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飄落到地上的嶽月因爲這句話而頓住腳步,怔怔出神。
她是刺客出身,對趙洞庭這句話尤爲感觸頗深。
是啊,自己修的劍道本就是爲殺人。還何必追求什麼磊落不磊落呢?
自己以前用以殺人的那些伎倆,哪種能夠稱得上磊落?
這刻,嶽月忽然想起自己在重慶府時用石灰粉害那上元境高手,然後得以斬殺鹿角軍主將吳思馬的事。
用石灰粉,難道不比皇上剛剛這一笑更上不得檯面?更奸詐?
她恍然發覺,自己大概只是不服氣輸給皇上而已吧!
隨即便又有些面色羞紅。
自己心中不是始終都期盼有個這樣的少年奇才能夠勝過自己麼?
此時這又是生的什麼氣?
穎兒跑過來,瞧瞧嶽月左肩被劃破的地方,“嶽殿主,你沒事吧?”
然後向着趙洞庭投去些微責怪目光。
趙洞庭聳聳肩,飄身落地。
嶽鵬卻是喜滋滋跑上來,道:“哈哈!皇上可真是厲害!”
“哼!”
緊接着,得意忘形的他便被嶽月素手捏在腰間軟肉上,不住的呲牙咧嘴,倒吸涼氣。
穎兒捂嘴輕笑。
趙洞庭也是失笑。
其後,嶽鵬和嶽月沒有繼續在宮中多呆。嶽鵬剛回長沙,少不得還要去拜會蘇劉義等人。
嶽月則說是要回到武鼎堂去。估摸着,敗在趙洞庭手上,讓得她對劍道追求比之以前又要更爲迫切了幾分。
兄妹兩離開趙洞庭寢宮,向宮外方向走。
到離着武鼎堂不遠,嶽月準備進武鼎堂,卻是被嶽鵬給叫住,“妹妹。”
嶽月回頭。
嶽鵬腆着臉,笑眯眯問道:“你覺得,按真正實力而論,你和皇上孰強孰弱?”
再說到這事,嶽月臉色還是有些不好看,道:“我都已經輸了,還說這些做什麼?”
嶽鵬道:“你便說嘛!哥哥這不是眼力淺,看不出來你和皇上到底誰更強麼!”
嶽月稍微沉吟,道:“若以真實實力而論,應該在伯仲之間吧!興許,皇上還要稍微勝過我些。”
她到現在都仍舊不明白,皇上的內氣爲何會那般雄渾,是如何填補和她之間的境界差距的。
秘法?
可也沒瞧見皇上施展秘法啊!
嶽鵬卻是嘿嘿笑了,“妹妹,你以前不是總是說只有能在劍道之上勝過你的人……嘿嘿,你覺得皇上如何?”
嶽月哪裡可能還不明白嶽鵬的意思,如冰山般的精緻臉蛋上再度浮現幾抹極爲俏麗的羞紅之色,嗔道:“哥!你再瞎說,看我不打你!”
嶽鵬連忙後退兩步,卻是沒捨得走,又道:“皇上也是男子,而且年輕,你真喜歡皇上也沒什麼奇怪啊!如皇上這般驚豔的男子,若是在江湖之中,傾心於他的仙子必然多了去了。打不過你的你又瞧不上眼,難道還真的永遠陪着哥哥不成?”
他臉色突然認真幾分,“你就告訴哥哥,你對皇上有沒有喜歡。如果有,哥哥這就去給你跟皇上說親去!”
說着,他還不忘加上句,“以妹妹你這樣的傾城之資,皇上說不定也喜歡你呢!到時候,咱們說不得還會出個貴妃。”
“你!”
嶽月羞惱跺腳,“這種事情,哪有女孩子家去說的!”
然後,便轉身向着武鼎堂內跑去。步伐,卻是有些慌亂。
嶽鵬先是微愣,然後撓撓頭,最後,便又露出極爲歡喜之色來。
嶽月這意思,莫不是隻要皇上開口,她就會答應?
她這顯然是真對皇上有感覺啊!
嶽鵬怕是不知道,自從在海康縣外被趙洞庭看到不該看的地方以後,嶽月的心裡實際上就已經有趙洞庭的影子了。
有很長一段時間,她都對趙洞庭咬牙切齒。但是,這樣心裡反而會時不時的浮現趙洞庭的影子。
女人,不就是這般對某個男人越陷越深的麼?
哪怕是如嶽月這樣的奇女子,也逃不過情這個字。
只是隨即嶽鵬又有些苦惱起來,揉捏着自己下巴,眉頭微蹙着,“可是怎樣才能讓皇上主動開口呢?”
他獨自向着宮外漸行漸遠。
到宮外,帶上在宮門口等候的十餘親衛,便又向着蘇劉義的蘇府而去。
以品階論,蘇劉義當然不如國務令陸秀夫。但是,嶽鵬是軍中之人,先去拜會蘇劉義是理所應當。
皇宮前大街顯得有些寂靜。
這裡住的都是大宋品階極高的衆臣,便註定不會像其餘大街上那般車馬如龍。
尋常時候,百姓們還是不敢到這前大街來的。
只是路過幾個府邸之後,拐角,嶽鵬卻是看到前頭忽然熱鬧起來。
有許多稚童,還有衣衫襤褸之人匯聚在一座府邸門前。
他們排着隊,都在領取什麼。領到的人都喜笑顏開。
可以聽到有小孩在說謝謝仙女姐姐,也有人再說謝謝小姐。
嶽鵬擡首往向那府邸門匾。
陳府。
姓陳,且能住在這前大街上的,只有寥寥幾人而已。
門匾下,有幾個丫鬟正在給下邊排隊的人派發白麪饅頭和糖果。還有位小姐,穿着綠色宮裙,很有股溫婉氣息。
她臉上帶着柔和淺笑,也不計較面前的人邋遢,只是連連再說,“大家都有,大家都有。”
嶽鵬看得有些出神。
或許這個女子長得並不是極美,只能算是中上之姿。但此時這副畫面,卻是讓得他心中很有觸動。
久經殺伐的他,最能覺得這種善心難能可貴。那在殺伐中漸漸冷卻的心,似乎也有鬆動跡象。
“元帥?”
直到身後親衛輕聲呼喊,嶽鵬纔算是回過神來。
他輕輕咳嗽兩聲,道:“你們都先回軍中去。”
親衛有些遲疑,“元帥,這……”
嶽鵬道:“這裡乃是皇城,你們難道還擔心本帥會遇到什麼不測不成?”
親衛們便只能領命,都先行往軍營去。
嶽鵬瞧着那派發饅頭和糖果的女子,撓撓頭,找了個角落坐下。
很快,有領到饅頭的人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