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千萬錢是個什麼概念?四大豪族總共的流動資產才這麼點。而一千萬錢就能支持扶蘇將特科拘於秦隴之地的枷鎖打破,將初級性質的全國性情報網絡一起鋪開。當然,這個前提是扶蘇有足夠多的人手。不然,扶蘇擠一擠也能湊出五百萬做出先期投入。
以此刻雁門郡最低的糧價計算,二十錢一石的價格。雁門郡去年的財政收入實際上只有兩千六百萬餘秦半兩。也就是說,除去田賦大部背留轉運給中央後,扶蘇手中能留下的只有區區幾百萬餘錢和那委實不多的商稅了。就算不轉運,這留在雁門由少府掌管的錢財扶蘇也沒那權力動用,除非出現大災大難,或者戰爭。
也就是說,去掉軍政監察三部門的基本財政支出,兩千六百萬錢實際上都未必夠扶蘇對付那些支出的。極可能到頭來扶蘇還要去倒貼過去,更何況,故作大方的朝廷肯定會降旨來個減免田賦。到時候,田租口賦一齊再次下降。扶蘇可不想忙活大半年,結果到頭來還要倒貼錢進去,甚至一輩子都被束縛在這裡。
扶蘇對這些政~治問題十分敏感,但具體繁蕪的政務卻不精通了。雁門郡的財政開支,扶蘇雖說大致曉得細節部分委實不知詳解。
“兩千六百萬錢。不算零頭,這可是一筆極大的收入啊。在咸陽時,我這人生大事所費的也不過百餘萬罷了。就是特科,用去的零零散散加起來也不過數十萬吧。”扶蘇問向蕭何。對於這內政問題,扶蘇的確要仰仗蕭何。
蕭何躬身,並沒有因爲扶蘇的態度變化而有所倨傲。一捋鬍鬚,道:“回公子。兩千六百萬之中,可是有大部分要上繳朝廷的。國朝常制,雁門去年能留下的田租不過四十萬石,錢糧則七十餘萬。這些,堪堪將收支平衡。這,若是有事,轉運之苦……”
扶蘇想了想,算是想象到了前任郡丞的窩囊。對於古代的轉運。扶蘇是瞭解的,技術水平很低的年代,轉運的成本極高。主父偃從山東故齊之地轉運糧食到首都長安,用了兩百倍的運輸成本才送了過去。也就是說,運送一石的糧食整個運送的過程之中要用掉的糧食得有兩百石!其代價致高昂,令人咂舌。
雁門郡送到咸陽的東西不單單是錢財四千多萬錢。很大一部分,是折算成糧米布帛的實物。若是秦半兩,了不起十幾輛大馬車。撐死也就幾萬錢能打發了。可要是實物,那就極難了。一百萬石的田租,要轉運過去,靡費所需極可能需要上萬輛牛車馬車,護軍兩千,民夫上萬。雖說這民夫,實際上就是徭役,可郡署還是要管飯的。到時候,治粟內史要是下令調集雁門郡的糧草,扶蘇就要準備勒緊褲腰帶自家還得倒貼進去。
這實際上也是扶蘇政敵躡竄着要在雲中、雁門、代郡修建馳道的真意。要真修,三郡一起轉運糧草開建大規模工程,扶蘇基本上五年不能挪窩或者建設雁門了。五年過去,秦二世他兒子都出來了!
轉念一想,扶蘇不得不感嘆道:“轉運之苦實在令人難言啊,這區區幾個字裡,藏着的東西還真多啊。好在,許謹在朝中幫我擋了不少東西。不然,這六十萬石要真給轉運到嶺南去,我還是辭職來的爽快。”
蕭何初始一驚,待仔細分辨出扶蘇只是玩笑之語,這才鬆了口氣。蕭何可不希望胸藏乾坤的主公成了一個失去信心的庸人。
扶蘇似乎先到了些什麼,嘴角一抽,道:“先生,還是爲我分辨一下這郡署之中的支出吧。”
蕭何反應過來,一拱手,道:“兩千六百萬錢,看似是一個極大的數字。可實際上,郡尉府在善無的三千五百餘軍士軍費是需要郡署負擔的。而分散在各個關隘,烽火臺的駐軍總計三千餘人也是需要郡署承擔軍費支出。六千人的軍費,以國朝最低級的士兵公士論。一年需要給一名公士五十石的薪俸,也就是說,最低最低公子需要支出三十萬石的軍糧。光是這,就費去了田租的三成收入。”
扶蘇倒吸一口涼氣,軍費,的確是扶蘇一開始沒有想到的。光是六千人,一年就需要三十萬石的軍糧。而且還是最低維持限度的支出,實際上六千人的軍費支出全部算是,怕事六十萬石才能打住。
好在,跟四大豪族牽扯太深的雁門郡兵因爲叛亂徹底被毀滅殆盡。想要再立雁門郡兵,也只有在扶蘇麾下浴火重生纔有可能。而扶蘇新招募的軍士除了少部分軍官,大部分還是可以用公士的標準來對待的。
而軍費上的大頭支出,如兵械,軍服,盔甲,軍營建設之類的在扶蘇繳獲了四大豪族的武備庫後也很快得到了解決。雖說軍服有些彆扭,可改改就成,扶蘇在這大頭上反倒不需要支出多少。
也就是說,在始皇三十七年。扶蘇可以暫時不用擔心軍費太過沉重以至於把扶蘇給壓壞了。
扶蘇搖搖頭,似乎是在爲軍費的鉅額開支而驚詫。實際上,扶蘇則是在想着怎麼藉着鉅額的軍費開支的由頭讓扶蘇自己能夠完完全全將六千軍額的軍隊掌握在自己手裡。雁門郡兵是扶蘇費了巨大的犧牲和投入,卻只還回來孫二桿子等一干百十個軍官種子。這投入和產出實在有些懸殊。也證明了扶蘇那套“快捷方式”的失敗。
既然拿現成的失敗,扶蘇就得想着怎麼一步步發展自己嫡系。按說,經過扶蘇自己的調教,手中的親衛隊也準備了不少軍官種子。初步弄出一支軍隊並不是難事。畢竟,扶蘇在後世多多少少也知道如何在三個月內訓練處一支合格的新兵。
思慮完畢,扶蘇開口道:“軍費支出是大頭,不過這也是個契機。嗯,我自有思量。先生,還是說說這其餘開支吧。去年軍費用了四十萬石,那餘下的七十萬錢又是如何花掉的?”
蕭何輕輕頓首,捋了一下思路。道:“除去軍費開支,還有官員、胥吏、差役的俸祿。甚至額外的,城防修繕,水利清理都需郡署支付。其中,公子這萬石高品的大官俸祿是中央支付的。到時候轉運之中一扣,倒也不算是地方的負擔。但其他的,一個兩千石的監察御史,一個六百石的郡丞,一個六百石的縣令,十一個五百石的縣長以及十二個五百石到六百石的縣尉。這些,算起來大約一萬五千石的支出就有了。至於其他雁門郡上下,爲數數百近千的胥吏其支出也是一筆相當大的支出。這些,七十萬錢花下去,也就剛剛夠了。”
扶蘇心中默默計算,有着後世的數學學習。這點加減乘除還難不倒扶蘇,不過其中倒是有個小問題。從去年到今年,糧價漲了將近有三倍。從八錢到三十錢,這個漲價的速度,還有待扶蘇去狠狠收拾收拾。也就是說,這七十萬錢在去年的購買力,實際上是相當於今年的兩百萬秦半兩。以去年十錢一石計算,便是七萬石。
想到這裡,扶蘇掐指一算,開口道:“算上我,一共有二十七個有官秩的官員。這祿米就要費去約莫兩萬五千石。再加上郡治三府,十二個縣治,二十四個官署。總計近千人的吏員、差役、傭人這又是得準備四萬到五萬石的祿米。這……還真是剛剛好嘛。”
蕭何心中一驚,驚訝的不是扶蘇對治下情況的瞭解。這又不是清代的行政主官,一應庶務都有師爺包辦,主官只管吃拿卡要。
雖說眼下蕭何干得是師爺的工作,可扶蘇卻也是一號帝王種子。蕭何所驚訝的,實際上是這計算的能力。雖說只是簡單的加減法,可在古代,算術對人來說是一項高深的學問。扶蘇能夠這麼麻利,不過區區數秒鐘就算好。這讓用算籌算了好一陣子的蕭何心中油然而起一陣子挫敗感。好在,蕭何也不是常人。隨即便也恢復了過來,怎麼說,扶蘇還是主公吧。主公嘛,手下底牌也是少了,還真不好意思以後在史書上抖抖。
扶蘇看出了蕭何臉上的異色,城府越加見深的扶蘇對人的表情也十分敏感。倒不是要看誰眼色,事實上這年頭能夠上扶蘇看眼色的除了那個老爹還真沒有。扶蘇注意的,是從人的表情上看出一個人的心理活動。
這些可以說是皇家的不傳之秘,御下之術,總不能自己連屬下的心思都猜不透,不然給賣了還以爲這是個忠心耿耿的。
對於蕭何,扶蘇算得上是推心置腹的。待問清了由來,不由啞然失笑。於是,扶蘇便將小學的東西拿出來現賣,又把阿拉伯數字給一通扯進來,再加上現代的計算,賬目表格的革新。弄了好一會。等蕭何一副“朝問道夕可死”的模樣時,扶蘇已經是舌頭髮幹。說得口乾舌燥了。
撇去這個小插曲,扶蘇繼續開始討論起雁門的財政問題。畢竟,錢袋子和槍桿子實際上就是扶蘇要發展起來最大的兩個主題。不能跨過去錢袋子的坎兒,扶蘇的槍桿子也就別想多鋒利。
可扶蘇卻不知道,相比一時的財政困難,扶蘇扯出來的阿拉伯數字和現代的計算方法,對賬目表格的革新更加引起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