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又過去將近二十天,已到三月末。
海面上,掛着海龍幫旗號的商船還在向着北方前進。不過此時,終於可以看到鬱鬱蔥蔥的流求海島。
海面上不見多少船隻,且都沒得旗號,只是尋常打漁的漁船。
商船向着港口駛去。
趙洞庭等人還是盤坐在船艙內,小豆芽還是在旁邊平舉着朴刀。
自從趙洞庭等人在東沙羣島顯露過身手,和老吳頭等人便陡然疏遠起來。一衆打手、水手自也不敢再和趙洞庭太過親近。
趙洞庭也樂得清閒。
到港口,便可看到港口上旗幟林立。
有諸多海船停靠在港口外,看模樣,已經是有頗長時間沒有出過還。
有穿着土黃色軍服的流求士卒站在港口四處,兵刃在陽光下折射着刺眼的寒芒。
“趙公子,前面便是流求了。”
老吳頭的聲音從甲板上傳進船艙。
趙洞庭睜開眼,走到甲板上看向港口,嘴角輕笑,“流求倒是鐵了心要和我們大宋斷絕海上貿易。”
然後看向老吳頭,“我們的船怕是不能進港?”
老吳頭苦笑,“現在有文書的商船都不能進港,我們這樣的……”
“噢!”
趙洞庭輕輕點頭,“那就掉頭。”
老吳頭詫異,“公子這是?”
趙洞庭道:“你們不能進港,難道本公子踏着這壯闊波瀾登上流求島不成?”
商船在離着流求港口還有約莫兩裡處掉頭折返。
港口上的流求士卒大概已經瞧見,但顯然也並不會追上來。
趙洞庭始終站在船頭,等又遇得一艘出海打漁的漁船,便對老吳頭道:“將船靠過去。”
老吳頭到底是在江湖上摸爬滾打數十年的,身手不算太強,腦袋還算靈活,“公子這是要借船登島?”
趙洞庭只是輕輕點頭。
自從海盜圍船那次,老吳頭沒有出手,他們之間原本的些許緣分算是徹底斷掉。
老吳頭心中嘆息,只覺得如同啞巴吃黃連,但還是道:“那公子打算屆時如何離開流求?”
趙洞庭只道:“自有辦法。”
老吳頭便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讓衆水手將船往那艘漁船靠去。
漁船上有兩個精瘦黝黑的流求漢子,見得商船靠近,便不再往海里撒網,有些戒備地看向商船。
趙洞庭對着船上漢子道:“能否借兩位漁船登島?”
兩個漢子卻是露出茫然模樣。
他們聽不到趙洞庭字正腔圓的漢話。
趙洞庭微微皺眉,偏頭看老吳頭,“你懂不懂流求話?”
“蝦米。”
老吳頭對着船後頭嚷了聲。
有一又高又瘦的水手答應了聲,很快跑過來。
趙洞庭當然還記得這個手法嫺熟,用骰子贏走他不少碎銀的水手,道:“蝦米你懂流求話?”
外號蝦米的年輕人訕笑着答應,“懂的,懂的。”
趙洞庭便道:“你跟他們說,借他們的船登島。這錠銀子,便是他們的。”
他從袖子裡掏出一錠銀子來。
蝦米看向那兩漢子,“顯弟,會當歹哩門得鑹叮島?”
兩個流求漢子見到趙洞庭手中的銀錠子,其實已經是眼中發亮。
他們兩光是靠打漁爲生,維持溫飽都已經是勉強,哪裡見過這麼大的銀燦燦亮眼的銀錠子?
“冒門特、冒門特。”
當下兩個漢子俱是連連點頭。
趙洞庭倒是勉強聽得懂這句,回頭看向船艙,“洪前輩,你們都出來罷!”
然後又對老吳頭道:“讓蝦米跟着本公子上島,你帶着小豆芽他們兩家回雷州去,護住他們安全,你可願意?”
老吳頭有種被天下幸福砸中的感覺。
幫趙公子這個忙的話,豈不是又能和趙洞庭攀扯上關係?
他不怕趙洞庭不麻煩他,就怕趙洞庭不麻煩他。
霎時間,老吳頭眼神比兩個流求漢子還要顯得熱絡幾分,“願意,願意。公子所託,老吳頭就是豁出這條命去也必定完成。”
趙洞庭輕笑,“你可別想得太簡單,小豆芽他們兩個得罪的是海康的張光耀。想必你也聽說過張光耀的名字,要是讓他知道你們帶着小豆芽他們回海康,可說不得連你們整個海龍幫都要受到牽連。以張光耀財勢,要滅掉你們海龍幫都不需要自己動手。”
老吳頭訕訕地笑,“那我們在港口等些時日,等公子回來就是。在港口,我們海龍幫還是有些勢力的。”
趙洞庭點點頭。
待洪無天幾人和兩戶章家人都走出來,他便又道:“兩位章家老哥,你們跟着老吳頭回去雷州,現在港口住着,等本公子回到雷州,再替你們去那張家討個公道。”
章成林等人都是感激涕零。
章小桃瞥着趙洞庭,紅脣輕咬。
只有小豆芽有些焦急,“洞庭哥哥,那小豆芽練刀的事?”
趙洞庭對小豆芽總是特別寵溺,摸摸小豆芽的腦袋:“不急着這一時,等回到雷州,洞庭哥哥爲你找個好師傅。”
這些天來,在鄉下練就堅韌性子的小豆芽練刀從不喊苦,倒也讓趙洞庭覺得他是個可造之才。
小豆芽卻是撇嘴,“小豆芽想和洞庭哥哥學。”
趙洞庭失笑,“現在洞庭哥哥可都還在和別人學呢!你放心,到時候洞庭哥哥給你找的師傅肯定比洞庭哥哥厲害得多,好不好?”
小豆芽不知爲何在這事上特別倔強,“小豆芽就只想和洞庭哥哥學。”
小孩子的心事,有時候還真能讓人難以揣測。
趙洞庭難得詫異,稍作沉默,“這事,等回到雷州再說吧!”
他倒也不是不願意教導小豆芽,而是,他實在是沒那個時間。要他親自收小豆芽做徒弟,顯然並不現實。
小豆芽還要說話,卻是被他父親給輕輕拽了回去,也就沒在說話。
趙洞庭拱拱手,“諸位,雷州再會!”
然後便以頗爲瀟灑的姿勢提着蝦米向着那漁船上跳去。
波瀾不驚。
漁船連晃都沒晃。
兩個流求漢子都是露出目瞪口呆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