過死路一條。”
完顏宗弼便開口道:“何謂死路一條,還請老先生釋疑!”
旁邊衆人齊齊豎起了耳朵。
哈迷蚩見狀更是得意,便開口道:“方纔小老兒曾言此計背後有兩招殺招,此正爲其一。若果然大軍南下侵宋,以四王子之意,又當如何進軍?取道太原府進軍?亦或取道河北西路自中山府(定州)、真定府進軍?”
完顏宗弼稍一沉吟,便開口道:“太原府城堅壕深,又近得宋人西軍,且我軍倉促南下,若攻打此處,只恐未必能勝。河北路諸軍軟弱,自然是取道中山府、真定府一路。”
哈迷蚩便笑道:“大軍到得真定府,生死便已入此人掌握之中。此人只需決黃河之口,尚且不用費一兵一卒,則大金兵馬頓成魚鱉矣!”
(北宋之時黃河入海口要北很多,且一直往北移,當時正在真定府附近。歷史上宋仁宗時期爲引黃河南下入六塔河,結果黃河潰堤,真定十萬士卒只活下來數千。)
聽得哈迷蚩此語,衆人皆是滿頭冷汗。
(於王葉而言,早已經料定金人必不敢舉全國之兵前來。若金人舉傾國之兵前來送死,王葉必然決黃河之水以淹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