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朱由崧是至高無的皇,擁有說一不二的皇權,但因有內閣這個樞機構,有些形勢或者叫程序該走還得走,否則,又會給那些空談誤國專愛挑皇家毛病的言官御使以及東林人士留下口實。
因此朱由崧當即傳旨,召開御前大臣會議。
鐘鼓齊鳴之後,官坐轎,武將馬,衣着整齊的武百官很快在金鑾殿跪倒一大片,向金劂端坐着的頭戴龍冠身着盛黃色五瓜龍袍的朱由崧山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由崧讓他們平身之後,把四鎮要糧要錢的摺奏公諸於衆,最後道:“衆卿,這件事該怎麼辦,議一議吧。”
衆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御使言官出身時任太子太傅的劉宗周首先說話了。
這位儒學大師四朝老臣出列之後手持象牙弧板躬身奏道:“陛下明鑑,四鎮武將驕橫不法,一不治軍二不修邊,軍紀敗壞,禍害百姓,特別是淮安的劉澤清,吃空餉,喝兵血,大興土木,包女養妓,正所謂樑不正下樑歪,其部屬**搶掠,行爲髮指,之流寇有過而無不及。依臣拙見,陛下非但不能與之錢糧,還應降罪於他,以儆效尤。”劉宗周說得義憤填膺,動情處鬍子都顫抖了。
朱由崧靜靜地聽着,微微點頭,沒有表態。
第二個奏本的是時任東閣大學士內閣首輔的高弘圖,高閣老也是年過六旬的三朝老臣了,出列後對朱由崧舉板拱手道:“陛下,臣贊同劉公之言,四鎮武將作奸犯科,鬧得民怨沸騰,各地參劾他們的摺子堆成了山。姑且不論國庫虧空,是有錢有糧,依臣拙見,一兩銀子和一石糧食都不能給他們。”
“陛下,臣附議,臣附議……”這二位老臣一帶頭,其餘的武臣僚也跟着附和。
朱由崧對這些人的回答還較滿意,看來經過清洗廠衛,剷除馬黨,朝堂正氣升,濁氣下降,效果明顯啊。不過,這卻不是朕想要的答案,於是又道:“那依衆卿之見,朕應該怎麼答覆他們呢?”
有主張下旨令他們裁減冗員的,有主張將他們調任的,有主任降旨問罪的,一時間朝堂又吵吵起來。
朱由崧耐着性子又聽了一會兒,實際對這個問題他已經決斷了,現在他只不過走個形勢,想聽到自己想聽到的聲音,然後順坡下驢,這件事算經過廷議程序了。
但這樣吵吵到天黑也無濟於事,於是一擺制了他們,他看到一值保持沉默的禮部尚書錢謙益,面色平靜,知道這位東林魁首好標新立異,與皇家唱反調,最後終於投降韃子成了二臣,何不讓他說兩句呢?於是道:“受之何不談談高見?”
錢謙益現在對朱由崧意見大了,他有一種遺珠之憾決定不發一言,不獻一策,但見皇發問知道不說話不行了,暗道氏君還記得老朽哇,於是前躬身道:“陛下,依臣拙見,應該如數撥付四鎮錢糧。”
此言一出,語驚四座。把朝堂的目光都吸引過來了。
“哦,”朱由崧心一喜,看來這些宵小二臣有時還是有點用處的,於是擺出一副善言納諫的態勢,“愛卿不妨詳細道來,朕願聞其詳。”
錢謙益看朱由崧重視他了,心稍感順暢,搖頭晃腦道:“陛下聖明,誠然,四鎮軍將不法犯科,這是衆目之事實,然我大明正值多事之秋,西有流賊,北有東虜,勢如虎狼盤踞,不日必行虎狼之事。守土護京,匡復北直全仗着這些邊兵邊將,因此四鎮之亂至多疥癬之疾耳,今陛下若不與之錢糧,勢必引發邊兵暴亂,禍亂大明,這纔是心腹大患啊。”
“受之之言如撥雲見日,朕意已決,此事不必再議。”朱由崧說着看向戶部尚書呂大器,“愛卿,國庫庫存幾何?”
呂大器躬身,一臉的苦相道:“稟陛下,庫銀不足一百萬兩,糧不過三萬石,軍械馬匹也不多了,還下欠各地俸銀六十萬兩,魯地治河疏浚的款銀尚有五十萬兩無有着落,還有秦地賑災的銀子至少有八十萬兩的缺口……”
朱由崧一聽,這國庫真是窮的底朝了,儘管南明只剩下半壁江山,但國庫也至於只這麼點銀子吧,還不及一個二等貪官的一半家產,又想到自己查抄的銀子,暗道,朝廷不是沒有錢呢,都流入了少數勳戚權貴的腰包。
“算了。”朱由崧一擺手打斷了還在羅列虧空賬目的呂大器道,“四鎮所需糧餉由朕的內帑支付吧,讓翰林院擬旨,先撥付滁州、和州的糧餉,因黃得功的人馬離京師最近,擔子最重,人家功勞也最大,其餘三鎮的糧餉後續撥付。另外再從朕的內帑撥付一百萬兩充入國庫以作急用吧,不過儼若,等國庫有了銀子得如數還給朕。”
呂大器字儼若,聽了之後唯唯諾諾道:“陛下義薄雲天,以內帑恩澤天下,實乃蒼生之福,國庫殷實瞭如數還歸內帑天經地義,微臣記下了。”
衆臣也跟着奉承,獨有錢謙益暗嗤之以鼻,“狗屁的義薄雲天,私吞贓銀入內帑而不入國庫算怎麼回事?國庫虧空,你內帑都要脹破了,當衆拿出幾個錢來了立貞節牌坊,沽名釣譽,君王昏腐竟至於斯!”
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朱由崧當然不管別人怎麼想,又指示呂大器道:“這筆銀子緊着賑災和欠俸的虧空來用,至於魯地的治河疏浚暫且先緩一緩吧。”
“臣明白。”呂大器忙拱手道。
朱由崧知道,南明政權這個爛攤子別說補一百萬兩,把內帑銀子掏空也捂扯不住這個大窟窿,眼前只能撿要緊的顧。
再說內帑是有些銀子,但現在用錢的地方太多了,賑災和欠俸涉及民生和穩定,當然是首當其衝的,儘管治河興修水利也是民生工程,但魯地馬要歸清韃子了,現在自己鞭長莫及,只能先穩定南明局勢,斷不能出錢爲清韃子幹活,讓他們自己掏腰包吧。
散朝之後,廷臣們對朱由崧的這個決定損譽參半,褒貶不一。
錢謙益心暗罵,“昏君等着吧,這次老朽得讓你養的兵將反過來禍害你,老朽還得把這件事公諸於東林士子和復社的人,加前面你私吞髒銀入內帑的事,人言可畏,只江南的士大夫和四鎮的老百姓的吐沫星子也得把你淹死,誰讓你昏聵無能,對老夫視而不見呢!”
想想這些,自以爲江南士紳罵人很厲害的錢謙益不無得意地回府了。