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辛興宗麾下的西軍全爲飯桶,卻也未必,至少身爲前軍都統制的楊可世就是一個例外。
其餘諸將大多爲种師道所開革,這才入得辛興宗麾下。唯有楊可世卻因爲曾經救得童貫一命,這才被童貫強行從种師道麾下調得出來,入得辛興宗序列。
也正因爲如此,种師道麾下倍加的討厭楊可世。好好的一名人才,怎麼就敢背叛大帥,轉去同那羣不長進的兵痞混在一起?
猶記得王葉初次入宋營之時,便有宋軍士卒當着王葉面前罵楊可世“楊可世那廝也不是好人!”
也正因爲楊可世彪悍,麾下彪悍,這才擔任辛興宗麾下的前軍都統制。一支軍隊其他的不說,至少前軍要能打才行,如此多少也能撐撐場面。
楊可武跟着楊可世出生入死這麼多年,也算是死人堆裡滾出來的,戰陣經驗十分的豐富。
如今見得數百支羽箭撲面而來,楊可武下意識的便做出動作來。
若對方於一二百步外吊射,猶自能靠身上衣甲強撐。如今發箭之處不足五十步,再厚的鐵甲也容易被洞穿。楊可世便不敢伏下身來,反而下意識的將馬繮狠命一勒,胯下馬匹頓時仰蹄長嘶,堪堪將楊可武遮在身後。
但聽到噗噗之聲,馬腹已連中數十支羽箭,側身便欲倒下。
於此之時,楊可武已經縱身一躍,下得馬來。
復以餘光看去,但見得自己附近十數名西軍士卒皆已倒在了血泊之中,他處宋卒則安然無恙,對方明顯瞄準將旗射來,自是欲要狙殺某人。
此時周圍的士卒也反應了過來,唯有黑夜之中不知對方人數多少,便不肯輕易衝上去廝殺。只舉起盾牌爲掩護,遮住楊可武之後,便緩緩朝後退來。
雖退而不亂,意圖誘得對方前來追殺,如此自能探知對方人數,方纔好決定是戰是逃。
韓德聽得弓弦聲起,一把拉住王葉馬繮便朝後逃去。至於其他人等,哪怕是耶律大石的夫人,又幹自己鳥事?自己只要護住王大人不失便可。
耶律大石府上衆人見狀,也紛紛護住蕭氏,便轉頭退來。
見得對方退而不亂,埋伏的衆人也不肯追趕。待到對方退遠,衆人這才紛紛站起身來,打起火把,護住主帥,前來察看地上的死屍。
但見得火光照耀之下,爲首之人赫然便是郭藥師。
當初郭藥師領得八百精兵相跟着北來,劉延慶卻不肯同其合兵一處。無奈之下,郭藥師只得領兵於劉延慶身後設伏。
王葉等人經由劉延慶之處前來,到得郭藥師埋伏之處時,楊可世照舊遞上了王葉的告身文書同印綬。
常勝軍士卒驗看之後,倒也不敢爲難,便要揮手將衆人放過。
緊接着常勝軍士卒又返回藏身之處,且將此事稟告於郭藥師。
若是其他宋人官員,郭藥師自是不肯前來招惹。唯有聽得王葉之名,郭藥師頓時怒火沖天,當日的仇怨猛然間涌上了心頭,自己實在是被此人坑慘了!
想當初自己同蕭嚴二人領大軍南下,欲要聯手宋人誅殺耶律大石。爲求得同宋人聯手,自己便裝作遼地客商,化名郭師賢前去雄州同宣帥聯絡。
也正是王葉這貨,竟然早早一步便料到了自己的到來,乃扮作官家二世祖,一步一步引得自己上鉤。
當時這賊子表面上裝傻充愣,只怕心裡卻在笑自己蠢笨如豬。只自己縱橫遼地數年間,智計從無對手,卻於此人面前出乖弄醜若此。
可憐自己爲其所算計,雖跌入了宋人的陷阱,卻猶自沾沾自喜。自以爲已經看破宋人虛實,便同宋人定下聯手攻打耶律大石之策,不復再疑。
誰料得最後卻爲宋人所算計,只一把火便將自己五千嫡系大軍燒了個精光,匹馬不曾北還。
就連蕭幹義子蕭嚴,也死在了宋人的弓箭之下。
想當初自己麾下雄兵數萬,於遼地只屈居蕭幹之下,又是何等的風光?正爲此次大敗,蕭幹老賊便對自己起了殺心。一步一步下來,自己便落到了今天的地步,麾下只得五千人馬不說,就連劉延慶這種貨色也敢放手相欺。
若論起始作俑者,當是王葉這小賊纔是。不殺小賊,報得此仇,郭藥師實在不肯甘心。
如今見得小賊落單在此,郭藥師心下大喜,如此良機,又豈肯放過?只要兩軍未曾正面拼殺,但以亂箭射之,便不會落下證據,事後也好推脫。
如今大軍攻城,自己領兵於城外圍堵天賜帝。陡然見得有人逃竄,又有烏雲遮月,見面不識,自己誤而射之,又何罪之有?
至於是否驗看過王葉告身、印綬,認出對方的身份,此地又無外人,到時候無非是各執一詞罷了!
機不可失,當下郭藥師便下定了決心。
復見得百餘士卒簇擁一人前來,想來將旗之下便爲小賊無疑。當下郭藥師便傳下令來,衆人只以弓箭朝將旗之下射去,卻萬不可上前近戰。
這便有得方纔那一幕。
卻說楊可武領着衆人稍微,卻未曾見得對方出來追趕。敵情不明,又何須冒此風險?自當以護住主帥爲上,當下衆人便原路退回。
此時王葉心中已隱隱猜測到對面爲何人。
待退至劉延慶設伏之處,便有士卒前來動問。王葉自是大怒,便命劉延慶速速前來回話。
前面便已經說過,有宋一朝,皆是文貴武賤。再加之王葉乃樞密院官員,但凡朝廷兵馬皆爲樞密院所管轄,如此算起來王葉正是劉延慶的現管。
聞聽得武將刺殺文臣,劉延慶已是嚇得魂飛魄散,何況被刺殺的還是自己的現管?
當下劉延慶便火急火燎的趕得前來,請罪之餘,又將實情細細告知。只言北城之外只得兩隻兵馬,一爲自己麾下,一則爲郭藥師麾下。自己肯定沒這膽量敢行刺王承旨,此事十之八九乃是郭藥師所爲,又乘機在王葉面前數落了郭藥師許多罪狀,只言郭藥師匪性未改,桀驁非常,屢屢抗命而行。
方纔若是一次性過去了,那便是過去了。如今既然露了行藏,不破得郭藥師,便不可再度前行。自己麾下兵少,郭藥師麾下兵多,且此地兵荒馬亂,山賊又多。
郭藥師此賊既有加害之意,只需隨意派得數百人馬扮作山賊便可。何況燕京之外險地甚多,即便楊可世麾下再如何精銳,奈何此時天時、地利皆在對方手中。
若是同遼人一處留在析津府內,只怕到時候郭藥師更方便下手。
王葉聞言自是大怒。既然這貨如此不識擡舉,便休怪自己狠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