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處仁身爲太宰,東府大佬,自然是推脫不得的,要不然皇帝高薪養着他幹什麼吃的。
他也只好硬着頭皮,不過他比李綱和种師道要柔和一些:“陛下,臣以爲,稅收乃國用之根本,肅王身爲親王,知法犯法,自然是罪加一等,當貶爲男爵,以正國本!”
由親王直接貶爲男爵,已經相當於從天上掉到了地下。
其他大臣心中都知道,徐處仁看似直接給出了判決建議,但其實是想保住肅王最後一點面子,不想皇帝直接將肅王廢除庶民甚至直接殺掉。
皇帝掃了一眼唐恪、何?等人,道:“其他人呢?”
“臣等附議,肅王罪加一等,當削去親王爵位,貶爲男爵,逐出京城!”
劉彥宗悄悄瞄了一眼皇帝,連忙站出來道:“臣認爲不可!肅王身爲皇親國戚,當爲國表率耳!然則荼毒社稷,不殺何以警示天下!”
他那個“殺”字一出口,相公們的臉色終於變了,有人要站出來反對,但劉彥宗搶先一步,劉彥宗語氣非常強硬,甚至直接跪了下來,大聲道:“我大宋立國百年,律法崩壞,至權貴目無王法,餘毒漸甚,某人慾弊朗朗晴天,濁廟堂天眼,臣自掌督察院以來,每每所思及此,食不能下嚥,夜不能寐,不能爲聖天子分憂,臣深感悲痛,是以,督察院已經給肅王判了死罪,臣冒死請陛下批准,斬殺肅王,以正國本!否則,大宋律法必蕩然無存,四極必崩,昭昭日月亦轟然墜隕!”
“劉彥宗你大膽!”一邊的汪伯彥吼了出來,“我大宋自開國以來,國泰民安,四海昇平,仁宗更是在開封府設龍頭鍘,虎頭鍘,上斬皇親國戚,下誅奸臣逆黨,何來律法崩壞之說,又何來日月墜隕之說!爾妖言惑衆,詛咒天子,其心可誅也!”
唐恪道:“劉彥宗,你說我大宋律法崩壞,權貴目無王法,可有憑證?”
劉彥宗立刻將已經準備好的東西呈報:“陛下請過目。”
太監將劉彥宗手中書文呈給皇帝,只聽劉彥宗道:“邊說東京張家,張家也算是外戚之家,這些年在京西路與荊湖北路大量兼併良田,欺壓百姓,曾有數個家族被肅王下面的勢力滅族,那荊湖路高家村的高楚昌欲往京師告御狀,被唐魏林派人裝作流寇滅了村,百姓是敢怒不敢言!荊湖乃是我大宋糧倉,素有兩湖熟天下知之說,然荊湖百姓卻水深火熱,人們日夜勞作,最後不得不變賣妻女,悲慘度日!”
劉彥宗指責張家和唐魏林都是肅王的爪牙,揹着皇帝在下面胡作非爲。
說到這裡,表演家兼關愛失足少婦的藝術家劉彥宗突然失聲大哭出來:“陛下,臣不敏,臣便是要豁出這條老命,也要爲荊湖和京西兩路的百姓逃回一個公道!請陛下殺肅王!以正國本!給天下百姓一個交代!”
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陛下,臣斗膽直言,當朝大臣之所以不願意肅王死,皆因爲與肅王有同樣勾當!”
他此話一出,不少人臉色狂變,全身冷汗直流。
何也立刻出列:“請陛下殺肅王!以正國本!”
秦檜立刻出列:“請陛下殺肅王!以正國本!”
种師道出列:“請陛下殺肅王!以正國本!”
李綱遂出列:“請陛下殺肅王!以正國本!”
一時間,朝堂上無一位大臣敢再說話,按照劉彥宗的意思就是,誰這個時候還敢在辯論,便是與肅王有同樣的勾當,皇帝必然會第一個查到他頭上。
趙桓沉默片刻,這讓朝堂上的氣氛幾乎凝固住,大臣們全身都蹦得緊緊的,背後手心不停流汗。
趙桓終於開口了:“劉卿忠君爲國,朕甚慰,其餘大臣也都是朕的肱骨大臣,爲國爲民,朕同樣感到欣慰,肅王身爲皇親國戚,欺壓百姓,偷稅漏稅,荼毒社稷,罪加一等,賜白綾,查抄肅王府!”
早已被嚇得心驚膽顫的大臣們被皇帝這麼一說,心中舒了一口氣,也不敢再過多去爭論肅王案,便都道:“陛下聖明!”
第二日,東京街頭的報童們又在叫喊:“肅王被賜自盡,肅王府遭查抄!張家被抄家,全族發配嶺南!”
這東京的邸報賣得非常好,纔剛剛面向平民們,便賣脫銷了。
上面的頭版內容便是肅王一案,肅王本與運糧案有關,卻牽扯出了漏稅案和在荊湖路滅村案,這些案件一個個鮮血淋淋,震動朝野,引起了東京城的熱議。
有大臣私下不滿進奏院的這種做法,家國大事,廟堂顏面,怎能公注於衆讓尋常草民看了笑話呢?如此往後,士大夫與勳貴顏面何存?
也有熱血青年認爲此乃陛下之意,便是要告訴朝堂諸公,天下乃陛下之天下,亦是天下人之天下,親王與士大夫犯罪,與庶民一般無二!
肅王案牽扯的遠不止此,就說張家在東京城盤踞多年,結交權貴如過江之鯽,侵佔良田一事,不知有多少人蔘與了進來。
肅王事件自東京傳到全國,一時間舉國震動。
政治嗅覺靈敏的人已經嗅到了一股政治風暴即將到來,來臨之前,必然是死靜的,沉悶的,但各地都是不安的,各方的勢力也都在左顧右盼,這大宋最近數月的天與開國一百多年,要得還要快。
肅王死後,整個大宋都知道了督察院這麼一個存在,整個大宋,也都知道了劉彥宗這麼一號人物。
可以說,督察院是用肅王府的人的命,來宣告它的時代的到來的。
這一日,趙桓與秦檜討論完關於秦檜的想法後,便乘着御駕,在皇城司衛的護送下到了東京城外,來到新軍訓練營。
知道皇帝要來,宗澤早已帶着韓世忠、岳飛等人恭候。
看到宗澤等人,趙桓纔有了安全感。
這一次拿肅王來祭旗,必然是惹怒了不少人,接下來的腦袋掉的不必運糧案的少,趙桓的堅實後盾便是皇城司和軍隊。
有宗澤這樣的鐵血老將在,趙桓心中是沒有太多顧慮的,而且中興四將,如今有兩個都在這裡。
“臣拜見天子。”
“卿快快免禮。”
皇帝親自握着宗澤的手臂:“朕此次前來想看看新軍訓練如何,宗卿帶朕一觀。”
“天子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