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調查近百人的情況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這百來人還都是官吏。
因爲需要時間,所以議事便改成了三天以後,林北希望三天後能出結果。
這次調查,是由徐庶和龐統主持的,林北特意吩咐兩人,告訴他們,無論牽扯到誰,哪怕是牽扯到他自己,也要一查到底。
隨着這次調查,望海城的官吏知道龍王大人動了真格的了,其實以前也是真格的,只不過他們還抱着僥倖心理,而現在,這種僥倖心理不翼而飛。
一份份調查結果朝龍神宮送來,到了林北的面前。
不調查不知道,一調查後,林北自己都嚇了一跳,他原來以爲清平的望海城居然還藏着如此多的事情,而且都瞞着林北。
安忠直忐忑的走進龍神宮中,這次是奉林北之令而來。
“安司農,大人在後院等你。”軍士言道。
安忠直對軍士笑了笑,朝着後院走去,一進院門,就看到了林北雄偉如山的蛇軀。
“忠直來了?”
安忠直看龍王大人的臉色和神情如往常一般,不由的放下了一口氣,“見過大人。”
“過來,看看這蓮花。”
安忠走到了池塘,如今池塘裡的荷花全部綻放,有粉有紅,粉的粉白,紅的赤紅,極爲好看,蓮葉密佈整個塘中,沁人心脾。
“大人這塘蓮極好。”安忠直讚歎。
“是吧?我也這麼覺得,忠直,蓮之寓意你可知曉?”
“蓮花高潔,乃花中君子也。”
“看來這段時間你也沒少苦功。”
要擱以前安忠直是亭長的時候,肯定是不知道蓮花的意味,不過現在。隨着望海城民智漸開,安忠直管理望海城事務,每天接觸到的人和事情越來越多。安忠直已經不是以前的安忠直了。
“大人過獎了。”
“有一篇愛蓮說你聽過嗎?”
“愛蓮說?屬下未曾聽過。”安忠直搖頭,他當然沒聽過。
“水陸草木之花。可愛者甚蕃,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頓了頓,林北嘆道:“我深以爲然啊。”
安忠直沉默了。
“蓮花出淤泥而不染。可謂君子之花,固然可貴,但大人我最欣賞的還是其中八字:中通外直,不蔓不枝,忠直,你讓大人我失望了。”
安忠直跪了下來:“屬下知罪。”
林北轉身,看着池塘,淡淡的道:“你覺得懷仁可有才?”
安忠直沒有說話,他也不敢說,因爲懷仁姓安。是他的兒子。
“人若能如蓮花一般,做到中通外直不蔓不枝何其難也,大人我不想世家大族入我望海。究其原因就是因爲這些大族牽連甚廣,聯姻甚多,人都是有私心的,大人我也知曉,比如你等,你等若犯錯,大人我也心甚痛之。”
“忠直讓大人失望了。”
“嗯,你確實讓我失望了,如果安懷仁有才。大人我絕不介意重用,舉賢不避親的道理我很明白。但是你那兒子做的事情難道你不知道嗎?貪墨錢糧十餘萬,呵呵。難道大人我還少了你安家吃喝?”
安懷仁,安忠直長子,任望海城倉稟,三月前爲官,貪墨望海城糧八萬石,龍神幣五萬餘,這是龍神軍調查出來的最重的一個案件,而且還牽涉到安忠直,因爲安懷仁是安忠直的兒子。
安忠直趴伏在地:“大人,屬下知罪。”
“你跟隨我已經兩年多了吧?”
“是。”
“兩年多,不算長但是也不短了,初見你時,你還是西山鄉的亭長,鄉鄰人人敬重,看來人真是會變啊,我望海城如此纔剛起步,你安忠直就已經變了。”
“屬下知罪。”
“你回去吧。”
“屬下告退。”
安忠直跪伏在地,慢慢的退到了院門外,朝林北磕了三個頭,這才起身,卻已經淚流滿面。
三天後,龍神宮中,重新議事。
林北高踞上座,這次不光有三天前的五百官吏,遞上辭呈的近百官吏也都來了,這些人中許多人都臉帶惶惶,很是不安,他們不安是應該的。
“兩年前,鄉寨從西山鄉遷到望海,大人我本想給大家一個未來,給跟隨我的庶民一個安定幸福的生活,但是現在看來,我遠遠的低估了許多人的私慾,或許安逸的生活已經磨滅了一些人的鬥志,這些人認爲可以坐享其成了,在此,我對各位說一聲抱歉,你們想得太多了。”
林北的聲音在迴盪。
“卞吉,你住的屋子,你的衣食,你的月錢是哪裡來的?告訴我?”
卞吉道:“是來自於賦稅。”
“徐庶,孔明,龐統,你們告訴你,這些是來自於何處?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
三人都搖了搖頭。
林北接着道:“很好,看來你們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官吏是什麼,這是一個很特殊的羣體,庶民上繳賦稅,供你們吃,供你們衣,讓你們有月錢可拿,從這點來講,官吏就像是庶民的夥計,庶民僱傭了你們,讓你們來爲他們服務。”
“庶民讓你們擁有權利,這些權利高於庶民,有些人甚至掌握着庶民的生死,而正是這些權利,讓你們有些人得意忘形,甚至忘了你們爲什麼會有這些權利,你們覺得理所當然,在這裡,我告訴你們,沒有了庶民,你們什麼都不是,別把庶民的良善當成可以任意欺壓的資本!!”
“我們做官的應該覺得卑微,而不是高高在上,想想如果你家的夥計,吃着你的用着你的你還給他開月錢卻騎在你們的頭上,你們心裡做何感想?你們是不是也覺得理所當然,習以爲常?”
“我們做官的應該覺得驕傲。因爲庶民是信任你們,所以纔給你們這些權利,其中還包括能掌管他們生死的權利。這是一種多大的信任?生死之間有大恐怖,庶民卻敢把這種權利交付與你們。你們應該對這種信任感到自豪。”
“民爲重,君爲輕這話並不是一句空話,縱觀多少王朝的覆滅,正是因爲許多官吏並不明白這個道理,他們不覺得卑微,他們認爲擁有的權利是理所當然的。”
“大威龍王教建成不過兩年餘,如今卻已經有人得意忘形了,如果再二十年。二百年那還得了?看看如今的漢室,莫非你們還想重蹈覆轍,或許你們認爲人生不過短短百載,但是對我而言,萬世之基不過起步而已,所以,我決不允許這種事情在這裡發生。”
“人心易變,防微杜漸,千里之堤潰於蟻巢,今天我就給你們所有人敲一敲警鐘。對於那些得意忘形之輩,我決不會手軟,徐庶。龐統,你們來告訴大家,這三天查出的問題。”
徐庶和龐統站了起來,面無表情,開始念出這三天查出的問題,而且是一個個點名。
林北閉着眼睛,聽着徐庶和龐統兩人念出的一個個名字,在念到安懷仁的時候,徐庶頓了一頓。林北睜開了眼睛,好半晌才沉聲道:“安懷仁乃安忠直長子。倉稟之職是其徇私任命,按照律法。徇私者應勞役三載,念其望海城初建之時奔波辛苦,免除勞役,貶爲庶民,其子依貪墨罪處置。”
“謝大人。”安忠直磕着頭,林北看到安忠直已經有了白髮,林北又閉起了眼睛。
好多人都面帶不忍,不過再看到連安忠直也都貶爲了庶民,便知龍王大人確實是決不徇私。
“大人,已經唸完了。”一個時辰後,徐庶朝林北道。
“好,所有人都聽清楚了嗎?”林北看向了那近百個遞辭呈的官吏,沉聲道:“依律法處置。”
軍士涌了進來,把這些人拖了出去,或施以杖刑,或處於勞役。
看着剩下的人,林北輕聲道:“你等還算是好官,知道爲官的本份,希望你等以今日爲戒。”
林北又道:“前些時日,因爲兩條法規一事鬧得沸沸揚揚,今天我就和你等細細理說,第一條申冤道之事可有異議?”
衆官都不敢說話。
林北沉聲道:“難道並無異議?莫非這些時日你們都在胡鬧?”
有人終於大着膽子言道:“大人,對於申冤道之事,我等其實並無異議。”
“哦,那就是第二條了,夜不閉戶,這一條就是你們認爲不妥之處?”
“然。”
“那你與我細細說說,有何不妥?”
“大人,如今我等沐浴入廁之時也是心有顫顫,閨房之事也不欲庶民觀之,但卻總有那好事者...”
林北輕笑道:“我何時言過你等沐浴入廁之時也需大開屋門?另外,你等與妻子敦倫之時也開着大門?”
“啊...”
“大人...”
衆人頓時大驚失色。
“我只是言你等需夜不閉戶,並未說過你等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也需如此,你們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可是有些庶民...”
“那是你們曲解了大人我的意思,大人我只說了夜不閉戶,任何決策都不必隱瞞庶民,如果你等真是在入廁或是沐浴之時處理政事,那這個習慣恐怕真得改一改了。”
“那大人,我等睡覺之時?”
“還真有庶民去看?”
“大人,真的有。”
“還不少呢。”
“哦,那你們不願庶民參觀?”
“不願。”
“大人,我都好幾日未睡好覺了。”
“除了睡覺外,沒有別的覺得不可對庶民看的了?你們可要想清楚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